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倚天萬里須長劍 第二十六章:成長的煩惱
天色漸漸變暗,李長氣和李登先兩人一同走在回赤心院的路上,風華被公孫魚她們拉着不知道去了哪裏,便只有他們二人同行。
此前劍客四十八人,算上李長氣三人,有十三人拜入了青峰一脈,十五人拜入川流一脈,八人拜入靈秀一脈,十二人拜入斷我一脈。
比起他們三人,那些拜入長老門下的昨日已經搬到了各自師承的小山頭,五峰之後小山頭十分之多,劍宗每一名劍修長老,都可以自行選擇一處小山頭開闢洞府。
同時那些拜入劍宗的其他弟子,也都有長老各自收入門下,列為內門弟子,他日若是表現優異,便可收為親傳。
其實在劍宗內,甲等劍子與其他弟子唯一區別,只有享受的資源不一樣,再之外的,幾乎一樣,歷代甲等者,殺敵最多,陣亡最多,所以沒有什麼嫉妒不嫉妒的,上了那座城頭后,再無怨言。
而李長氣三人,需要在赤心院再住上一月時間,之後青峰這邊已經給他們選好了地方,是搬去青峰之後的群松嶺。說是嶺,其實是幾座連在一起的小峰頭,長老劍修看不上,倒是給他們三人剛好合適。
回去的路上走到一半,李長氣二人忽然聞到一陣油煙味,隨後望向山腳一側,那裏是唐欣姑娘所在的靜心居,一天沒有吃東西的兩人咽了咽口水,雖然十全大補丸的藥效驚人,可味道么完全沒有。
兩人賊兮兮的對視了一眼,瞬間改變方向,向著靜心居趕了過去。
“呵呵呵...”
方一走近靜心居,兩人便聽到屋子裏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是公孫魚那個丫頭?推開門,果然如此,不僅僅是她,金鑫和風華也在,聽后廚方向還有幾個熟悉的聲音,應是還有人在那邊幫忙。
兩人一開門,小姑娘笑聲瞬間止住,有些發愣,就停突然的,說曹操曹操到?
“師妹們好。”李登先打起了招呼。
“嗯!”風華和金鑫同時眼神一凝,向著兩人望來。
“師弟們好。”語氣中帶着慍怒,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火藥味。
“大家都是同門,先坐下來吧。”李長氣開始調解,邊說邊拉着李登先向一旁走去,“登先兄,別急於一時嘛。”同時還不停的給李登先使眼色。
順着李長氣的目光,李登先這才發現屋子裏的角落還坐着位老人,是那名李老劍仙。
“弟子李登先,見過老祖。”“弟子李長氣,見過李老劍仙。”
後者只是擺了擺筷子,然後繼續喝着小酒,時不時還夾上一兩筷子下酒菜,令兩人好生羨慕。
此時人並不多,兩人也向著風華那邊靠了過去,聽她們說,花靈、梧桐和柳晴柔三人在裏面給唐欣姑娘打下手。
幾人正聊着的時候,屋子外又走進來三個賊兮兮的傢伙,是白湛、花舟和許誠三人,下學后他們便約好來此處,不成想看見有人還在他們前頭。
“好傢夥,我說你們怎麼一個個走那麼快呢,感情是撇開我們幾個...”白湛話還未說完,許誠就已經開始拉他的衣袖,他眼神一撇,我勒個乖乖,李老劍仙怎麼在這?
不過早前已經吃過了辛先生的虧,對這些老劍仙前輩自是不敢大意,他忙行了個弟子禮,“弟子白湛,見過李老劍仙。”“弟子許誠、花舟...”
三人行完禮,後者只是笑了笑,依然不管其他,只是自顧自的吃着。
白湛他們到來后不一會,又有一個東張西望的小胖子走了進來,是高飛高小胖。
又過了半注香功夫,花靈幾人走了出來,開始上菜,看到又多了六人後,有些擔心做的菜夠不夠吃了。
白湛倒是無所謂,見到李老劍仙沒說什麼后,膽子頓時大了起來,開始慢慢放飛。
不一會菜已經上齊,眾人開始大塊朵頤,唐欣姑娘卻是做到了李老劍仙對面,拿過酒壺,倒上了一小杯清酒。
“嘿嘿,丫頭,這樣下去你這菜可不夠吃咧。”就在那邊狼吞虎咽之時,李老劍仙笑着望向唐欣。
唐欣有些想趕人了,這老東西,算了算了,看在這些弟子的份上,這次給你面子。她想。
唐欣就只是靜靜的飲下杯中美酒,沒有搭話。
窗外月色高懸,人間儘是相思。
只是過去了的人和事,終究已經過去,未來的,還未發生,只是,又有幾人懂得珍惜眼前呢?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賓主盡歡,眾人各自告辭,向著自己的住處行去。
第二天,李登先早早起來等着了,兩人到達書院時,還只有零星幾名弟子趕到,藏書樓內何修長老倒是一直在,兩人打了個招呼,隨後便進入講堂。
桌上依舊放着一本古籍——《儒聖》,李長氣翻開看了幾頁,講的是儒聖的一些個人傳記以及儒道對浩然歷的貢獻,包括廣開教化、於人域各地開設書院這些。
辛無病過來的時候,李長氣已經看了大半,今日辛無病所講的課確實是這些,只是李長氣認為這本書叫做《論儒道對後世的影響》更好。
時間過去的很快,兩個時辰一晃而過,今日上午的課程已經結束,弟子可以再次去藏書樓借閱書籍觀看。
李長氣這次沒有直接去藏書樓,而是向著講堂另一側的文廟走去。
文廟,供奉着儒道一脈往日諸位先賢,教化之功,不僅僅是儒聖一個人的,而是所有儒道一脈先賢共同努力的結果。
李長氣進去時,有一道熟悉的寬厚背影正在上香,他的身前,是諸多牌位,只是除了位於最上位的牌位上有着儒聖二字外,其餘皆是無字牌位。
此處為何供奉着如此之多的無字牌位?他有些不解。
“九萬年前,文廟諸多先賢的尊位還在,只是源自破滅歷一萬年的那一場大戰過後,文廟功德林塌,再之後,各地文廟便是你如今所看這般。”
就在李長氣不解之時,辛無病已經上完香,似乎是知道他的疑惑,辛無病面向著諸多無字牌位說道。
“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就如之前和你們說過的,儒道一脈傳承斷絕,甚至是諸多先賢的書籍文本都沾染了一種不詳之力,所以巫殿對這些書籍一項是管控嚴密,你知道‘它’想做什麼嗎?”
