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四十一章:緊握
“鋥——”隨着長劍緩緩出鞘,天地間只剩一道清脆劍鳴。
這一劍,蘊含著李長氣出劍億萬次而層層疊加的劍意,亦是蘊含著他那初成方圓的劍道劍理。
我於青山砌萬劍,今朝一意斬黃龍。
伴隨着一道恢弘劍勢悠然升起,李長氣丹田處的元丹寸寸崩解,最終,化為一道凝為實質的金色劍氣貫通全身。
“斬——”隨着李長氣一聲厲喝,浩然氣瞬間出鞘,揮劍向前,一股驚世劍意瞬間升起,天地之間只餘一線。
“鋥——”一劍出,天地失聲,只余劍聲長鳴,此劍——斬天。
在李長氣放棄所有的這一劍下,雷蛇的嘶吼聲,還有那特殊的神秘波動,全都被劍鳴壓下,一劍過後,荒漠上又下起了一陣綠色血雨。
荒漠上,一人渾身焦黑,他的雙手緊握長劍單漆跪地,似乎靠着劍的支撐他才沒有倒下。
他的嘴角時不時在吐着鮮血,可那一抹鮮紅也掩蓋不住他嘴角的笑意,
“呵呵...咳咳...”他一邊笑,一邊忍不住咳嗽起來,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哪怕是握劍的手也一直忍不住在顫抖,這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良久之後,他艱難的直起身,未將劍收入身後的劍鞘,就那樣提着劍,一步一步地向著劍宗方向走去。
天幕之上,那名作為護道人的劍修伏浪已經默默收起了身後長劍,隨後無聲無息地跟隨在李長氣的身後,他沒有直接現身,就只是時不時出劍一二,暗中將那些有威脅性的戰兵擊殺。
剛才那一刻,在那道無形波動出現的一瞬間,作為護道人的他就已經心神繃緊,一頭六境噬族的心靈枷鎖,哪怕只是那名噬族的些許分魂,可也不是一名四境劍修能夠輕易看穿的。
噬族心靈枷鎖,是那臭名遠昭的靈魂蠱惑神通的分支,一但被其迷惑,便如同成了被套上絲線的傀儡,被前者玩弄於股掌之中。
只是,哪怕伏浪都沒有想到,李長氣居然很快便將其看破,同時,亦是那麼的決絕。
四境元丹的一劍,居然能夠堪比五境劍修的全力出劍,甚至還尤有勝之,或許對伏浪來說這一劍他可以輕易接下,可不要忘記了,他伏浪是一名七境、同時已經鑄成兩把本命劍的劍修,而李長氣只是四境元丹而已。
四境一劍,斬殺兩頭五境雷蛇,同時還有着一頭六境噬族的元神分魂,可是,這一劍的代價未免也有些太大了!
元丹崩毀,體內形脈河流完全枯竭,甚至連形脈本身也斷了七層以上,哪怕是伏浪,也有些佩服後者受了如此重的傷既然還能夠堅挺的活着。
可伏浪不知道,那是一種信念,伴隨着李長氣十二年的信念在支撐他活下去,他要活着,直到找到那個人,僅此而已。
除此之外,便是身為劍修的責任和堅守,他既然選擇了劍修這一條路,自然不能半途而廢,至於因此將承受什麼、付出什麼,他早已經做好了準備,路是自己選的,不言險阻,唯堅持而。
修道修行,除了修,便是行,既然選擇了自己的道路,那便依着這條路一直前行便是。
至於路上有多少危險,那都不重要了。
唯有一劍,伴吾常行。
荒原依舊是那樣,充滿了死寂,只有偶爾遇見的一兩頭不知道什麼時候順着裂隙通道前來人域的噬族戰兵,哪怕李長氣已經虛弱無比,可斬殺這種一兩境的炮灰戰兵還是沒什麼問題。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只是堅持不懈的,向著代表着劍宗的那道浩大劍勢行去,而一路上,遇見的噬族戰兵出奇的少,即便是有也就是那麼一兩頭甲猿,他甚至連雙手之數的噬族戰兵群也未遇見。
風沙、暴雨、無盡荒漠、冰天雪地,這些都沒有讓他停下,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近了,更近了,隨着他不斷地抬起那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他離着劍宗所在越來越近。
————————————
劍域,柳城,八月十五日,中秋。
季辛舉行完那一場祈福的祭祀,和那些老實淳樸的漢子們告別時,天色已經是傍晚,他難得的到老劉頭那裏買了兩壺五穀釀,慢慢的向著家中走去。
臨到近家十分,忽聽到一陣犬吠聲,不知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兒,他的嘴角慢慢的有了些笑意。
去年年末,兒子季煜並未像年初約定的那般回家一聚,而是託人寄了封書信回來,信上說因為城頭換防的問題,可能年底就不回來了,寄信回來只是為了給他們報個平安。
“汪汪汪...”犬吠聲經久不覺,這是他年初從老黃家抱養來的,也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就只是最地道的那種土狗,玉嬸嬸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平安。
只求兒子季煜,平平安安。
看了信,玉嬸嬸又是哭的死去活來,沒辦法,季辛就只能想了這麼一個法子,來讓妻子安定下來。
平安的個頭長的很快,從一開始的奶聲奶氣,到現在那聽上去就很兇很兇的吠聲,在加上玉嬸嬸一向捨得的餵養,倒是長得膘肥體壯。
而平安的性格顯然和它的名字不一樣,不是個安靜性子,小城裏就這麼些人,數都數得過來,可它卻不管熟與不熟,只要見着了有人過來,就什麼都不管的使勁狂吠,還好它就是嚇唬嚇唬那些行人,不是追上去跟着咬,一些鄰居也就見怪不怪了。
