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黑雲密佈,雷聲不絕,天像是要塌下來了一樣。

地上屍橫遍野,血腥氣飄了數十里不止。

千年仙門,清珏一派,被魔族強攻,此時已是第六天。

眼看着就要被魔族眾人攻破,千鈞一髮之際,清珏派掌門俞頡強行破關而出,壓制住了魔尊焇熅(xiāoyùn)。

“阿櫟,快……殺了他……”

站在焇熅對面的,是俞頡仙尊的弟子錦櫟。

少女雙目無神,一張漂亮的面容卻冷漠無比;她持着劍一步步朝着焇熅走來,焇熅看着她,滿眼充斥着悲傷。

“錦櫟……”

聽到焇熅的聲音,錦櫟的腳步頓了頓,微微動容,似是有些猶豫。

在一旁與魔族混戰的江睿看到停下腳步的錦櫟,喊道:“阿櫟,快殺了他!”

“師姐,快動手啊!”抵禦着魔族進攻的鐘離卿道。

“阿櫟……快啊……”

此時的俞頡額頭上已經滲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張皺巴巴的臉也憋得發紅。

“阿櫟,你再猶豫下去,天下蒼生怎麼辦……”

聽到俞頡的這句話,錦櫟身軀一震,眼神也變得鋒利堅定了起來……

錦櫟漠然地抬起右臂,璲虛劍的劍刃透過玄色的布料,刺穿了焇熅的左胸。

南宮柁:“尊上!”

北宮鰲:“尊上——”

南宮柁和北宮鰲心急如焚,各自持着武器朝錦櫟襲來。

焇熅看着那兩個魔界將領暗道不妙,他喝道:“停下!不要過來!”

南宮柁和北宮鰲愣着杵在了原地。

“尊上……”

焇熅淡淡的笑着朝着南宮柁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靠近。

看到錦櫟的動作,俞頡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俞頡此前虛耗過度,又強行出關,此時已然是彌留之際,體力不支地跪倒在了地上。

焇熅扭過頭看着面前的少女,表情看起來似怒非怒,更多的,似乎是失望。

他輕聲喚道:“櫟兒……”

錦櫟閃躲着焇熅的目光,她小口喘着氣,雙肩顫抖,一時思緒有些慌亂。

焇熅的手顫抖着撫上了錦櫟的臉,拭去了她臉上的血漬,有些哽咽地說道:“錦櫟,我好像……要死了。”

血腥味衝上了焇熅的喉嚨,他的嘴裏開始漫出鮮紅的血液,和咸濕的眼淚混在一起,經過下頜流向脖頸。

焇熅捂着傷口,體力不支地癱倒在了錦櫟的身上。

焇熅的下巴抵在錦櫟的肩上,氣息不穩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子,下手……可真重……”

“……抱歉。”錦櫟緊攥着衣袖,聲線顫抖。

焇熅搖了搖頭,他感覺眼皮變得沉重了起來,眼前的景色逐漸也變得虛幻,耳邊兵戈相接的聲音越來越弱,就連胸口的疼痛都慢慢變淡了。他靜默地趴在錦櫟的肩上,不置一字。

沉默良久,焇熅撫在錦櫟臉上的手重重地滑了下來,錦櫟心底一沉,她輕輕地動了動肩,輕聲道:“焇熅。”

肩上的人一動不動,也無人回應。

錦櫟扭過頭去,肩上的男子眼眸緊閡,眉頭微皺,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可身體已然發涼,唇角的血漬已接近乾涸,只有胸口還汨汨地湧出鮮血。

錦櫟頓感雙腿發軟,她緊抱着焇熅癱坐在地上;她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埋着頭,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湧出。

錦櫟感到喘不過氣來,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丟入了一個瓮中,被千萬的毒蟲啃咬;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情,親手殺掉了很重要的人。

“原來於我而言,他是很重要的人。”

突然間,天地一片寂靜,眾人皆感到不對勁,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少頃,烏雲密佈,地動山搖,狂風大作,一片混沌,彷彿天地要把這世間萬物吸進去一般,令人感到可怕極了。

錦櫟木訥地抬頭仰望着天空,一縷令人睜不開眼的白光從黑雲中傾瀉而出,披照在了錦櫟的身上。

所有人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着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錦櫟,她竟然飛升了!

*

清珏山。

“你知道嗎?掌門前幾日遊歷歸來帶回來了一個孩子,收為了弟子呢。”一個在山門打掃的女弟子對另一個女弟子說道。

“這孩子竟然能成為掌門的弟子,想來定然不凡!要知道,咱們掌門可是不會輕易收徒的啊,真羨慕。”

“唉,我聽說那個孩子確實挺不凡的,出生時他的母親就因為他血崩而死,兩歲生辰,這大好的日子他父親竟然喝醉了酒,白白溺死在了河裏!”

“啊?這孩子竟過得如此凄慘?”

“這還不夠呢!聽說他家親戚好心,願意輪流收養他,可誰知,每一個收養他的親戚家裏不是天災就是人禍,最近他剛被一個親戚接走,那個親戚家就遭了山賊,死了好幾個人。我看他,就是個禍星!”

