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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蘭龍的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
是在梅園指揮中心,半小時前,屠蘭龍結束跟曾七的第三次談話,通知騰雲飛,將團以上長官召進梅園。騰雲飛心想,屠蘭龍馬上要作出決斷了,心裏忍不住一陣雀躍,為這一刻,太多人付出了艱辛的努力。
指揮中心氣氛凝重,莊嚴肅穆,外面不絕於耳的炮聲加重了這層氣氛,誰的臉上都染着一層悲壯。在眾長官焦灼的巴望里,屠蘭龍開口了。
“把他給我帶上來!”
騰雲飛擺了下頭,就有警衛兵提着五花大綁的遲大年,進了指揮中心。
眾長官的目光齊齊地聚在遲大年臉上,這是一張英俊的臉,白凈、漂亮,帶着一層書卷氣。可惜,這張臉上還有一層邪氣,被“陰謀”兩個字塗黑了。
“少司令,我冤枉,我冤枉啊!”遲大年“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邊喊冤,一邊四下尋找曾七。
曾七就坐在主賓位置,他的身邊,站着颯爽英姿的袁潔同。
“少司令,你不能聽他的,他不是委員長的人,他是共產黨,他早就成了共產黨!”
“放肆!”屠蘭龍斷喝一聲,手裏拿着馬鞭,朝遲大年走過來,黑亮的皮靴在地板上踩出“嗵嗵”的聲音。這聲音砸在長官們的心上,長官們感到從未有過的害怕。
“少司令,我冤枉啊,你聽我解釋——”
遲大年還沒把話說完,屠蘭龍猛地一甩馬鞭,就聽地上的遲大年發出一聲慘叫。
“叛徒、內奸,不吃人飯的東西!”屠蘭龍的臉早就變了形,他沒想到,自己身邊真還有叛徒,他把跟閻長官的氣一股腦兒地全撒在了遲大年身上。遲大年皮開肉綻,起先還能叫喚,慢慢,發不出聲音了。
曾七坐在正上方,一動不動地望住遲大年。這頓馬鞭是他早就替遲大年想好了的,如果不是袁潔同的面子,阮小六也躲不過去。半小時前,阮小六已被屠蘭龍關了禁閉,屠蘭龍揚言,等打完這場戰事,慢慢再收拾他。潔同這女子真能做到大義滅親啊,居然沒向屠蘭龍求情,只是沖阮小六說:“你自己犯的錯,自己向少司令檢討去。”當然,阮小六的性質跟遲大年不一樣,他是被遲大年蠱惑。受遲大年蠱惑的,還有一些人,包括池少田手下那個旅長,後來還被屠蘭龍重用了的。他們現在都受到了懲罰。
遲大年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到後來,就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屠蘭龍扔了馬鞭,擦擦手,目光環顧四周,看來,這頓馬鞭威懾力真不小。其實屠蘭龍更想抽的,是自己!曾七苦口婆心,讓他明白許多道理,特別是國民黨內部紛亂複雜的形勢,還有鈎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殘酷現實。
“諸位……”屠蘭龍清清嗓子,平靜一下自己的心氣,打算訓話了。訓話之前,他的目光有意識地跟曾七一對,剛才遲大年那句話,雖是讓他喝了回去,但,遲大年說出的三個字,還是多少影響到他的情緒。
他真的是共產黨?
如果是,他就休想離開米糧城!屠蘭龍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借刀殺人。誰要敢在他面前陽奉陰違,玩虛的,他屠蘭龍就會對誰不客氣!
曾七神態自若,看不出他有什麼心虛。
屠蘭龍收回目光,再次清了清嗓子,這兩天,他的嗓子有些發炎,說話做事,總是感到底氣不足。
就在這時候,指揮中心的門啪地被推開,門裏先閃進一個警衛兵,緊跟着,12師副師長庄國雄背着祖慈航進來了,他們後面,是滿臉血污、一隻耳朵被彈片打掉的火老四。
眾人驚愕,搶先一步進來的警衛兵驚魂未定地說:“少司令……我們擋不……住他。”
屠蘭龍一個箭步奔過來,看清庄國雄送來的真是自己的老丈人,屠蘭龍“撲通”一聲跪下,喊了聲:“爹——”
庄國雄將老先生交給屠蘭龍,看也沒看大夥一眼,憤怒至極地說:“少司令,人我是給你背回來了,順道給你捎來一句話,老譚為救他,沒了。12師,也快沒了。打不打,你看着辦吧!”說完,一把將火老四推到眾人面前,“你們看看,你們都睜開眼睛看看,他是12師警衛營營長。警衛團拼盡了,就剩他一個,從鬼子手裏把老先生搶了回來!”
