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縣隍上任驚兩城

看着這個中年男人削瘦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鍾離手指輕輕點動桌面。

“倒是有趣。”

那邪祟之氣很不同尋常，但是目前卻是處於引而不發的狀態，應該是還缺某種媒介，或許...就是姜煜本身。

那枚大冥通寶也不是什麼普通的銅錢，而是鍾離以閻君之力為基，又以功德為輔凝聚而成，裏面還夾雜着地府法則之力的碎片。

贈與姜煜，不僅是鍾離想要救他一命，還因為鍾離對於那縷邪祟之氣的源頭很感興趣。

鬼氣復蘇加劇，什麼魑魅魍魎都出來了。

...

時間在悄無聲息中流逝，確認了城外已經全數安全之後，昌南與江九兩座城市的禁制也逐漸開放。

不過其實開不開放都沒有什麼區別，普通人現在也不可能敢去荒野，倒是幾座城市下面的縣城變得多有往來。

——

城新縣。

陳舊的學校裏面，一群老人正圍着飯桌喝酒吃菜，李祖榮就坐在主位上。

今天是縣城隍考試結束的第七天了，也就是說，今天晚上他便要走馬上任，所以臨走之前幾個好友全都前來探望。

他們都是當初參加那場考試，最後卻落榜的人，因此倒也不算泄密。

“老李，恭喜了。”

一個老人笑道。

“一任城隍，哪怕是縣城隍，那也是正兒八經的神靈。”

“沒想到，咱們這群糟老頭子裏面，居然也會出一尊神。”

一桌子的老人都笑了起來，看向李祖榮的目光中有羨慕也有祝福，但沒有嫉妒與不甘。

李祖榮勉強笑了笑，嘆息道。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更何況是擔任城隍呢。”

“我這幾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門心思都在想着，怎樣當好這個城隍。”

“如履薄冰，忐忑不已啊！”

其他幾個老人理解的點點頭，他們之前都只是普通人罷了。

“這間屋子，便交予你了。”

李祖榮看向對面的一個老人。

“正好你現在暫時沒地方住，我這兒就送你了。”

“不過你得擔起我之前的責任，幫忙看一下那群孩子。”

“事情雖然很小，但你一定要認真。”

對面的老人放下筷子，嚴肅道。

“你放心，雖然我學識不如你，但照看孩子輔導下他們的課業還是可以的。”

“不會污了你的名聲。”

李祖榮這才放心的點點頭，他就這麼點牽挂，如今也算是交代完畢了。

桌子上很快便又響起了笑聲，一頓酒宴維持到了晚上十一點鐘左右，幾個老人才在李祖榮的安排下，各自在這房子裏住下。

而李祖榮則好好將自己洗漱了一下，然後穿上了一套最為隆重的衣服。

頭髮白天就已經去理髮店打理好了，花白的鬍子也梳理的整整齊齊。

桌子上放着一張紙，上面是他立下的遺囑，他這一輩子清貧安樂身無長物，銀行卡裏面，總共只有八千多塊錢。

葬禮一切從簡，軀殼燒成灰燼之後，埋在這宅子的後院角落便好。

他對着鏡子打量了半天，確認自身乾淨整潔之後，才躺在了塌上，閉起了眼睛。

月光推移時間流逝，牆壁上的掛鐘敲響，預示着午夜十二點鐘的到來，窗檯的那株綠植的最後一片綠葉終於枯死，緩緩飄落。

“參見城隍大人。”

聲音從耳邊傳來。

李祖榮睜開眼，站起身來，身軀在月光下有些透明，這是他的魂魄。

床榻之上，那具軀殼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只不過神態安詳，看起來沒有絲毫失禮之處，就像是剛剛睡着。

李祖榮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將目光轉移到門口。

只見幾十名身穿古代差服，頭戴黑帽的鬼差站在門口，同時朝着他行禮作揖，而在院子的中間，則是一匹高頭大馬。

駿馬的頭頂繫着一朵大紅花，兩旁則站着四個符人，這四個符人神態靈動，很明顯有着自己的意識與思想。

鬼差領頭的，就是那天晚上接引自己去考試的兩名鬼差，此刻其中一名笑道。

“李大人。”

“時辰已到，隨屬下等人前去上任吧。”

“您的府邸、僕從、兵馬、差人，全部都已經安排好了。”

李祖榮似乎有些遲疑，開口詢問道。

“能否容我與那幾名老朋友做個告別？”

“這...”

