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死亡的槍口

米亞在地上縮成一團，怎麼也站不起來。“你才是真正的拉克絲”“感謝你的付出”——莎拉和議長那和善的語氣，都在這場震耳欲聾的槍戰中粉碎。淚水從她緊閉的眼中流出。他們要在這裏殺了我嗎？因為我已經沒有用處了嗎？因為我知道議長他們的謊言？“米亞小姐。”她睜開眼，看見拉克絲正從窗下朝這兒爬來，然後挨在米亞的身旁坐下，像她一樣抱緊雙膝，卻眯着眼睛對她笑。“不要怕。”米亞又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的心裏滿是罪惡感。是我把她騙來，又害她落入這種危險，但她卻一句也沒有責怪我，反而還過來安慰我。這麼好的一個人，我居然會想殺她。拉克絲輕輕握住米亞的手，像是在哄她：“……不怕喔。”從手心傳來的溫暖，一下子滲進米亞的心。在米亞心目中，拉克絲一向是個住在螢幕畫面裏面的人，對她的了解也只限於那精凋細琢的外表，如今她睜着淚眼端詳拉克絲，才發現自己錯了。拉克絲和她一樣有血有肉，被子彈打中一樣會死，也一樣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存在。自己就算生得不像拉克絲那樣美麗，自己應該也有很多優點才是，但自己卻從不看重這些，只是一味自認渺小而微不足道，所以就狠心拋棄了那個自我。自己怎能這樣輕易地割捨？為什麼不好好的愛自己？在一牆之隔的死亡威脅下，米亞首次領悟到這一點。就在這時，從窗口開槍還擊的基拉突然厲聲大喊：“快跑！”拉克絲的反應很快，抓起了米亞就往外跑，米亞被她拉着滾到一根柱子後面，身後緊接着發生爆炸，狂風吹亂她們的頭髮。米亞緊緊攀着拉克絲，看見阿斯蘭從遮掩後方躍起，射殺了那個向她們扔手榴彈的男人。諾爾也在這一刻從上方跳了下來。頂着對方的射擊反攻。兩人的配合很默契。但敵人的數量也很多。槍聲和手雷爆炸的聲音在歌劇院內顯得格外突兀。這時，劇場中已經躺了好幾具死屍。基拉和另一名少女繼續從柱子後方掩護射擊。阿斯蘭和諾爾則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動作迅敏得像閃電一樣。米亞這才真正見識到扎伏特頂尖菁英的本領。兩人默契的配合下，一個個持槍掃射的男子被擊中倒地。很快，也或許是過了很久。歌劇院內的槍聲逐漸減少直至消失。而原本應該是充滿歌聲的歌劇院，此時也鋪滿了無數屍體，空氣中也充滿着硝煙的味道。正在此時，空中有個引擎聲漸漸接近，又把米亞嚇了一跳。“小兄弟，你們還好吧？”隨着外部擴音器聲音響起，一架閃着金光的MS緩緩降落。看着機體在劇場中央着陸，米亞不知所措。“快把拉克絲她們帶走！”被諾爾毫不客氣的催了幾句，MS的駕駛似乎也有些不悅：“……知道了啦。”便見金色的MS屈身，將大手伸到拉克絲面前。“公主，請。”“快，上去。”護衛着芙蕾和拉克絲的基拉催促道。拉克絲看了眼在依舊在戒備巡視四周的諾爾心中的不安也消失不見，然後優雅的走上了MS的手掌。芙蕾也在基拉的幫助下站了上去。接着，基拉向米亞伸手：“來，你也一起。”米亞迷惘的看着他的手，這個名叫基拉的少年笑得十分平和，一點兒也感覺不出勉強或任何的不愉快。米亞又想起那個雨夜，阿斯蘭向她伸出的手正像現在這一隻。——還來得及？我能重新再來過嗎？能大大方方的和這些人面對面嗎？坐在MS的掌心，拉克絲也正微笑地看着她。儘管猶豫，米亞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卻在這時，她的視線余光中出現一道小閃光，有個被手榴彈炸傷、已經體無完膚的人體動了一下。那是——槍口！“——危險！”槍口正對着拉克絲，阿斯蘭和基拉都沒有注意到。就在米亞勐然撲向拉克絲的那一瞬間，幾乎同時響起的兩道槍聲在歌劇院炸響。子彈擦着米亞的臉頰擊打在了不遠處的觀眾席上。火辣的刺痛感讓米亞下意識的捂住了臉頰。諾爾也在這個時候松下了一直戒備着的神經。大天使號內。諾爾等人先後返回了大天使號。米亞也被送入了急診室。拉克絲等人站在門口焦急的等待着。雖然因為諾爾的出現，讓米亞免於死亡，但最後的那一枚子彈還是擦到了米亞的臉頰。很快，醫生走了出來。“米亞情況怎樣？”拉克絲等人很快便圍了上去焦急的詢問着。“沒什麼大事，她的臉頰並未被子彈直接命中只是擦傷罷了，雖然臉上可能會留下傷疤，但以目前的生物科技，傷疤在可消除的範疇。”醫生的話讓拉克絲等人心神一松。能治療就好。“請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么？”阿斯蘭也在這個時候詢問道。在米亞痛苦倒下的時候，阿斯蘭是最擔心的。少女哀切的聲音割進他的胸口。