眾人不由得肅然起立,目光聚在火老四身上,火老四除了兩個眼球是白的,再就是那嘴牙。其他地方,炮灰是啥顏色,他就是啥顏色。左邊耳朵處,還在不住地流血,血灌了他一脖子。額頭上扎進一個彈片,還沒來得及撥,濃黑的血從彈片下邊滲出來。
“打攪了,少司令,你慢慢開會吧。”庄國雄一把拉過火老四,摔門而去。屠蘭龍追出來:“老莊,國雄——”
庄國雄頭也沒回,沒時間回,鬼子又發動了新一輪進攻,黃花岡正處在槍林彈雨中。
屠蘭龍踅身回來,就聽老丈人祖慈航掙扎着說:“蘭龍,打啊,為啥不打?”
屠蘭龍咬緊牙關,終於從胸腔里迸出一個字:“打!”
“打”字說完不到半小時,11集團軍就全軍出動了。不能不佩服屠蘭龍,他雖然一直在猶豫,但所有的應戰準備,都做得很充分。先是炮兵旅全部開火,左相偉一聲令下,藏在五峰嶺六個洞口處的重炮齊齊對準了崗本的大本營。密集的炮彈從六個方向飛來,準確無誤地砸在日軍的陣地上。崗本以為天上來了飛機,抬眼望,天空中除了濃煙,什麼也看不見,炮彈在離他兩米遠處落地開花,崗本被炸出好幾米遠,幸好,他身邊有小鬼子護衛,一個小鬼子的頭不見了,血從脖子裏噴出來,噴了崗本一身。崗本被另外兩個鬼子拉起,哇啦了兩聲,就朝後方營地跑去。
炮彈聲此起彼伏,五峰嶺像是沸騰了。正在從左翼方向朝崗本13師團包抄的沈猛子聽見炮聲,忽然就止住步子。劉米兒也被這巨大的轟炸聲震住,半天,她才明白過來,是山下屠蘭龍開了火。劉米兒興奮地奔過去,沖沈猛子喊:“看清沒,是老司令研製的重炮。”
沈猛子被眼前的景象迷花了眼,曾經跟國軍43旅拉鋸一樣打了幾個月的五峰嶺,此刻掩映在炮火之下,炮彈就像串了線的珠子,流水一樣從雜草掩映着的洞口飛出,在空中劃一個優美的弧線,然後在鬼子的陣地上開花。那場面,壯觀極了。沈猛子倒吸一口冷氣,原來他還小看43旅的作戰能力,這陣一看,就明白人家壓根兒就沒拿出真功夫來。當然,更令沈猛子欣喜的,還是老司令屠翥誠研製的重炮。這種重型山炮的攻擊力一點兒不比日軍重炮差,加上它佔據了有力位置,居高臨下打,威懾力就更大。
神女峰十八洞,沈猛子這時才明白,十八洞為啥如此神秘。原來它的洞口並不在神女峰,而是藏在其他山峰的險要處。這些地方不但隱蔽,而且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位置。六個洞口一開炮,整個五峰嶺還有黃花岡全都在炮彈打擊範圍。突然而來的炮火面前,小鬼子方寸大亂。剛才還跟庄國雄他們打得有聲有色,眼看都要佔上風,這陣,稀里嘩啦地就亂了陣腳。
“炮,炮。”鬼子們嘴裏發著同樣的聲音,目光忽而往東、忽而往西,辨不清炮彈到底從哪個方向飛來。崗本更是大驚失色,跑進屋子,抓起電話就沖宮田喊:“炮,重炮!”
“黃花岡拿下沒?”宮田反問道。自從跟崗本電話重新聯繫上后,宮田幾乎隔十分鐘就問一次,黃花岡拿下沒。
崗本暴跳如雷:“屠蘭龍開火了,不是一再保證他不開火嗎?”
宮田啪地掛了電話。
上當了,崗本確信自己是上當了。宮田司令官一再向他表明,城內的屠蘭龍不可能開火,他跟大日本帝國軍隊是親密關係,要他專心致志對付譚威銘就行。怎麼現在?
他抓起電話,想打給最高司令官,宮田這樣做,等於是欺騙,是對大日本帝國軍隊不負責,他要控告他。一顆炮彈落下來,正好砸在他的指揮部正中,臨時支起的帳篷房瞬間起了火,兩個衛兵撲進來,拉起他就往外沖。崗本邊跑邊罵:“騙子,都是騙子!”