“這……這也太邪門了吧……”

“可不是嘛。”

“那咱們掌門收留他,不會……也招來禍事吧……”

“嗐,所謂一物降一物,咱們掌門什麼人,隨隨便便殺死個魔尊都能飛升順便撿漏個掌門,我看哪,咱們掌門就是可以壓制禍星的人!”

“嗯……你說得很有道理。”

“喂,你們倆聊什麼呢?”

白衣女子從竹林後走出,衣袂翩躚,雖身着素雅卻氣度不凡,纖細的腰間掛着一支白色玉笛,淡青色的穗子隨着身姿搖晃;一雙好看的杏眼此時正瞪着那兩個女弟子,惹得那兩個弟子腿軟。

“孟毓師姐……”

孟毓用不屑的眼光掃了一眼這兩個低着頭髮抖的女弟子,雙臂環胸,冷哼一聲,道:“多幹活,少嘴碎,我會跟廚房說的,倘若今天不把這裏打掃完,你們倆就別想吃飯了。”

兩個弟子面面相覷,臉上是說不出的難色,像是兩個蔫了的苦瓜。

這些年,錦櫟就收了一個弟子,便是這孟毓。

孟毓出身名門,天資頗高,是這一代的弟子中的佼佼者,錦櫟對這個徒弟也很是中意。

攬月閣內,江睿、鍾離卿和清珏派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老圍坐在屋內,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對着錦櫟行叩拜之禮,這,便是在拜師了。

幾個長老都慈祥地看着這個信來的小不點,畢竟錦櫟這麼多年來就收了一個徒弟,這下多了一個,豈不是可喜可賀?

而江睿和鍾離卿就不一樣了,看着這個小朋友的表情一個比一個難看,彷彿看的不是錦櫟的徒弟,而是外面來的瘟神。

小男孩衣衫有些破舊,肉眼可見灰色的麻布衣服上面已經縫了超過五個補丁,在一群仙風道骨的仙人中顯得十分扎眼。

小男孩已經磕完了頭,他看起來怯生生的,眼眸低垂,不敢亂看。

錦櫟看着面前的男孩,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師尊,徒兒名叫慕玹。”慕玹拘謹地回答道。

“你今年多大了?”

“回師尊,徒兒今年七歲了。”

錦櫟微微頷首,臉上看不出情緒。

江睿見錦櫟久久沒有動靜,催促道:“師妹,該敬茶了。”

“再等一會兒,阿毓還未到。”錦櫟說著指尖捏了個訣,打出了一道傳音符。

“師尊!”

孟毓快步從門外走進來,討好似的朝其他人笑着,道:“抱歉師尊,抱歉各位師叔長老,我來晚了。”

錦櫟說道:“既來了,便坐吧。”

孟毓憨憨地笑着,坐在了離錦櫟最近的一個凳子上。

一個弟子端着一盞茶走到了慕玹身旁,慕玹接過茶,小心翼翼地走到錦櫟身旁,生怕茶水會因為自己走路不穩而晃出來。

“師尊,請用茶。”

慕玹睜着水靈靈的眼睛滿眼期待地看着錦櫟,小孩子的聲音甜甜的撩人心弦。

錦櫟對上慕玹那雙清澈的眼睛心裏突然覺得很暖,像是被什麼治癒了一般。

她接過茶抿了一口,餘光瞟到了慕玹的腳,感覺別彆扭扭的,鞋子的前端鼓起,奇怪極了。

慕玹也注意到了錦櫟的目光,雙腳不由得縮了縮,耳根也不禁紅了起來。

錦櫟道:“好了,已經敬完茶了,拜師禮已成了,大家都各自去忙吧。”

眾人接連散去,江睿卻把錦櫟拉到一旁,背對着慕玹。

江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師妹,你……你糊塗啊!”

錦櫟垂着眼眸,淡淡地說道:“師兄,我對他有愧。”

“嗐!你……”

江睿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錦櫟好了,搖晃着腦袋,離開了攬月閣。

錦櫟走到慕玹身前,把他帶到桌邊坐着。

“師尊?”慕玹頓時慌然無措,不知道這個師尊要做什麼。

錦櫟伸手抓住了他的腳,慕玹卻猛地把腳縮了回去。

“師尊,我……”

錦櫟抬眼,道:“你的鞋子太小了。”

慕玹霎地紅了臉,小聲囁嚅道:“沒事,不用麻煩,師尊,我這樣挺好的。”

錦櫟不理會他的話,抓着他的小腿,輕輕地把一看就穿了很久的布鞋扯了下來。

衣服破舊,鞋子也小了,不知道這些年慕玹在外面過得有多凄苦。

錦櫟暗自想着,心裏充滿了愧疚,眼尾也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

“師尊。”

孟毓端着新的衣衫和鞋子走了進來。

“我把師弟的衣服取來了。”

錦櫟微微頷首,拿過新鞋子給慕玹穿上了,問道:“合腳嗎?”

慕玹站起來走了幾步,樂呵呵地看着錦櫟,道:“是合腳的,多謝師尊。”

看到慕玹滿足的樣子,錦櫟的嘴角不經意地上揚,孟毓看到錦櫟的表情,心中更是大為震驚,錦櫟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她何曾見過自己的師尊發自心底地笑?

而在這個新來的師弟面前,師尊卻笑了。

孟毓朝着慕玹多看了幾眼,這孩子,也沒什麼不同嘛……

孟毓:我不理解,但師尊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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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魔徒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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