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驗屍
沅子凌在後宮走了很久,才找到回到庭院的路。
剛才空無一人的庭院,現在圍着一圈又一圈的太監,宮女。
剛吃了好奇心的虧,所以,這次沅子凌並不打算去湊熱鬧。
她轉身準備要離開,剛才消失的小黑狗,又出現在了眼前,它搖着尾巴,向她走來。
走到她身邊時,它竟然咬住了沅子凌的裙角,拖着沅子凌向人群中走去。
擠進人群中,小黑狗又消失了。
沅子凌環顧了下四周,又不見了。
這時沅子凌才發現,人群中間躺在一具男屍,男屍身上掛着水藻,頭髮也有水藻,看情況應該是剛從蓮花池裏撈起來的。
男屍隔壁跪着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看小女孩的打扮,應該是宮裏的宮女,她的額頭上有傷,傷口滲着血,神情慌張地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還不停地解釋:“皇後娘娘,人真的不是奴婢殺的。求皇后明察。”
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女人,髮髻插着鳳凰祥鳳釵,耳帶金絲鏤空鳳凰耳墜。
一副威嚴不可侵犯的氣勢站在小女孩面前,看樣子,她應該就是小女孩口中的皇後娘娘。
站在皇後娘娘隔壁,一個同樣錦衣華服,頭戴翡翠鑲金步搖的女人,她用手帕嫌棄的捂住鼻子跟嘴巴。
“皇後娘娘,今日是太后的壽誕,我們還是別沾了這晦氣,免得惹太后不高興。”
女人說著便對傍邊的侍女使了個眼色。
侍女馬上開口說:“皇後娘娘,我親眼看到那個丫鬟把這個男人按到水裏淹死的,不用審了,就是她。”
眾人震驚,隨即議論紛紛。
有的說,男子與小女孩偷情,小女孩擔心事情敗露,殺了男子。
有的說,兩人是因為錢財糾紛。
......
卻沒有人願意聽小女孩的解釋,更沒有關心小女孩的生死,即使她磕破了頭,也得不到一絲絲憐憫。
皇宮,本身便是一個人情冷漠的地方。
皇後娘娘臉色一沉,揮了揮手,說道:“來人,把她拖下去,凌遲。”
“不,皇後娘娘,人不是我殺的,人真的不是我殺的。”小女孩邊哭邊用力磕着頭。
兩個侍衛已經走進了人群,直接把小女孩架了起來,小女孩拚命地掙扎,卻被無情拖着走。
兩個侍衛拖着小女孩,從沅子凌身邊經過,沅子凌突然伸出手攔住他們,她看着小女孩問:“人是不是你殺的?”
小女孩搖着頭,說:“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我信你。”
就在眾人驚訝地神色里,沅子凌從人群中走到了皇后的面前,她福身行禮:“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後跟身邊的女人看着沅子凌,疑惑地問:“你是什麼人?”
“回皇后的話,臣妾是顧王的妃子。”
皇後身邊的女人嗤之以鼻的笑了聲,說:“哼,顧王妃,這裏是皇宮,不是你們顧王府,本宮勸你別多管閑事。”
沅子凌揚了揚睫毛,瞟了眼女人,問:“敢問這位是??”
女人身邊侍女馬上開口:“大膽,這是華貴人。”
沅子凌露出一抹微笑,意味深長地說:“哦~華貴人。沒聽過。”
華貴人跟那個侍女馬上火冒三尺,一副準備要衝過去廝打的樣子。
皇后朝華貴人使了個眼色,華貴人馬上退了下去。
眾人都為這個顧王妃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華貴人,皇后的親妹妹。
“顧王妃,今日是顧王的慶功宴,怎麼不在中殿幫忙打點,反而來到後院湊熱鬧了?”
皇后的話語中明顯夾帶着諷刺的意味。
沅子凌,面不改色地看着皇后,笑了笑,回道:“回娘娘的話,我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嗎?”
皇后蹙着眉,不悅地問:“什麼事?”
“皇后稍安勿躁,待臣妾一步一步來,您看着就行。”沅子凌福身,然後走到華貴人的侍女面前,問:“你剛才說你親眼看到這個男子是被人按在水裏的淹死的?”
侍女愣了愣,說:“是的,親眼所見。”
“好,這是你說。”沅子凌對着侍女笑了笑,那笑容帶着一點點陰森,然後她轉身走到屍體前,蹲了下來。
用手按了下屍體的腹腔,還有四肢,還抬起屍體的四肢,動了動四肢的關節。
然後,她再問侍女:“你是何時看到他被按在水裏的?”
侍女看着華貴人,眼神有些恍惚。
皇后看到這一幕,微微皺起眉頭,“顧王妃問你話呢,你看着華貴人幹嘛?”
