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需求帶來項目，項目帶來需求

在上輩子，李迦束曾經負責過一個化工廠的項目。

工廠的地塊，選在一座二線城市周邊，緊貼一處鄉鎮。

鄉鎮的人口不多，居民大多是40歲以上的中老年。

冷清。

當施工隊完成了地基階段，即將進入鋼結構搭建的階段時，李迦束向此鄉鎮周圍的鋼材廠，訂購了大量的預製結構件。

很快，許許多多的卡車司機，每日兩頭跑，把成噸的鋼結構件送到工地。

鄉鎮上的小飯館，生意稍微好起來了。因為卡車司機在鎮上吃口便宜的中飯晚飯。12元一葷兩素，並且沒交警來貼罰單。

當進入澆築階段后，鄉鎮上的破舊浴場，生意好起來了。

因為工地無法提供洗浴。

包工頭帶過來的師傅們，完成了一天的澆築、抹平、運垃圾任務后，身上都是灰和土漿。得去鄉鎮上的老浴場，搓搓澡、喝喝酒、打打牌，才能在休息前弄乾凈自己。

同時，鄉鎮上的一些老阿姨們也賺了點小錢。

別誤會了，指的是洗衣服。

工地宿舍的洗衣機數量有限，無法應付每天那麼多人的工作服(掛滿灰和漿土)、內衣、鞋子。而且說實話，這種情況下，洗衣機的效果沒手洗好。

李迦束和施工經理，在鄉鎮上找到居委會主任，香煙黃酒伺候好，然後對方幫忙掛了公告，派人去了藏在菜場內的麻將室，和那些天天打麻將的老阿姨一溝通。

施工經理出個幾百塊，每周請一次老阿姨們幫忙，把洗衣機洗過的衣物，手工清洗一遍，確保衣物保持基本的潔凈，避免工人師傅穿出什麼病氣。（每周僅請一次，不至於每天都精洗。）

鄉鎮上的老阿姨們賺了點小錢，更捨得花錢買菜了。

再後來，化工廠配套的工人宿舍快要修建完成時，李迦束向鄉鎮上的日用品雜貨店，訂購了上百套鍋碗瓢盆，雜貨店老闆樂開了花。

李迦束也樂開了花。

甲方提供的關於這件事的經費，要求是在正規廠家，訂購質量合格的上百套鍋碗瓢盆，在工人宿舍完工後，直接扔庫房裏即可。

5塊錢的塑料臉盆和3塊錢的塑料臉盆，是有質量差異，但用起來會出事嗎？

老闆們會來檢查鍋碗瓢盆是否為‘大廠優質產品’嗎？

有一說一，懂的都懂。

最後，在化工廠項目即將收尾的那一個月，李迦束注意到，鄉鎮上，新開了幾家KTV、幾家理髮店、幾家足浴店、幾家中式快餐店。

鄉鎮上的小老闆們，都很敏銳，知道大的要來了。

化工廠竣工后，必然會有上千名工人，本地的或外地的，將來此定居、工作、消費。

李迦束和施工經理離開了這座二線城市，離開了這處鄉鎮。

但這處鄉鎮，必然會比往日，更加熱鬧。

記得在大一的通識課上，教授曾講過：需求帶來項目，項目帶來需求。

不過，李迦束更認同，自己在另一本書上曾讀到的話語。

他說，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人類全部社會關係中，最基礎的關係，是生產關係。

所以，哪怕是，開局一座島，領地窮又破。

只要有人，有海港，有小鎮。

再加上一點點主觀能動性。

何愁不能腳踏實地的發展起來？

不過，

人越多，難以預料的變量也就越多。

......

“奴隸們都很健康，沒人生病。船長，我和小夥子們，現在把奴隸帶下去？”巴巴里大副向他的船長問道。

“都帶下去吧，嗯，記得讓水手們收收心，等到了薩拉森的港口再讓大伙兒狂歡......”

