第十五章 仗義每從屠狗輩
“嘶...根...橫...呀...”一陣陰測測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從乞丐屍體的位置飄來,斷斷續續又含糊不清,既像喊魂又像鳴冤,讓人覺得陰森可怖。馮明月以為是乞丐的冤魂索命,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根...橫...呀!!!!”又是一陣凄厲的慘叫,突然,乞丐的身體像被什麼力量牽引着似的,唰的一下,如同一根枯死的樹榦,直挺挺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蒼白的月光下,乞丐面目猙獰,腦袋被打成了雷神之錘的鎚頭,整個橫了過來,下巴幾乎支離破碎,舌頭失去了支撐,跟碎骨、脂肪和肌肉一起搖搖欲墜地掛在下面,渾濁的血液從傷口汩汩冒出,把他整件上衣都染成了噁心的暗紅色,任誰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斷無生還之理。
馮明月打了一個寒戰,眼睛瞪得大大的,巨大的恐懼令她渾身顫抖,她右手死命地攥緊自己的衣角,極力控制抖動的身體,同時還不忘用左手護住身旁的趙稀星,然後鼓足勇氣,顫顫巍巍的說道:“要...要不是你想...害我們,我們也不會打...打...打死你,你安心...去吧,下...下輩子...下輩子...下輩子不要再這樣了...”
乞丐聽到聲音,轉頭看到馮明月和她身旁的趙稀星,剎那間像受到了什麼刺激,憤怒地眼眉倒豎,灰濛濛的眼睛裏射出兩道寒光,只見他右手托住臉頰,左手抵住太陽穴,雙手叫力,咔吧一聲悶響,把腦袋扳回了原位。
接着乞丐深吸一口氣,右臉的黑斑迅速凹陷下去,樹枝一般細長的手指在胸前快速的比劃了幾個奇怪的動作,與此同時,他下巴破碎的骨頭居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流出的血液像被什麼力量束縛住似的盤旋在空中,又瞬間在傷口處凝固結痂,成了下巴上一片暗紅色的鬍子。
一番操作之後,乞丐眉頭緊皺,呲牙咧嘴,一股黑煙從他的牙縫中慢慢滲出來,好像氤氳在水中的墨汁,一點點逐漸在空氣中擴散消失,接着幾團淡淡的黑氣從眼耳鼻口等頭上所有孔道中散出,凹陷進去的右臉慢慢隆起,呼吸也變得平穩舒緩。
乞丐滿意地左右晃了晃腦袋,發出咔咔的聲音,又恢復了剛才趾高氣揚的神情。
乞丐天賦異稟,下巴比一般人長得多,本就引人注目。他又平素為人傲慢,習慣把下巴當做自己的第三隻手對人頤指氣使,所以每每與人發生爭鬥,對方總是把他的下巴作為第一攻擊目標。
久而久之,下巴反而成了乞丐渾身上下,抗擊打能力最強的地方。再加上他道成之後,有一身邪術護體,張顯揚看似致命的一擊恰好正中他的下懷,就這麼被輕而易舉的化解掉了。
“真疼啊!”乞丐眼中殺氣大盛,同時習慣性地把剛剛恢復了功能的下巴揚得老高,一字一句的說道,“想我死,你們幾個恐怕還沒這個本事!”
馮明月這才弄明白剛才陰測測的聲音不是冤魂索命,而是乞丐由於下巴受到重創,含混不清地喊着“真疼啊”,小女生最怕的就是鬼狐精怪,之前着實被嚇得不輕。
此時知道乞丐是人非鬼,馮明月剛要鬆一口氣,卻親眼看到乞丐雙手扳頭,凌空凝血等等不可思議的行為,聯想到他的狠辣手段和對自己的種種輕薄之舉,不禁“啊”的一聲驚呼,又嚇得馬上用雙手捂住了嘴,跟趙稀星靠得更近了。
乞丐看到馮明月和趙稀星越貼越近,憤怒地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他身世離奇,有一半歐洲血統,因此除了下巴“經天緯地”之外,五官生得極為立體,又長身玉立,年輕時也能稱得上是個翩翩公子。
習得一身邪術之後,乞丐更是自命不凡,自以為道冠天下,貌勝潘安,縱然後來右臉被陰氣化成的黑斑侵蝕,他也仍然認為天下女子都應傾情於他。
誰料到趙稀星橫空出世,哪怕半躺在地奄奄一息也是丰神俊朗,人品風度遠勝於他,他覺得已是自己囊中之物的馮明月此時正對着旁人含情脈脈,秋波暗送。
乞丐看了不禁自慚形穢又妒火中燒,恨不得立時就用陰陽臼把趙稀星砸個面目全非,或者用亂陽陣再次困住趙稀星,讓他親眼看着自己凌辱馮明月。
乞丐正在盤算着自己惡毒的計劃,無意中看到不遠處地面上隆起的劍柄,這是他亂陽陣的陣眼之一,不禁恨得牙根發癢。
他機關算盡,佈陣、施術、奪寶、滅口一氣呵成,還可以在馮明月面前展示自己超然的手段,再抱得美人歸,沒想到被狗屁不通的張顯揚一拳懟了個七葷八素,不僅在佳人面前顏面盡失,還險些毀掉了自己經營多年的老巢。
想到此節,乞丐覺得一股惡氣直衝腦門,不再理會趙稀星和馮明月,徑直走到劍柄跟前,念念有詞,抬起左腿惡狠狠地向下踩去,噗的一聲,劍柄應聲入地,同時激蕩出一股勁風,颳得馮明月臉頰生疼。
剛才還威風凜凜的張顯揚這會好像成了一隻咬了主人的小狗,倉皇地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卻又唯唯諾諾的不敢動彈。
“這個小混蛋給了你什麼好處,竟能讓你拼了性命上純陽之體的身?”乞丐貌似平靜地問張顯揚。
他生性虛偽,心裏恨不得把張顯揚生吞活剝,卻偏要故作平靜,搞出一副雲淡風輕的做派。但說話的內容在馮明月聽來卻有點不着邊際,什麼“好處”、“上身”的讓人摸不着頭腦,好像他雖然面對張顯揚,實際卻在和另外一個人對話。
誰知道乞丐話音剛落,張顯揚像被人揭穿了自己的秘密似的,腦門立刻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全黑的眼睛裏閃出驚恐的神色,雙手不知所措的垂在身體兩側,小腿竟然開始微微顫抖。
“哼,可惜啊,可惜!要是他自己有本事能這樣打我一拳,我也許真的交待了。”乞丐又裝出那副惋惜的表情,然後做作的一笑,“但是你個修仙的畜生,即使上了他的身,也用不出他的純陽之力啊!”