密集的炮彈過後,新五師如同一隻憤怒的獅子,呼嘯着出擊了。
新五師不虧是屠蘭龍的嫡系,從出發到投入戰鬥,僅僅用了26分鐘。黃花岡前沿陣地,12師的弟兄們還在對剛才的炮火評頭論足,新五師的槍聲已經打響。化天明沖在最前面。被炮火炸得暈頭轉向的鬼子還沒收回魂來,就又被狂舞着的火蛇包圍。
黃花岡打得火熱的時候,屠蘭龍在曾七和袁潔同的陪同下,來到雲水間,池少田關在這裏。老團長顧善義親自打開雲水間16號門,屋子裏簡單擺着一張床、一張小桌。池少田坐在凳子上,手裏捧着一張舊報紙。池少田只識得幾個字,他捧着報紙不是在看,而是在數字兒,數到一百再從頭數,就這樣打發時間。聽見門響,池少田用眼角餘光掃了掃,看清是屠蘭龍,池少田把報紙一扔,貓一樣靈活地跳回床上,扯起了呼嚕。
屠蘭龍在門口怔了幾秒鐘,滿臉羞慚地走進去,顫着聲音叫了一聲“老師長”。
池少田不為所動。
屠蘭龍又叫了一聲,池少田翻個身又打呼嚕去了。袁潔同跟曾七相視一笑,池少田還有一個外號,叫老頑童,這陣,他的頑性又上來了。
曾七剛想上前勸勸他,屠蘭龍“撲通”一聲,竟跪在了床前。這個動作嚇壞了曾七跟袁潔同,也嚇壞了門口站着的顧善義。顧善義一聲斷喝:“姓池的,殺人不過頭點地,少司令給你跪下了,你還想咋?”
一聽“跪”字,池少田猛地從床上彈起,大叫了一聲:“使不得呀,少司令!”顧善義緊忙跑進去,扶起屠蘭龍。
屠蘭龍滿是歉疚地說:“老師長,蘭龍負荊請罪來了。”
“請嘛個罪嗎,哪有罪嗎,你看你,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池少田孩子一樣手足無措,臉色漲得通紅。
曾七走上前道:“老師長,少司令已經下令,向小鬼子開火了。”
“開火,真的開火了?”池少田興奮地問。
曾七重重點頭。
“那還磨蹭什麼,快走啊!”說完,也不等屠蘭龍說什麼,慌不擇路地就跑了出來。
半小時后,池少田帶着第六師餘下的三個旅出發了,他們繞過黃花岡,徑直朝宮田大本營開去。
一場殲滅戰就在眼前。
宮田慌了,當他確信黃花岡上密集的炮彈是屠蘭龍的炮兵旅射出的后,仰天長嘆一聲:“天滅我也!”幾分鐘后,他抓起電話,打給最高司令官:“飛機,我要飛機增援!”
鬼子的飛機是下午三點飛過來的,宮田喪心病狂,要求轟炸機對米糧城進行轟炸。“我要讓屠蘭龍亂了方寸,我要把米糧城夷為平地!”宮田咬牙切齒。可他哪裏能料到,12架飛機剛出現在米糧城上空,就遭到有力的對空反擊。早已布在米糧城北青龍山下的高射炮就等着鬼子的飛機出現。飛機剛進入視線,山下的高射炮便射出密集的炮彈,倉皇中,兩架飛機丟下幾顆炸彈逃跑了,炸彈落在了青龍山頂。兩架飛機被擊中,屁股後面冒起一股黑煙。其他飛機見勢不妙,炸彈都未來得及拋,就倉皇逃走了。
宮田看到這一幕,頹然倒地。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接下來,將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
新五師勢如破竹,幾乎沒給崗本13師團喘息的機會,一小時后,太平湖西邊山包上的鬼子便被消滅,鬼子的屍體碼成了堆,後邊的鬼子一看形勢不妙,便紛紛逃向太平湖兩側。先頭部隊已經追了過去,化天明又命令部隊收縮回來。剛才鬼子是被重炮炸得暈了頭,新五師進攻當然順利,這陣鬼子已緩過勁來,貿然撲過去,容易吃虧。
化天明一邊讓弟兄們搶修工事,一邊叫來158旅旅長鍾北山,他要把情況吃透,然後再做部署。
鍾北山說:“佐佐木特遣隊被沈猛子他們消滅在亂石崗子后,崗本採取了收線策略,將分散出去的幾股力量全都收了回來,集中在太平湖東側。眼下太平湖東側約有五千多鬼子,重炮十二門,各類輕型炮六十多門,鬼子有三個機槍中隊,一個炮兵中隊。”
“坦克呢,怎麼不見坦克?”化天明問。
“讓我們幹掉了。”鍾北山抹了把汗道。
“不錯嘛,能把鬼子的坦克幹掉,證明你們戰鬥力很強啊!”化天明由衷道。
“哪裏,若不是72團和娘娘山劉米兒他們,鬼子怕早就越過了黃花岡。”鍾北山謙虛道。
“他們現在在什麼方位?”化天明又問。
鍾北山指了指黃花岡南側的一座山峰,道:“中田25師團目前在那個方向,估計有兩個旅,他們連夜趕過去的。”
化天明順着鍾北山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20公里以外的天竺嶺下,狼煙四起,火光四射,隱約傳來轟轟的炮響。
“第六師章國振也在那裏。”鍾北山又說。
化天明“哦”了一聲,看來,鬼子是想從天竺嶺抄近道,想避開米糧城。不過一聽章國振去了那邊,化天明立刻放心了。化天明對沈猛子和劉米兒都不信任,特別是沈猛子,43旅這塊骨頭他幾個月都沒啃掉,還想攔住宮田?
