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五十章:遠遊之人

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五十章:遠遊之人

一夜無事,將近三更天時,李長氣才收劍回到屋子裏緩緩躺下。

次日清晨,玲瓏小姑娘一大早來到李長氣的房間外敲門。

“長氣哥哥,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了咧!”

聽得門外的呼喚聲,李長氣掀起被子,整裝束髮之後打開房門,“玲瓏起這麼早呀!”一邊說,他一邊拿起盆向著院子裏的那口古井走去。

“那是當然,九兒可不像小欠師兄那頭大懶豬一樣呢!”小姑娘開心的說道。

沒一會,李長氣洗漱完,便跟着小姑娘帶着大黃和小灰向著之前的那片果林行去,一路上,小姑娘沒少抱怨他那位怎麼叫也叫不醒的小欠師兄。

對此,李長氣聽了只是笑笑,知道前者也就是說說而已,郭兄這幾日拉着自己一直在做研究,想必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一次,這次多睡一會也是正常。

採摘了些新鮮的靈果,兩人開始返回。

他們回來之時,蒹葭正在院子裏修理着花枝,而李醇和周更兩位老前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一會爭得一個面紅耳赤,一會又眉開眼笑的。

玲瓏開始去給他們遞採摘而來的靈果,他們回來沒多久,郭小欠也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

休息了一晚上,並且修理完邊幅,今日的郭小欠顯得十分文靜,配上那高大的身材,舉手抬足之間有着一股儒雅之氣。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今天郭小欠既然沒有拉着李長氣去進行後面的測試,雖然暫時長牽劍竹的穩定性是沒多大問題,可其他地方還有着許多地方需要驗證。

除此之外,郭小欠與蒹葭眼底之中還多了一縷說不清的韻味,而這種眼神,讓李長氣有些熟悉,似乎是久遠歲月之前,他也曾有過。

一連數日下來,幾人眼神中的那一抹憂傷越來越強烈,哪怕只是與其對視片刻,也可以清楚地察覺到。

這些天裏,玲瓏來找他的次數也慢慢的少了下來,小姑娘變得有些沉默,不過每當和幾人在一起的時候,依然是滿臉笑容。

十月末的這一天,李醇突然來到了李長氣的院子裏,後者早已等他多時。

“時間到了,他來了!”李醇嘆了口氣,隨後帶着李長氣化為一道遁光,向著巫土外飛去。

巫土入口不遠處,李醇帶着李長氣落在了一顆足以讓雙人環抱的古松之上,隨後一股道蘊自李醇身上散發出來,籠罩在兩人周圍。

李長氣有些好奇,但沒有發問,而是靜靜的等待着,等着李醇想要他看到的那一幕。

約過了盞茶時間,一名青色虹光落於巫土之外,化為一道白衣身影。

他身形挺拔,渾身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質,同時腰身懸着一把有着碧色劍鞘的長劍,劍柄處掛着一串水滴狀的劍穗。

“此劍是破滅歷七萬年時,公孫巧所打造的十九柄寶劍之一,名為朝露,先後被一名十二境劍修與四名十一境劍修所持,此人便是這一代劍主。”

似乎是知道李長氣心中所想,立於一旁的李醇為他解釋道。

“此人是靈秀峰劍修——白露,比你要早入門五年,如今是一名九境劍修,說起來算是他那一批弟子裏天資最為出眾之人,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他的道號便是——寒之,哦對了,說起來,此人還是你那位白湛小兄弟的堂兄。”

算下來不過七年時間,既然就已是一名九境劍修,饒是李長氣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白湛兄有這麼一位堂兄,既然沒聽他給自己說起過,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他最為好奇的還是李老劍仙帶自己前來,究竟是想讓自己看什麼?

於是李長氣望向身旁的老劍仙,“前輩,他此次前來是為何事呢?”

“不急,看着便是。”

好吧!李長氣有些無奈,不過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他心底之間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只是不知道自己所猜測的是否接近老劍仙想讓自己看到的那個真相。

自那名白露劍仙出現后沒多久,巫土之內有着一名青衣女子化虹而來,最後停留在那名白衣劍仙的身前十丈處。

蒹葭姑娘!她來此次是為何?帶着疑惑,李長氣接着往下看去。

蒹葭出現后沒多久,那名白衣劍仙解下腰間寶劍,環劍成輪,之後雙手捧劍,將之交付與身前女子。

“靈秀峰九境劍修白露,配劍朝露,請姑娘接劍。”

動作並不多,甚至沒有什麼話語,甚至能說得上十分簡潔,可李長氣在書院進修時,偶爾翻閱古書看到過這種贈劍禮。

浩然歷時,此禮代表着效忠,而破滅歷后,此禮唯一能夠表明的,便是劍修的態度。

雙手捧劍以贈之,雖死而不負之。

蒹葭平靜地接過白露所呈之劍,自此,劍禮成。

從此以後,蒹葭的身邊多了一柄劍,一柄守護之劍。

“此去前路漫長,白兄可否再等一等,容我與師弟師妹們告別。”聲音多了一分請求,白露沒有拒絕,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好,”之後身影一晃,落在了離李醇兩人所在不遠的樹梢之上。

見得白露走後,蒹葭轉身向著巫土之內行去。

見到此處,結合之前所見的一些事情,李長氣心底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他望向老劍仙,想讓後者為他解惑。

“劍域所在只是人域八十一州之一的浮萍州,這個你知道吧?”