有那心情好的,飯後剩下的骨頭給它投食,它也不叫,可第二天見着了,那還是一樣,該嚇唬還是嚇唬,外人都笑它是個白眼狼。
周圍僅有的幾個小孩就只有那個膽子比較大的陳硯,小名叫二狗的,是真不怕,別人家孩子都嚇哭了,就他沒事就喜歡拿着飯後剩下的骨頭跑來這裏逗狗玩,慢慢的倒是和這狗算是真的混熟了,不愧他陳二狗的名號。
隨着離家裏越來越近,平安那兇狠地聲音忽然消了下去,季辛只當是那路人已經走遠,也沒多想。
只是臨近家門的時候,他見到了那讓他日日挂念的臭小子。
那個臭小子就雙手負膝坐在門檻上,穿着一身黑色長衫,背後有着一柄墨色長劍,“爹”,那個臭小子沖他喊道。
季辛不知道自己此時是種什麼心情,他很想大聲回應,只是話到出口之時又變了。
“你小子,回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好讓你娘準備幾個好菜。”說完,季辛掃了眼已經站起身正拍打着灰塵的季煜,“這麼大人了,還學小孩一樣坐地下,羞不羞。”
“咱自家的門檻怎麼坐怎麼舒服,我可不僅僅小時候坐,現在坐,我明年回來還接着坐這咧...”季煜笑得有些無賴。
季辛掃了他一眼,隨後領着自己的兒子走進了家門。
入門后,季辛看到自己妻子正拉着一位美的不像話的女子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念叨着什麼,桌底下還趴着一條十分安靜的狗。
季辛轉過頭,狐疑的望向身後的季煜。
早在看到季煜一個人坐在門檻上的時候他便有些疑惑,以自己妻子的個性,哪裏捨得兒子坐在門檻上。
季煜讓他盯得十分尷尬,他顯得有些害羞。
“這是你的?”季辛有些小心的問道。
季煜含蓄地點了點頭,算是肯定。
好傢夥,真不愧是自己兒子,這一回來就領了個如此漂亮的兒媳,看她那身超凡脫俗的氣質,莫不是還是一名劍仙?
“當家的,你可算回來了,都等着你開飯呢!”這時,一道呼聲將季辛喚醒,玉嬸此時顯得十分高興。
“這位姑娘是?”季辛放下酒,向著玉嬸問道。
玉嬸卻是沒有回應他,而是想着他眨巴眨巴眼,隨後轉身向著后廚走去。
這意思是讓季辛自己問兒子,而那名生的十分出塵的姑娘見得他領着季煜走過來,忙起了身,十分客氣的叫了他一聲‘伯父’。
待得季辛率先坐下后,後者才和季煜跟着坐下,顯得十分懂禮數,季煜不由得在心裏更高看了些,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真是不知道自己兒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才有這般福氣。
坐下沒多久,季煜已經簡單的為他帶回來的這名姑娘做了介紹,她名寧清,寧靜的寧,清凈的清。
寧清出自劍宗四脈之一的靈秀峰,比起李長氣要早入門兩年,算是後者的師姐,之所以和季煜走到一起,出了一些個緣分之說外,便是季煜自己的一些個同門師兄弟營造而出的機緣巧合了。
吃飯的時候,四人在桌上聊了一陣后,玉嬸嬸早早的吃完,說是去幫寧姑娘佈置一下客房,寧清則是跟着前者一起過去打下手,飯桌上,就只余喝着酒的父子倆。
“你小子準備什麼時候成親?”看着自己妻子和寧清兩人走遠后,季辛問道。
“爹,還沒定呢,這才剛帶回來,哪裏有這麼快...”季煜有些被前者的話給驚到。
“不是爹催你,你小子不在的這些日子裏,你娘整天提心掉膽的,生怕哪一天就...”季辛沒有說下去,但身為兒子的季煜明白他的意思。咽下一口燒喉的五穀釀后,他接着道:“這不是給你娘留個念想嗎,早點成親生子,讓你娘安心的抱個孫兒不是?”
季煜聞言一沉,隨後有點小心的說道:“那也得人清兒願意不是...”
他說完之後,季辛臉上閃過一絲不明韻味的笑意,“那說定了,這事讓你娘去和寧清姑娘說。”
“不是...爹,我不是這個意思!”季煜此時再想解釋已經有些晚了,前者啾了一口小酒後,開始問起李長氣的事情。
於是季煜開始給自己的父親講起他在城頭上打聽得到的消息,說到興時,季辛拍着桌子大笑道:“我就知道,長氣那孩子絕對不簡單,甲等劍子,好...真的好...”
是啊!青天先生教出來的徒弟,我季煜的兄弟,怎麼可能有差的。看着眼前充滿着欣慰神色的父親,季煜心裏附和道。
深夜,父子倆又談了會心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這一次,季辛沒有去問後者何時離去。
八月二十三日,正午時分。
劍宗五峰腳下,一名渾身焦黑的男子,用一把小劍艱難地在那處無形屏障之上劃開一道口子,隨後緩緩地踏入劍宗之內。
就在他身子完全踏進來的那一刻,似乎是心底那道執念已經達成,那道漆黑身影頓時向前栽倒,不醒人事。
在身影即將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一雙寬厚有力的大手接住了他。
“傻孩子,瞎逞強,不愧是我李家的種。”聲音沉厚有力,隨後帶着那道漆黑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哪怕昏迷之後,男子亦是死死的握住手中長劍,不曾有半點放鬆。
劍修——李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