乞丐邊說邊朝張顯揚走去,此時張顯揚渾渾噩噩,已經完全沒有了反抗的意識,乞丐隨便一擊便可至他於死地,馮明月嚇得緊閉雙眼,想到張顯揚遇害之後乞丐必然會來折磨自己和趙稀星,心中凄苦,扶着趙稀星的手不由攬得更緊了。
沒想到乞丐卻和張顯揚擦肩而過,走到他身後的一顆大樹跟前,這棵樹少說也得有個四五十年,樹榦粗得要兩個人才能將將合抱過來。
乞丐停下腳步,上下看了看樹榦像是在找什麼東西。突然,他左腿向前挪了半步,接着抬起右腿,膝蓋前頂,帶動右腿向前邁了一步,之後左腳向前小跳,右腿再次抬起,大胯用力,右腳急速下落,同時腰部順勢一轉,帶動肩膀抖動,在右腳落地的同時,打出一記剛猛的崩拳。
這招墊步崩拳看似拖泥帶水,甚至乞丐用來還有些滑稽,實則迅猛異常,威力無儔,一拳之下大樹居然被打穿,乞丐的右拳連帶小臂直接懟入了樹榦里。
只見乞丐一雙怪眼上下翻動,像在樹榦里摸索什麼,不一會嘴角上揚,“嘿嘿”奸笑兩聲,刷的一下把小臂從樹榦中抽了出來,帶出了無數的淤泥和木屑。
與此同時,張顯揚像被抽走了魂一樣,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一灘泥似的癱倒在了地上。
“此地修仙的畜生本已被我掃除乾淨,沒想到還有你這個漏網之魚。”乞丐抬起右拳,用下巴指着手裏的東西,洋洋自得的說道。
月色朦朧,馮明月眼亮,看到乞丐手心裏攥着一個毛茸茸的小動物,應該是剛才從樹洞裏掏出來的。
遠遠看去好像是只松鼠,身體卻比松鼠長了許多。腦袋圓圓的,兩隻耳朵也是圓圓的,長在頭頂的正上方,看起來憨態可掬,面部中央毛色發黑,卻掩不住兩顆寶石一樣的眼睛閃着綠光,鼻子以下的毛色發白,跟溜圓的小黑鼻頭形成鮮明對比,好像馬戲團小丑滑稽的白鬍子。
小東西身體其他部分毛色金黃,渾身油光發亮,它的兩隻前爪搭在乞丐的食指上,先是用力的推了幾下,發現無濟於事,小腦袋左顧右盼,一會看着旁邊不省人事的張顯揚,一會又看看攥着自己的乞丐,靈動的眼睛裏顯現出關切和驚恐的神色,兩隻後腿無助的快速虛蹬,一條碩大的尾巴耷拉下來,看上去蓬鬆柔軟,在空中左搖右擺,甚是惹人憐愛。
這個松鼠一樣的小毛球正是在J市驚走厲鬼又向張顯揚討封的那隻黃鼠狼,張顯揚有恩於它,它覺察到張顯揚有此一劫,特意一路尾隨,在千鈞一髮之際不惜耗費自己的陰元,強上張顯揚的身。
先是抗住了陰陽臼的致命一擊,又孤注一擲地打出一拳,本以為能了結惡丐的性命,沒想到不僅沒能救人於水火,反倒把自己也搭了進去。
“你修行不易,我本應放你一條生路。”說著乞丐用手摸了摸結滿血痂的下巴,皺了下眉,獰笑着說,“但是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哼哼!”說著乞丐目露凶光,小臂肌肉隆起,右手用力一攥,黃鼠狼不堪重壓發出“吱吱”幾聲慘叫,痛苦的掙扎。
馮明月本是小女兒心性,這黃鼠狼像是個大號的毛絨玩具,軟萌可愛又通人性,她恨不得一把抱在懷裏好好憐愛一番,眼看它要遭毒手,心快揪成了一團。
乞丐看到馮明月面色驚恐,更是激起了他內心變態的慾望,發了性一般,左手抱住右手,雙手一起用力,黃鼠狼經受不起這種大力,歐的一聲從嘴裏吐出一團紅黃色夾雜的粘稠液體,腦袋一歪,四肢下垂,眼見是活不成了。
“啊!”看到如此慘狀,馮明月大叫一聲,險些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