帕夏船長對着落地鏡，把銘有精美花紋的三角禮帽在自己頭上擺正。

“......兩三個月沒來固斯城了，我可不想，讓霧月那傢伙笑話我管不住手下。”

把黑珍珠串成的項鏈戴在脖頸上，帕夏船長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隨後轉身，和巴巴里大副離開了船長室。

鏡中的帕夏船長，目送着自己和手下離開房間，隨後在辦公桌前坐下，繼續研究桌上的古舊航海圖。

港口的海堤上，戴着鐐銬的83名斯雷夫人奴隸，已由手持棍棒的海盜們監管着，失魂落魄地等待着自己的命運。

在黑衣黑帽的帕夏船長，與巴巴里大副一同，從繩梯上落地后，海堤不遠處的街道轉角口，非常‘適時’地，緩慢駛出一輛印有天鵝紋章的貴族馬車。

十幾名士兵持着短矛，在馬車兩側小跑跟隨，護衛着領主老爺。

街道兩側的路人，紛紛後退站在了屋檐下，微微彎着腰，深深低着腦袋，不敢動彈。

棍棒的敲打聲響起。

“跪下！”

“都跪下！”

海盜們惡狠狠地用棍棒敲打奴隸的背部，講着發音不太標準的斯雷夫短詞，讓奴隸們全都跪下。

車輪在海堤處停下。

海盜們握着棍棒，單膝跪地。

帕夏船長和巴巴里大副，走至手下們的前面。

在距離馬車3米的位置，兩人也單膝跪地。

“帕夏·范·德茲威赫，覲見費疊列什大人！”

黑衣黑帽的海盜船長，以中氣十足的聲音，大聲說道。

車門打開，紫絨綢衣的少年身影，從馬車內走下。

“起身吧，帕夏船長。”初陽的聲音響起。

帕夏船長和巴巴里大副，同時驚訝地抬起頭。

大副繼續單膝跪地，船長站起身。

“你是......初陽，霧月的兒子。”帕夏船長認出來少年。

“對，是我。我聽父親提起過你，德茲威赫叔叔。”初陽平靜地說道。

“初陽......大人，”海盜船長看着個頭比自己矮兩截的少年，略帶遲疑，“你的父親......？”

紫絨綢衣的少年微微搖頭，“家父在前幾周，突染惡疾，醫生沒能救回他，在上周離世了。”

黑衣黑帽的海盜船長神情微變，嘴角微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他最終並未開口。

初陽等待了1分鐘，見對方並未再講什麼，於是說道：“讓你的手下們都起身吧。”

帕夏吹了一記口哨，巴巴里大副和其他海盜們，紛紛站起身。

“讓奴隸們也起身吧。”初陽又說道。

巴巴里大副：“啊？”

“我的意思是，讓奴隸起身，然後坐下，別跪着就行。”初陽板著臉說道，“我的客卿，阿克塞拉瑞特先生，也就是巴巴里大副你見過的那位異鄉人，他認為......”

“......海堤的地面潮濕，讓奴隸們長時間跪着，對膝蓋不好，萬一落下病根，就是費疊列什家族的損失了。”

“所以讓他們坐在地面上就行，不許跪下。”

初陽慢條斯理地解釋道。

帕夏船長‘嗯’了一聲，大副便立即對海盜們招呼了幾句。

“起來！都起來！”

“坐下！都坐下！”

海盜們用棍棒敲了敲奴隸們的後背，以發音不標準的斯雷夫短詞喊道。

奴隸們迷茫地爬起身，隨後坐下。

初陽點點頭，與帕夏四目相對，微笑着說道：“帕夏船長，感謝您願意和我達成此筆交易，而我也應盡地主之誼，請你在城裏喝一杯。”

“走，我們去酒館，雅座已經備好。”

初陽伸手指了指，百米開外的酒館。

帕夏船長按了按黑禮帽，“好的，領主大人。”

