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過去
搬遷安置區，安島村......
整安島村區域中的人家都是邊境遠海島民集體搬遷過來的，其中就包括葉家。所有搬遷過來的人家中適齡人員都被安排了掃盲同時分配了工作，葉雲的機場清潔員的工作就是這麼得到的。
由於機場離搬遷安置區比較遠，來往很不方便而且車費消耗是葉雲承受不起的，因而葉雲只會挑選超過三天的連續假期才會回家，其餘時間都是呆在員工宿舍的。
不過對於清潔員這樣的體力活工作，基本一個月才會有一次能連續三天的假期，遇到春運或者暑運時分，航班量大增，甚至可能一個月都回不了一次家。
從機場倒了好幾次車后，葉雲拖着大袋小袋回到了葉家。
標準的安置房是一幢面積不大的平房，裏面用一堵牆分隔成兩處區域。裏屋一般是作為睡覺的地方的。不過，葉雲有一個已經成年的妹妹，不方便跟葉雲已經爺爺葉福軍睡在一起，因而裏屋也用了帘子分成了兩個睡覺的地兒。
妹妹葉靈睡靠裏面較小的地方，葉福軍和葉雲則是睡在靠門的外邊的區域。
其實按照分配工作的原則，葉靈已經可以出去工作了。不過，葉靈是文盲，需要先完成掃盲之後才可以參加工作分配，所以在葉雲工作期間，葉靈一直都在參加掃盲班，留在葉家。
葉雲拎着東西推開葉家屋子大門，剛準備喊人，裏屋就傳來了葉靈激動的聲音：“為什麼不讓我去工作？家裏就靠我哥一個人撐着？”
“掃盲班的老師昨晚特意過來找我，說你腦子轉得快，是個好苗子，想把你送到正規學校繼續學。而且考慮到咱們家的經濟情況，他可以幫忙申請困難戶救濟，應該能抵掉大部分費用。”葉福軍那破鑼嗓子極具辨識度：“以前我也就想着你掃個盲就行，可是人家老師都說你是個好苗子了，不好好抓住機會？上學才能改變命運。分配工作那也是體力活，你還想一輩子賣力氣？”
“我都二十了！再從頭上學，上到三十多？後面十多年就靠我哥一個人一個月三千不到的工資撐着？那還不如回島上種田去！”葉靈的聲音愈發高昂：“讀書改變命運？那麼多從小就上學的有幾個真正改變命運的。真以為我是天才，二十歲開始上學，能上出什麼名堂？“
“你個臭丫頭才多大就認命了？老頭子我都快入土了都還沒認命......”
“不認命又能怎麼樣？”隨着葉靈的聲音落下，裏屋的帘子被掀開，面紅耳赤的葉靈從裏屋出來，一眼就瞧見了葉雲，微微一愣，跟變臉似的，前一秒還帶着些許余怒的小臉瞬間洋溢起燦爛的笑容：“哥，你回來也不知會一聲？帶了什麼東西啊？”
葉靈探着小腦袋往葉雲放在桌子上的袋子裏張望。
“紙巾，礦泉水，還有一些零食，對了還有茶葉......”葉雲從袋子裏翻出來的東西全是飛機上帶下來的。有時候清潔隊上機打掃會碰到機供品遺留的情況。這些多餘的紙巾，礦泉水或者小零食，機組人員都看不上，就連不少清潔大媽都懶得拿這些玩意。不過，葉雲來者不拒，會挑選一些沒有開封的東西帶回來。
“這茶葉怎麼泡啊，就放熱水裏就行？”葉靈打量着手裏的一次性茶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這種一次性的茶包。
搬入內陸之後，不用常年吹海風了，原本葉靈的皮膚是稍稍偏黑而且粗糙的。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養，反倒是有些變得白皙起來。
“應該就是放沸水裏就行。”葉雲隨口說道，眼睛已經瞄到了從裏屋出來，滿臉怒意的葉福軍。
一陣夜風吹進屋中，懸吊著老式白熾燈的電線被吹得搖搖晃晃，讓得整間屋子的亮亮閃閃爍爍，映襯着葉福軍極度不穩的內心情緒。
老式白熾燈使用一段時間后燈光就容易發黃，照在葉福軍干褶的皮膚上，顯得葉福軍更為蒼老。
葉福軍還在因為葉靈的上學的事情生悶氣，出來之後隨便找了個板凳坐着，吧嗒吧嗒地抽着煙，半天才憋出一句話：“葉雲，過段時間城裏面會有些人過來這邊慰問，隨行的還有不少記者。到時候，我們村裡所有人都要到場，你提前跟公司領導打個請假報告，這事兒是扶貧辦弄的，應該已經跟你們領導通過氣了，請假申請應該會同意的。“
“嗯！”葉雲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將帶回來的東西全部拿出來：“小靈，把東西都收起來吧。零食收着點吃。”
葉靈蹦蹦跳跳地將東西都攬在懷裏：“上次你帶回來的餅乾很好吃，這次沒有啊！”
“那個在機場航食有得賣，你喜歡的話，我下次去買點兒給你。”
“要買啊？”葉靈想了下：“要花錢的話，那就算了。”
說著，抱着一大堆東西往裏屋去了。
等到葉靈進去裏屋后，葉雲壓低聲音：“小靈上學的錢，以及她上學期間家裏的開支......我來解決。”
葉福軍放下煙斗：“或許小靈說的是對的。搬到這邊雖然前景廣闊了些，但是開支變大了。如果光靠你一個人，咱們家撐不了多久。可能我們只能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了。”
“不......下一代太遠了！”葉雲搖搖頭，從脖頸處掏出了一塊金鎖樣式的飾品吊墜。這塊金鎖做工極為精美，只不過因為常年貼身佩戴，在人體分泌的油脂沾染下，光澤稍稍有些黯淡：“如果真到了山窮水盡那一步，找個時間我去城裏把這賣了，應該可以支撐很久。”
葉福軍看到這塊金鎖吊墜，額頭上擠出的溝壑更深了：“這是你找回過去的唯一信物了，你把這賣了，值得嗎？”
葉雲望着金鎖背面刻着的一個小小的“徐”字，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波動：“十年了，我花了十年都找不到我的過去，那便不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