鬼差面露難色。

“還請大人贖罪。”

“您如今已是城隍，就不方便再與活人有所瓜葛了，所以...”

李祖榮有些失落，但還是點點頭。

“我明白。”

“地府律令高於一切，是我天真了。”

“走吧。”

“好。”

鬼差連忙點頭，又補充道。

“您也不必失落，地府其實早有安排。”

“雖然無法讓您與他們親自道別，但他們是可以看到的，也算是地府賜予您最後的塵緣一刻。”

而在其他幾間屋子裏面，那幾個老人其實誰都沒有睡，這種時候沒人會睡得着。

他們每個人都站在窗前，看着李祖榮卧室那緊閉的房門，神色複雜思緒萬千。

噹噹當！

一陣清脆的響聲突然在月光下響起。

幾個老人愣了愣，恍惚間彷彿看到了有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浮現。

幾秒鐘之後，他們看清楚了。

兩隊鬼差，持着長刀走在兩側，四個僕人打扮的符人披紅帶綠，吹鑼打鼓走在前方。

而李祖榮牽着韁繩，騎在一匹白色的駿馬上，被這群鬼差護送着穿過了牆壁，消失在了黑暗的遠方。

幾個老人面露震驚之色，他們隔着窗檯互相對視，良久之後才長嘆一聲。

“老李，這是上任城隍去了！”

幾個老人神態不同，各自思緒萬千，其中一個老人看向卧室。

“那老李的屍體...”

“等天亮吧。”

一個老人開口道。

“之前喝酒的時候，他特意吩咐過，就當他是睡著了，天亮再說。”

...

另一座縣城，某個老人將一切事物都吩咐妥當，在老伴與兒子的大哭聲中，穿戴整齊走進了卧室。

不多時，他的兒子、老伴、還有幾個至親之人，全都看到了，老人跨着駿馬，隨着一群古代的官差穿牆而去，消失在月光下。

這樣的場景，在周圍的每一座縣城之中，都有發生。

不過這些老人，都特意吩咐過了不允許聲張，也不允許大哭大辦，必須要等待天亮之後才准發喪，這也算是讓他們的軀殼，享用人世間的最後一場好夢。

而縣城裏面駐紮的御鬼師都不強，甚至有些縣城連個b級的御鬼師都沒有，因此御鬼局那邊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這些家庭之中終於發出了慟哭的聲音。

老人之前只是說自己的壽命終了，可是當城隍的事情卻沒有說出去。

因此大部分的家庭，雖然看到了那天晚上的異像，卻也無法理解，總之人肯定是死了。

相應的，所有縣城之中都突兀的出現了一座城隍廟！

城隍廟裏，城隍雕塑威嚴而溫和，周圍則站着諸多手持長刀鎖鏈，肅穆兇惡的鬼差。

雕梁畫壁，庭院寬敞，就像是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建成的。

可是許多生活在縣城裏面幾十年的老人都說，自己從來就沒有看到過這樣一尊城隍廟，就好像是一夜之間突然從泥土裏生長出來的一般！城隍爺的面容也十分陌生。

城隍都不是在本地任職，昌南市周邊縣城的城隍，全都去往了江九市周邊的縣城任職，同樣的，江九的城隍皆在昌南任職。

每一尊城隍的下屬，都有一個文書，這文書乃是地府這邊直接指派的。

而這文書，就是符人。

以鍾離如今的實力，畫出來的符人已經可以擁有自己的意志與智力了，雖然實力不算多強大，不過忠心卻無與倫比。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鍾離畫出了大量的符人，然後全部交由崔珏去分配。

崔鈺則讓符人們跟隨在諸多神靈後面，學習經驗充當僕人。

其中有優秀而傑出的符人，則會被崔珏挑選出來烙上判官大印，將它們的地位提升，去做一些文職的工作。

就譬如現在這些縣城隍的文書。

這群符人的工作不僅僅是輔助縣城隍，其實也有監察之意。

它們負責每隔一段時間，就將縣城隍的行為記錄下來彙報給地府，用作考核。

很快，這些突兀出現的城隍廟，便引起了御鬼局的注意，而事件，自然也被彙報到了昌南與江九的御鬼局中。

...

