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三十五章：青峰之道
十月二日，立冬。
結束了將近半個月的閉關，李長氣始終無法形成元丹，利用那虛無縹緲的劍理去雕琢元丹之時，總是感覺少了些東西。
苦思無果，他打算去問問那名李老劍仙，老劍仙神通廣大，肯定比他自己瞎琢磨要強。
正午時分，李長氣下山前往青峰，群峰嶺離青峰並不遠，一路急行。
將近半注香功夫，李長氣已經來到了青峰山腳，現在這個時間山腳書院正在開課，青峰上十分安靜。
到了這裏，李長氣直接激活了老劍仙留給他的那一枚劍牌。
“鋥——”的一聲，李醇瞬間出現在李長氣身前，他大手一揮，兩人身形瞬間消失，再出現之時，已經來到了青峰的山巔之上。
他們出現之時，山巔之上還有一人，她穿着一身青峰制式碧裙，腰懸天羅秀劍，一頭如絲緞般的黑髮隨風飄拂，細長的鳳眉，一雙眼睛如星辰如明月，玲瓏的瓊鼻，粉腮微暈，滴水櫻桃般的朱唇，完美無瑕的瓜子臉在看到李長氣的一瞬間有些驚愕，隨後便再次回到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風華姑娘，好巧哈！”強行將自己落在對方的視線挪開后，李長氣有些尷尬的打了個招呼，許久不見，風華姑娘又變得更美了。
“確實挺巧的，就是長氣師弟是不是該改口叫聲師姐了？”聲音有些調侃，風華那無暇的面容上難得的起了一絲弧線。
差點又要看呆的李長氣眨巴眨巴眼睛，用着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叫了句：“風師姐好。”
聽得李長氣這一聲師姐，風華那一雙皎潔的眼睛彎了彎，笑着應道：“長氣師弟客氣了。”
“好了，這小子來得也挺是時候，剛好可以解答你的問題。”李醇笑了笑，指着李長氣說道。
“什麼問題？”後者有些疑惑。
“我入元丹后，今日來感覺再練劍也沒有增長，所以來老劍仙這裏問下，能否提前辟海。”風華的聲音十分平淡，似乎說著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
“辟海？”李長氣有點懵，反應過來后又有些沮喪，他這元丹還沒個着落，風華姑娘就準備辟海了！
“對的，就是辟海，”算是肯定了前者的猜想后，李醇接着望向李長氣，“小子，我問你，劍道有極限么？”
“當然沒有。”
“那你若是一直是如今的丹旋境，劍道有極限么？”
李長氣想了想，繼續回道：“也沒有。”
“為何？”
“只要我下一劍比上一劍更快、更重，那便永無止境。”李長氣不假思索，肯定的答道。這便是他的道。
“若你在一個境界已經達到極致，再無對手了呢？”李醇又問。
“那便以自己為對手，只要下一刻的我比上一刻的我強，便不是最強。”
李醇沒有再問李長氣，而是看向風華，“風丫頭，如何？”
“晚輩受教。”不過短短几句話，風華便已經懂了李醇想讓她明白的意思。
聽得風華的回答，李醇背過手去，轉身看向山外雲海，笑着說道：“打破極限，不斷突破自己，這便是我青峰劍理。”
說道這裏，不知道想到些什麼，李醇嘆了口氣，“三年只是一個界限，其實早一些晚一些並不影響，多出來的這些時間，只是讓你們儘可能的去完善自身劍道與劍理，在明悟自身真正所求之後，再去斬開那無盡混沌，自此，大道通順。”
他轉過身，看向風華，“把普通弟子的劍道比作一方水窪，每日練劍便是向著水窪中用瓢添水，雖然提升不快，卻可以明顯感知到水窪中的水在增長，而風丫頭你比起他們，便是一方水池，同樣是以瓢添水，後者幾乎感知不到，你現在便是這種情況。”
說道這裏李醇頓了下，隨後接著說道：“但是只要你不斷的往裏添水，池子裏的水總是在增加的。”
“弟子明白了，多謝前輩指點。”風華行禮道。
“嗯，你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那麼小子，你的問題呢？”李醇望向處於一旁的李長氣。
“還請前輩解惑，為何我以劍理雕琢元丹之時，卻總感覺少了些東西？”李長氣問出了自己的困惑。
“只練一劍，一劍縱，一劍橫，劍劍疊加，以此養意，想法確實不錯，可是你有想過，如何將那不斷疊加的劍意完全收斂，又如何將那不斷疊加的劍意瞬間釋放嗎？”李醇反問道。
李長氣陷入了沉思，這些他還真未想過，只想着如何疊加、壯大，卻從未想過如何真正將那股疊加起來的劍勢徹底掌握，老劍仙不愧是老劍仙，說話就是一針見血。
李長氣整理好思緒，試探着問道：“前輩的意思是指我的劍道還不夠完善？”