侍女顫抖地說:“半個時辰之前看到的。”
“你說謊。”沅子凌站起來,看着侍女。
侍女馬上跪了下來,對着皇后說:“皇后,奴婢沒有,奴婢真的親眼所見。”
“你說你親眼所見,可是屍體就擺着這,他就是證據,他可不像活人,會說謊,想知道人是怎麼死的,請仵作過來驗一下不就知道了。”
沅子凌揚起下巴,胸有成竹地看着皇后。
皇后眯着雙眼,半信半疑得打量着沅子凌。
華貴人,抿了抿嘴,說:“皇後娘娘,別聽着她,今日是太后的壽誕,請仵作進宮,太后怪罪起來,擔當不起。”
皇后被華貴人這麼一提醒,似乎也覺得不合適。
沅子凌,看着兩人臉上地神色,不禁笑了起來:“太后壽誕應是福澤子民,而不是草菅人命,一個宮女的性命就應該如此被踐踏嗎?不用查證,僅憑一人口供就直接處死,就不怕遭報應。”
皇后被沅子凌這問得啞口無聲,周圍的宮人小聲議論。
華貴人上前,瞪着沅子凌,說:“放肆,你一個小小的王妃,竟敢教訓起皇後娘娘。”
沅子凌福身,垂下睫毛,說:“臣妾當然不敢教訓皇後娘娘,不過,公道自在人心。如今這裏這麼多宮人看着,悠悠眾口,除非,你把他們全殺了。”
眾人一聽,嚇得後退了幾步。
皇后畢竟是在見過風浪的人物,她很快便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微笑着說:“顧王妃說的是,這案不能僅聽一人的口供就斷案,今日請仵作進宮,也實屬對太后不敬,本宮見顧王妃,似乎懂得驗屍之術,不如勞煩顧王妃指點下。”
果然,能在皇宮活着的女人心理素質都是非人的。
只是,想讓沅子凌當著眾人的面出糗,也不是那麼簡單,畢竟沅子凌可是醫學院的高材生,選修課剛好學過驗屍,加上看到那麼多關於法醫的職業片,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皇后等人本來以為沅子凌會知難而退的,結果,沅子凌面不改色的蹲了下來,按着屍體的腹部,說:“大家看,溺水致死的人,腹腔是會腫大的,嘴唇發紫,而此人,腹腔如此平整,嘴唇微紅,不符合溺水癥狀。”
她再一次抬起屍體的四肢,動了動四肢關節,繼續說:“剛才華貴人的侍女說半個時辰看到該男子被按在水裏,若真如她所說的,那該男子應該死了只有半個時辰,但從屍體出現的屍僵程度來看,該男子至少死了兩個時辰。”
“你怎麼證明你說的是對?”華貴人咄咄逼人地問。
“這是專業知識,我......”
沅子凌剛想說無法證明。
人群中突然有個男人的聲音,低沉地說:“本王能證明。”
眾人望去。
男子從人群里走出來,對着皇后拱手行禮:“臣弟見過皇後娘娘。”
皇后笑了笑,說:“楚王不必多禮。”
楚王揚起眼眸,看着皇后,說:“皇後娘娘,臣弟近年一直在民間走訪,關於仵作的一些知識,略有所聞,剛才顧王妃所講的,都是事實。”
說完,楚王瞟了一眼身邊的沅子凌,沅子凌朝他得意地揚了揚下巴,似乎在這深宮後院,終於找到了一個同盟。
“楚王......”華貴人剛準備再說些什麼,皇后對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怯怯地退到皇后的身後。
見楚王出面,皇后也不好再為難沅子凌,便對着那兩個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放開小女孩,小女孩馬上沖了過來,跪下對着沅子凌,猛磕頭。
“謝謝顧王妃,謝謝顧王妃。”
沅子凌扶起小女孩,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說:“好了,別磕了,快回去塗點葯。”
小女孩邊走邊回頭看着沅子凌,眼裏充滿了感激。
過了一會,皇后開口:“把屍體抬下去,明天請仵作進宮,驗屍。今日之事到此結束,大家散了。”
“散了?”沅子凌轉過身看着皇后,再看看地上跪在的華貴人的侍女,說:“她......”
楚王上前,擋在沅子凌跟皇后之間,拱手行禮,說:“今日是母后的壽誕,中殿還需皇後娘娘操心,這事就到此結束了,辛苦皇後娘娘了。”
“楚王舟車勞頓的,也甚是辛苦,母后若知道楚王回京了,不知道有多高興,這邊事忙完就趕緊去母后的寢宮而母后祝壽。”
皇后笑了笑,然後帶着華貴人還有跪在地上的華貴人的侍女移步離開。
彷彿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
周圍的宮人也逐漸散去。
剛才的一幕,眾人都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橋上還站着兩個人影,顧灝和陸知目睹了整個事件。
顧灝眼底露出讓人無法琢磨的寒芒,他問陸知:“沅子凌懂仵作之術?”
陸知搖了搖頭。
兩人疑惑的從橋上離開了。
這邊,沅子凌還在為華貴人的侍女沒得到懲罰而憤憤不平。
楚王看出了沅子凌的心裏的憤怒,安慰道:“皇宮之中,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追根問底的,見好即收,才是生存之道。”
沅子凌抬頭看着楚王,不悅地皺了皺眉,質問:“可是,那個侍女差點就害死了剛才那個宮女,難道就這樣算了?”
“本王剛說了,見好即收,你已經救了那個小宮女,目的達到了。”
楚王勾起嘴角,眼神誠懇地看着沅子凌。
沅子凌攥了攥拳頭,將內心的怒火壓了下來。
“算了,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人不害我,我不害人,走了。”
沅子凌向楚王福身,徑直離開。
楚王盯着沅子凌漸行漸遠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