昌南市御鬼局的辦公室，聽着秘書的彙報，穆微柳眉微微皺起。

“你是說，昌南與江九，周邊總共二十七座縣城，全部都出現了城隍廟？”

“對。”

秘書點點頭，將文件放在桌子上。

“這些城隍廟都是突然出現的，沒有任何預兆。”

“而且廟宇之中，還瀰漫著淡淡的檀香味，讓御鬼師們感覺到了危險與壓制。”

“這種感覺與昌南城外，黃家村裏的那座城隍廟如出一轍，只是在威力上要削弱了很多倍。”

穆微沉默了下來，但神情卻十分嚴肅。

因為她清楚的記得，當初黃家村的那座城隍廟，也是一夜之間突兀出現的，這件事情，看來還是跟地府有關！

“林一涵。”

聽到呼喚聲，林一涵連忙走進辦公室。

“穆隊，您找我？”

“嗯。”

穆微這會兒已經站起來了。

“你安排下，帶幾個人隨我一同去視察，我要親自看看，那些城隍廟是怎麼回事！”

沒有叫上張彬，是為了謹慎考慮，因為張彬勉強也算是一座普通城市裏的頂級戰力了，自己下去視察，那便應該讓張彬留守總部。

江九那邊也是同樣動作。

而且因為有王岳坐鎮，海東反而無所顧忌，直接將城裏的精英戰鬥力都帶了出來，組成了巡查小組，準備接受穆微的調遣指令。

御鬼局的效率自然不必多言，這二十七座縣城很快就都處於監視之中。

但沒有人去搞什麼封鎖之類的行為，畢竟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情，已經向御鬼師們證明了一個事實——地府威嚴，不容損傷！

——

國外。

這是一座破敗的城市，到處都是倒塌的高樓，斷裂的高速公路。

蒼穹似乎永遠都被一層黑霧籠罩，看不到陽光，只有淡淡的血色穿過厚重烏雲，投到了地面上，平添幾分詭異。

一個身穿風衣金髮碧眼的男人正在馬路上狂奔，他渾身都是血液與泥土，風衣殘破，顯出身上的無數傷痕，看起來十分狼狽。

一股強大的鬼氣在他身上流轉，這是一名s級的御鬼師！

相對而言，外國出現高手的概率如今要比龍夏容易很多，因為這裏的環境現在太過惡劣，鬼氣也太過濃郁。

在這種極端環境下，會有無數普通人淪入地獄，卻也會有極少數御鬼師不斷晉陞。

但即便如此，s級的御鬼師在整個藍星上，也絕對算得上是頂級的高手了。

然而此刻，這名s級的御鬼師卻神色驚恐，惶惶如喪家之犬，他就是在逃命！

男人手中持着一柄十字架，雖然自從他成為御鬼師之後，幾乎就不再信仰神靈了，但是現在他卻忍不住一邊奔跑，一邊低聲禱告。

“上帝...上帝啊...”

“救救我...求您拯救我...”

他的聲音顫抖，幾乎是在哭泣，彷彿經歷過了某種恐怖的事情。

突然間，男人的腳步停住了，因為天上不知道何時，開始下起了雨。

雨水呈現暗紅色，帶着嗆鼻的腥臭味。

這是血！

——

一座大型飛機上，情報員拿着一份文件，匆匆走進會議室。

一群身穿軍服造型各異的男人，端坐在會議室中，他們是國外的官方御鬼師。

國外並沒有成立單獨的部門，而是直接將御鬼師歸入軍隊。

對於這些人來說，御鬼師不僅僅是用來對付厲鬼的，更可以參加戰爭。

現在國外，大部分的普通財閥和各種頂級組織，都將自己的基地搬遷到了飛機上。

因為相比於地面，高空的危險要小了多。

但不管怎麼飛，都不能走出藍星。

因為現在整顆藍星，都被鬼氣覆蓋。

一旦他們穿越鬼氣，最後抵達的並非是宇宙，而是幽冥空間！人類退無可退。

飛機內部，此刻站在會議室最前方的，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他身上，顯出s級之巔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