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說你要當什麼？

半個月後，安島村村口罕見地熱鬧起來了，一大群西裝革履打扮的人員聚攏在村口位置，在他們身後還堆了大片捐獻的物資。

安島村外出工作的人員今天全部回村，整個村子的人無一例外都到了村口空地，葉雲自然也到場了。他跟葉福軍以及葉靈混在人群中，目光注視着前方那群面帶職業假笑的人。

葉雲知道這些所謂的成功人士根本就不關心安島村的搬遷戶，他們就是過來演演戲而已，演給兩旁架着攝像機的記者看，博得一個慈善企業家的名聲。

葉雲看得透他們的把戲，但是能拿一些物資，葉雲不介意配合他們演演戲。一會兒葉雲和安島村村長黃如洋作為村民代表向捐贈物資的企業家表示感謝。

為什麼葉雲覺得這次慈善捐贈是徹徹底底的演戲？因為在昨天下午，相關方就已經將稿子送過來了，並且要求葉雲和黃如洋儘可能背誦。這個稿子就是待會兒企業家代表會問什麼問題，而他們應該怎麼回答，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了。

不僅僅是村民代表，連記者的問題都是提前對過的。捐贈會開始的企業代表講話以及答記者問都是行雲流水，沒有半點兒破綻或者失言的地方。

捐贈會上，安島村村民基本都是看客而已。捐贈企業一共六家，記者挨個採訪完六個企業代表，每個說上十幾二十分鐘，快兩個小時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捐贈方的企業代表和媒體記者都是站在檯子上的，上面都有簡單的遮陽物，而台下的安島村村民可就是始終暴露在陽光之下了。雖然這些村民以前出個農活在太陽底下做個兩三個小時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但那是為了生計，誰也不會賤到願意站在太陽底下聽台上人員長篇大論。但是，作為初來乍到的搬遷戶，安島村的村民將自己的地位放得非常低，低到有些卑微的位置了。

經過數小時的陽光照射，葉雲的臉上皮膚逐漸泛起紅色，額頭密佈細密的汗珠，這還是僅僅是生理上的不適。長時間的等待讓他的精神開始有些分散，很少人可以保持注意力數小時集中的，越到後面，葉雲甚至變得有些恍惚起來。尤其是葉雲看到這次參與捐贈的企業中就有一家金盛航空，這不禁勾起了葉雲關於當飛行員的幻想。他的耳朵里哪裏還聽得下什麼企業代表的講話，腦子裏全是當飛行員的想法，直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葉雲條件反射似的身子抖了一下，定睛一看，卻是村長黃如洋對他說道：“走吧，上台去了，輪到我們了。”

”啊？哦！“葉雲的思緒被拉回，才是發現台上的那些人都在望向自己這邊的方向。剛才他都沒注意聽台上在說什麼，想來是到了村民代表上台的環節了。

葉雲順勢起身，可是低矮的板凳坐時間長了，腿都麻了，坐着的時候沒發現，甫一起身，下盤頓時不穩，身子只挺挺地倒了下去。

還好身邊的黃如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葉雲，才避免了葉雲人仰馬翻的窘境。

可是這一踉蹌也是被台上的人員盡收眼底，引得上面人員哄堂大笑，更有甚者，堂而皇之地指着葉雲，放肆地嘲笑起來。或許對他們來說，這種作秀似的捐贈會也是無聊得緊，能有葉雲這麼個送上門來的笑料，當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來得及時。

至於要不要收斂一下，要不要考慮一下當事人的感受，那就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了。反正都不是一群跟乞丐一般的搬遷戶，弄些物資打發他們，他們應該感恩戴德，還需要考慮他們的感受？他們的感受需要考慮嗎？

相比較於台上的嘲弄，下面大片的安島村村民沒有一個笑的，甚至都沒有一個朝着葉雲方向看的。

他們知道坐在二十厘米高的低矮板凳上是什麼感覺，超過半個小時，腿就很不舒服了。就這麼靜坐了好幾個小時，換誰起來腿都軟。而這種矮小板凳是捐贈會相關方統一發放的，目的就是希望下面坐着的村民看起來比較整齊一些。不然，村民拿自家的板凳，高矮不一，形式不一，拍出來的畫面效果很雜很不好。

當然了，他們也不在意這種板凳到底做起來舒不舒服！

“沒事吧？”黃如洋扶着葉雲，特意沒有立即走動，而是呆在原地，讓葉雲可以緩一緩。

“沒事！”葉雲稍微活動了下，感覺差不多了，推了下黃如洋：“黃叔，走吧。上面人都看着呢！”

剛才自己差點兒跌倒而引發台上人員的嘲笑的場景同樣被葉雲注意到了，剛才停在原地緩緩腿腳上的酥麻感的空檔也是用來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的。葉雲不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聖人，他的情緒是會被外界影響的，尤其是被那麼多人指着鼻子嘲笑，他真的可以毫無所動？

在一眾台上人員別樣的目光注視下，葉雲和黃如洋來到台中央的一個西裝革履，打扮精緻的年輕人旁邊。這人正是捐贈會最大金主金盛航空的代表，周醒。

原本按照站位，黃如洋是要挨着周醒站着的。但是在黃如洋靠近周醒的一刻，周醒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嫌惡之色。

周醒旁邊的秘書非常有眼力見，都不用周醒開口，連忙來到黃如洋身邊，直接擋住了黃如洋：“你就站這兒就行了，不要往左邊靠了。”

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黃如洋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在瞥見目不斜視，一臉倨傲的周醒時，黃如洋大約是明白是什麼情況了。

“好的！”黃如洋心情複雜地應了下來，聲音有着點點的無力。葉雲跟周醒之間隔着一個黃如洋，倒是沒有注意到周醒的小動作和小表情，只是按照計劃，開始背昨晚的稿子。

稿子的內容無非就是對這次捐贈會的感謝，然後表達對捐贈會最大金主金盛航空的嚮往，稿子裏恨不得把金盛航空描述成人間天堂了。

葉雲化身一個無情的背稿機器，幾乎是一字不落地將稿子被背出來了。大約十分鐘后，稿子背完，一個記者順勢問道：“看得出來，你對金盛航空很有好感，如果有機會能在金盛航空工作，你有沒有想過想要什麼工作？”

按照劇本，葉雲是要說任何工作都可以，然後再講一番感恩戴德的話。之後，金盛航空代表周醒再當場宣佈會給葉雲一個金盛航空安保人員的工作，以此突顯金盛航空的大善人形象。

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劇本，可是在這關頭，葉雲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光宇航空的那個機長的話，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想要當飛行員！”

原本都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周醒眼睛掙得滾圓，當場綳不住了：“你說你要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