“完不完善你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劍理不錯，有條有序，可是這劍道嘛，嘖嘖！”李醇語氣有些玩味。
“那該如何完善我的劍道呢？”李長氣問道。
“你小子可真夠笨的，看看人家風丫頭，答案你不是早就看過了么，還需要我給你說得明明白白？”李醇撅起了鬍子，做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早就看過？李長氣開始回想，片刻后，他眼神一亮，看向李醇，深深作了一揖，“多謝前輩指點。”
李醇摸了摸鬍子，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正欲送兩人下山，不曾想李長氣忽然開口道：“弟子還有一事。”
“何事？”李醇有些疑惑，這小子還能有啥事？
“晚輩想再入荒原，請前輩通允。”
入荒原？李醇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臉上變得嚴肅起來，他看着李長氣沉聲說道：“入荒原可以，可你要知道，如今已不是試煉之時，試煉中荒原有諸位劍修鎮守，可此時卻是無人鎮守，而此處荒原雖是試煉所用，可其內空間比起劍域外要更為脆弱，極易被噬族撕開空間，雖然無法容納五境以上的噬族入內，可五境的噬族也是不少，尤其是真正的噬族，你確定要入內？”
“弟子確定。”他的語氣十分肯定。
“你真明白了？”李醇怕他不明白其中的風險，再次問道。
“弟子無悔。”李長氣再次肯定。
“好，持此令牌，可入荒原。”既然李長氣執意要去，李醇不好再勸，將一枚金色劍形令牌扔給了後者。
“多謝前輩成全。”李長氣接過令牌，再次深深作了一揖。
風華秀眉微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等到李醇大手一揮，將兩人重新送回山腳后，她只向著李長氣輕聲說了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師弟，平安回來。”
“當然。”李長氣在心底對自己說道，隨後向著位於五峰中心的截天峰行去。
兩人離開后，李醇獨自站在青峰之上，一覽山外雲海，山下諸峰。
歲月無情折天驕，一腔深情無以報。
青峰一脈，最早時期是一條無比難走的路，由劍祖開闢，後輩效仿，是為打破一個又一個極限后，最終蛻變、化繭成蝶。
這一條道路，被稱為破極一脈，也是如今青峰劍理的由來。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路，被稱為至極一脈，此一脈又名苦劍術，練劍苦，修劍苦，成道苦，活着更苦。
而李醇是唯一一個在破滅歷走上這條路，最終又活着的人。
此一脈，需有無上大毅力，練劍之初，不練元訣，不辟形脈，壽盡而破境，循環往複，直至最終踏入第十二境——神合。
凡俗壽一百，辟脈壽三甲，丹旋壽五百，元丹壽一千，五境辟海壽三千，六境壽五千，直至最後的十一境享壽五萬載，整整練劍五萬年，李醇也是唯一一名從風氏風宇皇庭一戰後活至現在的劍修，當時仗劍殺入噬族域界的七名十二境劍修，皆是與他一同入門的師兄弟。
可他五萬年來，什麼都做不了，論天分、論才情，做為李氏嫡系，他不弱於任何人。
正因如此，所以被那一代的青峰掌令委以重任，不入十三境，人族終究還是缺少一名真正能夠扛鼎之人，不止是劍域如此，其他三十四域，皆是嘗試過無數辦法，可卻從來沒有成功過。
哪怕僥倖走上一條對的道路，可都隕落在異族不計代價的襲殺之下，而破極一脈，李醇練劍五萬年，五萬年內，他只能位於城內，從未踏上城頭一步。
可即便如此，李醇如今也未邁出那最後半步。
故友戰死，紅顏隕落，一個又一個沉痛的訊息不斷傳來，他能做的，只有練劍。
無論他內心有多想踏上那城頭，可他只能告訴自己，他不能，他得練劍，他得對得起那些替他上城頭戰死的師兄弟。
喝酒，練劍是兩件事，也是一件事，這件事如同刻在了他骨子裏，陪伴了他整整五萬年。
五萬年時間，不知多少人傑戰死，亦不知多少故人遠去。
直至最後，世間僅余他一人。
人人知他老，可誰又知他生於何時，將死於何地？
練劍五萬年，劍成一刻，李醇唯一所做的一件事便是獨自殺穿噬族戰線，深入其後。
十天十夜后，渾身是傷的他帶着一尊祖皇的首級歸來，沒有自得，只有惆悵。
足足晚了五萬年啊！
那一夜，他坐在決死碑前，反覆觸摸着那一個個熟悉的人名。
黝黑的石碑，冷的刺骨。
可再冷，也不及心。
多想奪天五萬年，平我匣中不平意。
青峰掌令李醇，道號——離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