此時,辛無病已經轉過身來,面向來人。
那個幕後的‘它’想做什麼?李長氣並不知道,他也沒打算胡亂猜測,“回先生,學生不知道。”
辛無病此時和李長氣面對面站着,前者要高出後者半個頭,聽到後者的回答后,他伸出手在李長氣的肩膀下拍了三下,目光深遠的望向上方,聲音有些低沉:“‘他’要斷我人族的根啊!”
皇庭崩散、人域破滅、被萬族圍攻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斷了傳承,絕了文明火種,忘了曾經屬於人族的輝煌與榮耀,這是比亡族滅種更可怕的事情。
浩然歷前,活着只是為了生存,而浩然歷后,儒聖開了民智,活着便是為了真正的活着了。
隨着辛無病話音落下,上午才了解到的儒聖對人族的功績瞬間在李長氣腦海回過,片刻間,他已經明白了辛先生的意思,他只感覺心底無比沉重,終於,他向前走了兩步,拿起三支長壽香點燃插在文廟牌位前,隨後深深作揖行了一大禮。
此香,敬儒道往聖,亦敬人族無數先輩。
上香之後,李長氣向辛無病告退後,在藏書閣選了一本儒聖編撰的《禮記》看了起來。
有時候知道的多並不是好事,無知則無畏,知道的越多,反而顧忌越多,此時此刻,李長氣的內心依舊有些沉重,肩膀上,除了劍修兩字之外,又多了人族傳承。
師父,多希望你在我身邊啊!小長氣真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是去尋找您,還是做一名捍衛劍域、捍衛我人族的劍修呢?我想去找您,可您也不希望您辛苦教導出來的弟子是一名逃兵吧!
種種思緒交織在一起,他有些心亂如麻,未來的路究竟該怎麼走?
或許,他應該在那個小城裏,做一個只知道練劍、每天在小山坡上等着師父回家的少年郎更好吧!
可是人總是會長大的,如今的他,走過荒原之路,知曉劍修二字之意,如今,怎麼回得去?
少年思無邪,越是長大,煩惱越多。
一轉眼便到了下午,依舊是狄馳,而課程也是接着昨日破滅歷一萬年後再往下講。
三言兩語間,便將一場場慘烈無比的戰事帶過,只留下一個個人名和劍名。
“破滅歷一萬四千年,中城之戰,戰死十二境劍修七名,十一境劍修三十九,十境劍修一百二十四名,袁哲、鄺路、李成、鐵軍...”
“破滅歷一萬五千年,上城之戰,戰死......”
......
戰爭,總是充滿悲愴的,劍宗鎮守十萬年,已經不是僅僅悲愴二字形容得了的,決死城內決死碑,便是一部記載着獨屬於劍修的血淚史。
多少英魂埋骨,又有多少寶劍折戟,全都歷歷在目。
只是聽着狄馳述說,眾人便已經悲憤不已,甚至有感性一些的女弟子已經默默流淚。
劍宗第一代宗主言:“天塌了,自然得由高個子頂上,我輩劍修,便是這劍域扛鼎之人。”
劍宗第三代宗主言:“戰就要戰他個天崩地裂,敗也要敗他個山海陸沉。”
而劍宗第九代宗主,繼任宗主時為破滅歷一萬三千年,老宗主與多名大劍仙戰死,新的十二境大劍仙未生,劍域甚至已經讓巫殿做好了劍域崩潰后的一切準備。宗主沖陣在前,諸峰長老掠陣在後,諸脈弟子恪守最後一道上城頭,那一世,全宗上下皆死戰,只留下那一句:“青山何必留得青山在,天下總有薪火燒。”
如今劍宗已屹立在此處十萬年,青山依舊在,只是逝去的人,早已不在。
悲憤過後,狄馳劍仙又開始講起了一些劍宗內的趣事,不一會眾人又被逗得眉開眼笑。
只有風華和李長氣兩人,沉靜如水,沒有跟着大夥一起起鬨。
李長氣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稚嫩的額頭上多了一絲屬於成年人才有的皺褶,這恐怕就是長大了的煩惱吧!
入夜,李長氣回去后,久久未能入睡,索性便穿好衣服,來到院子裏練起了劍。
約莫到了三更天,院子裏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