兩人一前一後，往酒館走去。巴巴里大副挑出三名心腹手下，跟在了兩人身後。

進入酒館內，便看到3名士兵，與身着皮甲腰佩短劍的護衛哈莫，坐在一個角落裏。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了4杯麥啤，但顯然沒人碰過這些酒杯。

酒館老闆，一個50多歲的老頭，穿着略微褪色但整潔的禮服，站在護衛哈莫的旁邊，滿臉堆笑，搓着手望向貴賓們。

年輕的侍應生站在吧枱后，低着腦袋，用白絨布擦拭着手中的橡木酒杯。

3名海盜水手和巴巴里大副，由酒館老闆招呼着，在一張圓桌處落座。

正好與護衛哈莫和3名士兵，形成對角之勢。

帕夏船長由初陽領着，來到吧枱處，在放有天鵝絨坐墊的椅子上坐下。

“哈迪爾，好久不見，你又長高了。”初陽對年輕侍應生說道。

“老爺貴安，兩位要喝點什麼？”

初陽：“......”

少年揉了揉鼻樑，心中微微嘆氣。

“給我來杯加蜂蜜的海鹽麥啤，給帕夏船長來一杯山榴汁雞尾酒？”

紫絨綢衣的少年看向黑衣黑帽的船長。

“可以，航海者最愛果汁。”帕夏船長點點頭，摘下黑禮帽，隨手放在了桌面上。

......

與此同時。

“對，給那些奴隸準備的，領主老爺的命令。”

“由我來和你們說明，定製的細節需求。”

戴着黃銅面具的斗篷人，把蓋有紅蠟印的羊皮卷，在幾名裁縫店老闆的眼前展開。

裁縫店老闆們戰戰兢兢地，從面前的恐怖巨漢手中，接過羊皮卷，費力閱讀出了紙上句子的8成內容。

領主老爺，要定製200雙，特殊的棉布手套？

李迦束咳嗽一聲，隨後拿着一支羊油蠟筆，在木板上寫寫畫畫，向裁縫匠人們說明產品需求。

勞保手套，能有效保護工人的雙手，防割、防磨、防滑。

由於缺少橡膠在表面進行塑化處理，僅僅用棉線編織的手套，耐用性會非常差。

所以，李迦束索性大力出奇迹，選擇用棉布加上皮革碎片的方式，來定製勞保手套。

固斯城本地，就可以生產棉布。

皮革雖然在本地的產量不高，但也暫時夠用，因為李迦束設計的拼夕夕版勞保手套，每一雙僅僅需要在關鍵部位縫上皮革即可。

搬過磚，抹過灰，安過梁(Beam)的勞動者，都很清楚，雙手的哪些部位，是最常發力的，是最易受傷的。

花了些時間，在給裁縫匠人們，講清楚了設計細節后，李迦束拍拍斗篷上的灰塵，回到街道上。

“嗯，木尺訂購了，單輪推車訂購了，手套訂購了，下一個......”

以魔鬼的步伐，李迦束穿過幾條街，走向鐵匠鋪。

“哎，還得檢查下本地鐵匠的工藝水平，看看他們能否把黃銅，淬鍊到合適的厚薄程度。唔，說不定還需要我親自動手，雕刻幾個模具......”

由於這個低魔世界，尚未誕生塑料，並且鐵礦石的熔煉難度更高，所以李迦束決定，用成本相對更低，更容易熔煉的銅礦石，配合棉花，來製作安全帽。

（銅的熔點是1083℃，鐵的熔點是1538℃）

進工地，必須要戴安全帽。

不戴安全帽，絕對不允許進工地。

至於這些拼夕夕版‘黃銅夾棉花’安全帽的購置花費？

哈哈哈，當然是由，對李迦束言聽計從的初陽老爺，他來支付嘛。

儘管，從土木項目的角度來說，初陽·費疊列什是甲方，李迦束是乙方。

但在超凡層面，從九獄契約的角度來說，魔鬼才是強勢的甲方。

而契約者，是弱勢的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