李長氣點了點頭,見此,後者繼續說道:“那你可知,三十五鎮域所鎮守的人域大地不足八十一州的四成之地,在這四成族地之外,除了東域十七州是徹底被異族所佔據,還有着近三十州的大地之上有着我們殘存的族人,哪怕天時混淆,以及時而要面對各種異族的清繳,他們也依舊頑強地活着。“

“弟子知曉的。”李長氣應聲道,在書院之時,他有看到過相關記載,正常的荒原氣候與那片試煉空間是不一樣的,有些地方是適合普通人生存下去的。

“各域天地有限,同時離鎮域太遠的人族部落也難以遷徙,而且一些個大型部落強行遷徙之下危險性反而要更大,可我們也不可能放任不管,畢竟,不論傳承,我們皆是人族。”

說道這裏,李醇頓了一下,隨後接著說道:“所以,自劍域成立以後,每一名劍修都有着兩種選擇,一是選擇登上一座鎮域城頭,自此守衛劍域安寧;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便是遠走他鄉,遊走於人域大地之上,遇族人危險而出劍。”

“嗯...遊走於人域大地之上的劍修中,他們有一部分在尋到一處人口眾多的部落之後,會選擇就此停下,於當地開闢門戶,教授他們劍修之法,用以捍衛家園,可有一點,不論是他們還是你,是都需要謹記地。

哪怕前方是天淵,又或者是地絕,只要有族人在身後時,那我輩劍修,便只能出劍,也必須出劍,死戰不退,有我劍修所在之地,劍修不死,族人不亡!”

最後幾句話,李醇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吼出來的。

劍修,修本心,凡本心不正者,不為劍修;凡本心不清者,不為劍修;凡本心不為人族者,不為劍修。

十萬年來,劍宗便是如此做的,一直保持了足足十萬年,若不是這份心氣,劍域之內,恐怕遠不會如此平靜。

劍宗屹立不倒十萬年,最衰弱之時,甚至整片劍域只有兩名十二境的大劍仙鎮守,之所以能夠堅守下來,便是這份獨屬於劍修的心氣,而劍修人人如此,也造就了如今劍域之內人心向陽。

鎮守一地,最難的不是如何抵擋住異族的不斷進攻,而是維持一域之地內的億萬人的人心不亂。

人心難測,看似無用,可此前那些鎮域的破滅,無一不是因為人心。

人族,最大的敵人往往不是那些異族,往往都是自己。

山上是山上,山下是山下,細數人域之上三十五鎮域,恐怕也唯有劍域、祖山、刀域三處有此人心。而其他的各大鎮域皆是魚龍混雜,不過各域鎮守也有自身的梳理方式,至少短時間內,不會有問題出現。

而劍域這種方式,雖人心無恙,可噬族一族之壓力,便完全由只由劍修抗下,若是哪一天劍宗頂不住了,那一域之山河,便只能土崩瓦解。雖說是如此,可自破滅歷一萬三千年那次之後,劍宗早已做好了玉碎的一切準備。

說道這裏時,李長氣已經明白了李醇此次帶他觀看的目的,只是,為何蒹葭也要出去?

李醇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繼續說道:“你知道荒原里,最缺的是什麼嗎?”

李長氣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道,李醇沒有看向他,而是望向前方的巫土,他的目光十分深邃,用着厚重的聲音嘆道:“是糧食啊!”

荒原氣候變幻無窮,李長氣在書里看過,荒原內最難度過的一種氣候,不是冰天雪地,也不是無盡荒漠,而是永夜。

永夜之下,晦暗無光,不可視物,同時還伴隨着失去日光之後導致的氣溫急劇下降,而這種情況之下,顯然是無法耕種的。

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李醇瞥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不僅僅是永夜之時無法耕種,最大的難題是適應荒原氣候種植的食物太少,哪怕氣候正常,能夠耕種的幾種食物種子也少的可憐,至於可以獵食的動物猛獸更是少之又少,比起我們,適合它們的生存環境反而更加稀少,你永遠也無法想像,永夜之下,沒有食物的族人們,會做些什麼?”