萬幸的是一切都來到了好的方向。米亞終於脫離了受人擺佈的命運。“可以。”醫生點頭笑了笑。得到答覆的拉克絲等人聞言趕忙走了進去。此時米亞的腦袋被紗布包裹了一半，看着進來的眾人，米亞露出了笑容道：“辛苦你們了。”聽着米亞的語調，阿斯蘭的心也徹底放了下去。“現在，我的心裏也和各位一樣的悲傷，一樣憤怒。”次日。一則廣播在全世界範圍出現。迪蘭達爾議長悲痛的神情在無數屏幕上湧現。“前年，我們經歷了一場大戰，也在當時發誓，再也不讓這樣的悲劇重演。”他懇切的陳述。不只是殖民地，只怕地球上也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聆聽着他的話語。“然而，尤里烏斯七號墜落，使我們的努力化為烏有，再度開啟了戰端。戰火一味擴大，讓我們不得不又一次嘗到同樣的悲痛。”迪蘭達爾議長伸出雙臂，向群眾問道：“真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樣的悲劇重演，未免太過愚蠢。”“其中一個原因，毫無疑問就是LOGOS的存在，這些製造敵對、扇動恐怖、鼓吹戰爭，並且從中牟利的人們，長期依附在歷史的黑幕下，做他們的死亡買賣。”說到這裏時，迪蘭達爾停頓一會兒，語調忽然高昂：“不過，我們終於消滅了他們！”在這一刻，不知多少人為此鼓舞歡欣。即使是知曉迪蘭達爾真面目的大天使號與主天使號成員們，也在心裏泛起了一絲季動。聚集在艦橋的乘員們，看着這位意氣風發的議長向世人宣告：“正因為如此，我要再次重申——”“開始咯。”瑪硫悄聲着說了一句。拉克絲在諾爾身旁點頭回答。芙蕾悄然握上了基拉的手掌指尖的戒指閃耀生輝，畫面中的迪蘭達爾，毫無疑問是一個完美政客的表現。基拉笑着拍了拍芙蕾的手掌，和眾人一起凝聽着迪蘭達爾的演講。“——從現在起，我們將面對另一個更大的敵人，而且我們必須戰勝它、從它的控制下解放！”迪蘭達爾一直藏在掌心的底牌，現在就要揭曉。那也是他巧妙周旋、泄露、忽略、操縱的結果，以及最終的答桉。殺戮與仇恨，無限的惡性循環；以怨報德，在荊棘中開闢的未來。“各位想必發覺了也或許沒有發覺，人類的歷史中之所以少不了戰事，是因為人類有個最大的敵人——”迪蘭達爾看着鏡頭另一端的人們，眼神流露着憐憫：“——那就是我們長久以來無法突破的無知與慾望！”拉克絲臉上也在這一刻露出了凝重神情。迪蘭達爾在這一刻否定了一切——同時也否定了人類的可能性。同一時刻，塔莉亞在戴達羅斯基地觀看這段轉播，只覺得愕然。她覺得，這些話不只是對死難者的追悼，更像是戰爭的勝利宣言。艦橋里的乘員們也面露疑惑，覺得議長話鋒轉得太突兀。“離開地球，奔向宇宙，破解了人體和潛能的各種奧秘之後，人類還是不了解人類、不了解自己，也看不見明天——先是這份不安；”在她的注視下，迪蘭達爾嘆了一口氣：“再者，期望同等，甚至是更多、更豐碩——無止境的慾望！這兩個要素構成了現在的我們！爭鬥的種子、人與人之間的問題，全都在此！”他說的當然對。人類要是沒有慾望，就沒有相爭的必要了。可是，人類本來就是這麼回事，不是嗎——？“不過，這些問題終於要結束了——我們已經能夠結束它。”塔莉亞帶着懷疑，看着迪蘭達爾自豪的宣佈：“此刻，這一切都有了克服的方法！”他那昂揚的神情好陌生，不像那個曾與她肌膚相親的男人。只見迪蘭達爾重新正視前方：“而所有的答桉，已經在各位的體內。”塔莉亞不禁屏息。“……吉爾伯特！”她忽然明白迪蘭達爾這一路來的真正意圖，可惜已經太遲了。“藉由它，我們能了解別人、了解自己，包括明天……”把征討LOGOS視為最終目標的她，也許所有人都被灌輸了這種想法——以為征討成功就能結束這場戰事。但他們都錯了。迪蘭達爾早已把接下來的路都規劃好了。征討LOGOS只是第一階段，順便藉此剷除將來可能遇到的阻礙，外加集全世界的信任於一身，接着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朝向計劃的最終階段推進。“……這是阻止悲劇一再重演的唯一方法。”塔莉亞動也不動的看着轉播畫面。她想起年輕時期的迪蘭達爾曾懷着熱情述說理想，想起他一直尋找的答桉與被拒絕的希望，以及這一路走來得到的知識、技術——原來他全都將它們歸在一個處所。自己應該早點發覺的，因為自己熟知他年少的理想，縱使拒絕他伸出來的手，卻深愛他至今。提出分手時，他只是平靜地微笑，伸手來握別，沒有惡言相向，也沒有揮淚不舍，所以自己沒有注意到原來他的絕望這麼深。是那段過去在他光明的理想中種下晦暗的偏狹，激起對世界的憎惡？她希望這只是自己的過度想像。而現在，他向情人的自私和命運的不公宣誓復仇：“我在此宣佈，我將實施命運計劃，作為人類存亡的最後防衛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