一支草包隊伍,這是他對沈猛子的評價。
問清黃花岡崗本的真實力量后,化天明跟鍾北山研究起圍剿方案來。
這個時候,崗本正沖山崎發火。任天行被懷疑之前,曾向崗本建議,留下一個團或者更少,在黃花岡跟國軍打煙幕戰,迷惑住譚威銘,其他力量強行越過谷河,趁屠蘭龍還在猶豫間,從平谷川穿過去。一出平谷川,進入山野,就安全多了。這是任天行的原話。崗本當時對任天行的話嗤之以鼻,堂堂大日本帝國軍隊,應該所向披靡,無所不摧,豈能聽任天行的話,從平谷川溜走?現在崗本就很後悔,人家竹野搶先一步,越過谷河去了平谷川,倒把他捆綁在這裏,跟國軍玩消耗戰。
國軍消耗得起,他消耗不起啊,現在好,屠蘭龍開火,所有希望都化成泡影,崗本氣急敗壞,將罪責全怪在山崎身上,恨不得拿軍刀劈了他。
“你不是說他通敵嗎,怎麼現在又說他無罪?”崗本責問山崎。
山崎沒能撬開任天行的嘴巴,倒讓竹康搶在前面立了功,情緒很是敗壞,一聽崗本責備他,山崎就不客氣地道:“崗本君,你不是也說三天便可拿下黃花岡嗎,現在幾個三天過去了,崗本君怎麼還在原地?”
“你!”
兩人鬥了一會兒嘴,覺得再斗下去毫無意思,不如趁化天明他們休整的空,好好合計合計,怎麼才能脫險?
“崗本君,現在只有一個辦法。逼那幾個中國人說出十八洞,告訴司令官,讓飛機炸了它。”山崎一直不忘抓來的曾夫子他們,他覺得這些人不能白抓,應該讓他們為這場“聖戰”做點什麼。
崗本皺了皺眉,他倒是把曾夫子他們忘了,包括那五個花姑娘,他也忘了。前方戰事如此激烈,他哪還有心思記得這些人。經山崎一提醒,崗本才記起,自己手裏還有一批中國人,這個時候,興許只有這些中國人能幫他。不過崗本很快搖了搖頭,沮喪地說:“飛機?山崎君,你還指望飛機?”剛才飛機在米糧城上空挨打的情景,令崗本無地自容。他看過一張從日本送來的報紙,上面把這場“聖戰”渲染得十分精彩,好像中國人都是紙糊的,只要帝國軍隊一碰,他們就倒了。尤其對帝國軍隊的空中打擊能力,簡直吹成了神話。說中國人一聽見飛機的轟響聲,嚇得就往山洞裏逃,可剛才那場面怎麼解釋?帝國軍隊的飛機還未飛到目標地,就讓人家打得冒了煙。如此狼狽的空軍,還能稱得上無堅不摧?
“不,崗本君,剛才是不知道十八洞的準確位置,如果我們能搞到它,相信空軍會有辦法對付的。”山崎顯得固執,其實他是想折騰那幾個中國人。作為一名諜報人員,山崎對戰爭的勝敗沒有直接責任,他要完成的,就是不斷從中國人口中得到情報,得到的情報越多,他的成績越大,等戰爭結束,他的功勛也就越高。
這場戰爭對日本軍界來說,也是一場競賽,誰能在這場競賽中勝出,誰對未來就有發言權。對於戰爭的結果,卻是很少有人去想的,那是天皇的事。山崎相信,天皇發動的這場戰爭,不可能以失敗告終。所以他要在喝慶功酒以前,盡量為自己胸前多爭幾枚勳章。
“試試吧,山崎君,炸毀十八洞,是目前唯一能救帝國軍隊的辦法。”崗本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丟下山崎出去了。外面仍舊槍聲大作,炮火連天,崗本要做的事還很多。他不能把一個師團全送給中國人,他必須想辦法保存實力,要不然,即或這場戰鬥取得勝利,以後也沒他崗本的戲了。
平谷川,崗本再次想到這三個字,竹野能逃,他為什麼不能?把正面的敵人全交給宮田司令官吧,天黑以後,他要強行過谷河,緊隨竹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