說道這裏,他有些沉默,沒有繼續再往下說,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不止是蒹葭,每一年劍域內選擇遠行的巫祭不止是她一人,只要是踏足靈巫境界,除了少數之人不得不留下之外,他們大多數的都選擇了踏向荒原,同時,我們劍宗也多有劍修與其一同前往,說是同行,其實更多的是護持。”

說道這裏,李長氣已經明白,那名名為白露的劍修為何會如此,沒有等他深想,一旁的李醇繼續說道:“他們會帶去一些優良的種子,一路分發給沿途遇到的中小型部落,而遇上了人數較多的大型部落,他們之中有的人便會選擇停下,成為那個部族的巫祭,自此各守一方。”

原來是這樣,那蒹葭姑娘也是這樣么?李長氣沒有出聲,繼續耐心聽着。

老劍仙並沒有停頓多久,便接着往後說去,“蒹葭與他們有些不同,她的境界更高,若是沒有意外,這一行她會自長氣城出發,西出劍域向著海角域而去,到海角域之後再轉向往祖山而行,而沿途之上,她會儘可能的去點化一些,她所遇到地部族裏面的一些個天賦突出者,助其成為一名巫祭,至於到祖山之後,她可能會在那裏停留一段時間。”

李醇的語氣十分沉重,雖然說起來簡單,可只有真正去荒原遊歷過的人,才能體會其中艱險。

年年有人去,難見一人歸。

可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也是必須要有人去走的路,不得不去,必須要去。

就如上城頭一樣,總要有人去做些什麼,既然選擇成為了一名劍修又或是是巫,享受該有之待遇,那也必須、也必然要承擔這個身份所承受之重擔,行該身份所必行之事。

話盡於此,至於李長氣能夠從中悟出什麼,又或者得到什麼,那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李醇管不了,也不願意去強加干涉。

看了看天色,他帶着李長氣再次回到巫土內。

回來后的李長氣沒有多言,只是坐在院落里靜靜地沉思着。

蒹葭回來后,先是去了郭小欠那裏一趟,後者心中不舍,可已經經歷過不止一次,他只是向著前者深深作了一揖,用着沙啞的聲音說道:“祝師姐一路無驚無險,小欠在這裏等師姐平安歸來。”

後面,她又去了師父周更那裏,陪了自己師父小半個時辰后才離開。

離開前,周更掏出來一件又一件保命之物,將它們的效用仔細的告知於她后,隨後在蒹葭離去前,輕聲說道:“小七,出去后不用擔心,這裏有為師在呢,前路漫長,記得歸家!”

莫名地,她有些想哭了,在房裏躲了好一陣,她才勉強擠出一張笑臉,帶着發紅的眼眶找到了玲瓏,看着面前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師妹,她不忍心將自己離開的消息告訴她,於是,她就陪着小姑娘玩耍了半天時間,直到夜裏將玲瓏哄睡后,才轉身默默離開,向著巫土之外飛去。

蒹葭走後沒多久,小姑娘已經偷偷起床,走到了院子裏,看着坐在院子裏的李長氣與郭小欠兩人,她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問道:“小欠師兄,長氣哥哥,師姐是不是也像五師姐六師兄那樣,出去后就很久很久不回來了。”

郭小欠強忍着眼角的淚,他起身抱起小姑娘,眼神看向天際,隨後輕聲安慰道:“不會的,師姐會回來的,不僅是七師姐,五師姐六師兄他們也會回來的,九兒別哭了,你可要慢點長大哦!不然到時候師兄師姐他們回來后,可就認不出你了咧!”

李長氣在一旁沒有出聲,只是遠遠的望着天際,心中暗暗祝福道:“平安回來。”

巫土之外,李長氣兩人走後,那名白露劍仙輕倚樹身,而後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酒壺,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獨飲起來。

他的目光始終落於西方,那裏,是劍域西方,亦是長氣城所在的方向,而他的家鄉,便在長氣城之後,離劍宗十萬里處的白石城,他此時所飲之酒,便是白石城所特有的白果釀。

白果,是白石城周邊所特有的一種果子,用其釀造而成的酒呈一種泛白之色,同時有着屬於白果的那一份奶香,味道微苦,卻極辣,哪怕是酒量非常好的人,也得小口小口的慢飲,可此時的白露卻是大口大口的往嘴裏灌着。

烈酒入喉,辣的他的嗓子一陣陣刺痛,甚至連眼淚都辣出來了,可他不在乎,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將那記憶深處的家鄉記得更深刻些。

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不傷人人自傷。

來此處之前,他回了家鄉一趟,離去時,他騙了自己的父母,只說是有要事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卻並未告訴他們,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劍域之外,至於歸期,他不知道,也許,無歸。

天色漸暗,那名自己將用生命守護的巫祭卻還未出來,他也沒有傳信催促,只是安靜的咽着酒水,此時他等她,晚一些,便是她等他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着,他真想就這樣,直到永遠,可終究是要離開的,有些事,不得不做,必須有人去做。

接近子時,一名眼圈泛紅的女子緩緩從巫土內走出,最後一次回頭之後,兩人向著劍宗方向遁去。

四更天時,長氣城內一場早已等待多時的酒局終於開始,外城的城頭之上,有一名素裙女子靜靜等候。

五更天時,天際微亮,李長氣陪同着老劍仙坐在房頂之上,另一旁還有着天巫周更以及郭小欠,至於玲瓏,已經被前者哄着回去睡覺了。

他們的目光深遠,緊緊地盯着西方天際,那裏不知什麼時候,有着一片星海緩緩升起。

群星閃爍,劍氣縱橫,只為遠去的人,能夠記住家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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攜劍上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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