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不服,你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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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微妙而複雜,或許只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兩人就能成為至交好友;或許因為一個動作、一句冷哼,兩人就可能變成了仇視終身的敵人。
對於董荼那而言,也正是孟獲的無情鞭笞,痛下殺手,才使得他下定決心跟阿會喃一起謀反。
而當他和阿會喃一起將孟獲壓到漢軍大帳內時,內心甚至隱隱還有些激動。
弱者臣服強者,這沒什麼丟人的,更何況漢軍強的還不是一星半點,能夠為這種強者鞍前馬後,又有何不可呢?
再者,董荼那清楚的知道,現在自己的腦袋還能好好的呆在自己頭上,不是因為自己有多麼驍勇善戰,而是因為漢軍的憐憫,或者說...江寧的憐憫!
跟隨一個強者,一個仁慈又強大的強者,才能有生的希望,才會有活着的意義。
至少...董荼那現在就是這樣想的...
在他押解孟獲來到漢軍大營的路上,無時無刻不在給自己暗示,漢軍遲早有一天會馬踏瀘水,抵抗的後果...就是死!
沒有人能夠對抗漢軍的兵鋒,孟獲不行,阿會喃不行,他...更不行!
投降...
也只有投降才能保住自己性命,才能保住自己麾下部落族人的性命!
也正是這些暗示,使得董荼那此前對自己背叛舊主的那一丁點負罪感也成功消失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只是一個想法——對漢軍效忠,對江寧效忠!
很顯然,董荼那已經成功的把自己給催眠了,當他押解孟獲再見到江寧時,胸膛挺得老高,看向江寧的眼神里也充滿了狂熱。
這炙熱的眼神,也把上首的江寧給嚇了一跳,看着董荼那蠢蠢欲動的樣子,江寧心裏面咯噔一聲,內心不由得思忖道,莫不是這傢伙...想對自己圖謀不軌?
也不是沒有可能!
出於穩妥,江寧擺了擺手,把魏延召到了自己身邊。
直到魏延提着長刀站到自己面前時,江寧這才有了些安全感,目光也順勢轉向了下首跪着的孟獲。
“南蠻王孟獲?你我...又見面了!”
“哼!”孟獲此時一臉怒意的看着江寧,並沒有做聲。
“怎地?似乎蠻王仍心有不甘啊?!”
“前番汝被寧生擒,已然敗了一陣,現在又被某再次擒來,不知蠻王之心,可服耶?”
提到了上次被擒一事,似乎也戳到了孟獲的痛點,他掙扎着想起身辯白,然而身旁的兩個漢軍卻死死的將其摁倒在地上,無論他再怎麼掙扎都動彈不得。
孟獲嘗試了數次都沒能掙脫漢軍的壓迫,氣力消散的差不多后,也只得無奈的放棄了掙扎。
只見他跪倒在地,高聲痛罵著:“江子奕,汝忒奸險了些!前番某被擒后,你先是以大軍聲威攝我心神,后又以言語恫嚇於某,如此小人行徑,可算得英雄耶?”
“此番又使姦邪手段,蠱惑某麾下大將背叛於吾,若非手下之人自相殘害,某又何至於此?”
看到孟獲如此憤怒,江寧快走了兩步,來到了他面前約五步遠站定,而後淡淡的說道:“兵者,詭道也!”
“你也曾看過我軍諸營寨...”
“某所囤糧草,莫非不多耶?”
“所積軍器,莫非不利耶?”
“麾下將士,莫非不勇耶?”
“吾有此精兵猛將,糧草兵器,你南蠻王孟獲又拿什麼贏我?”
“再者,你說某使姦邪手段蠱惑你麾下大將,此更乃無稽之談!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乎?若非你殘暴不堪,冥頑不寧,又怎會招致背叛?”
“不僅如此,益州本就是漢家土地,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相比於你孟獲,汝麾下董荼那、阿會喃二將,實乃真豪傑也!他們明實務、識大體,擒下你是順應天道所為!反倒是你,先是背叛漢軍,帶頭起義作亂;后又不思悔改,屢屢帶兵進犯...”
“不服?”
“你...可配?!”
江寧這話說的極重,但是卻並非全無意義的詭辯,不僅僅是擺事實講道理,甚至還能引經據典,一時間孟獲想反駁,都不知道該如何下口。
而站在一旁的董荼那聽到江寧說他是真豪傑的時候,內心也不由得大喜,原本就高挺的胸膛又往上挺了幾分,甚至本來打算微微放鬆一下的背部,也再次綳的筆直!
江寧...可是在誇自己呢,決不能給他丟人!
一旁的阿會喃雖然反應並沒有董荼那那樣激烈,但是能夠被江寧誇讚,他的臉上也肉眼可見的充滿了喜意,雙腳也在微微的靠攏,就連低下的頭也緩緩的抬了起來。
畢竟誇自己的...可是江寧!
感受到江寧的認可,兩人也更堅定了自己的投誠之心,甚至於對下首跪着的孟獲,他們的臉上也開始帶着些淡淡的不屑。
跟自家軍師斗?怎麼敢的啊!
至於被痛罵一番的孟獲始終保持着沉默,他絞盡腦汁的思考着要如何辯駁,但是結果卻一臉失望的發現,江寧說的...似乎也沒錯!
不過雖然他心裏如此想,嘴上卻有着另一套說辭。
只見他梗着脖子,掙扎着開口道:“江子奕,若是你肯將某放回洞中,我自會率兵前來與你一決勝負!某雖為蠻夷,但卻知曉臉面羞恥,到那時你要是再能擒得我來,我必傾心吐膽歸降,絕不敢改移!”
聽到孟獲如此說,江寧眼前一亮,他也沒想到,孟獲居然會如此“上道”,自己只是稍微言語一激,就把局勢導向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至於孟獲那些羞辱的話,江寧已經選擇性的屏蔽了。
什麼叫自己雖為蠻夷,卻知曉臉面羞恥,這是在暗戳戳的說他江寧不知禮義廉恥嗎?
這激將法...拙劣至極!
見江寧沉默,孟獲生怕他不同意放自己回去,而後繼續說道:“某貴為蠻夷共主,一言九鼎,絕不敢負!再者,便是某肯降服,洞中之人又怎會心服?若軍師肯放某回去,自當招安本部人馬,同心合膽,方可歸順!”
聽到這,江寧臉上漏出了一絲冷笑,現在的孟獲已經開始着急了,剛剛還說自己回去再次戰敗被擒後方能歸降,現在卻說直接要回去招安本部人馬,如此前後矛盾之言,莫非以為他江寧是傻子嗎?
這傢伙...內心必然毫無悔改之意!
江寧正要開口,卻發現下首的董荼那突然跪倒在地,抱拳道:“軍師不可!”
“蠻王孟獲,雖為我等共主,實乃一反覆小人也!若是軍師放其歸還,免不得再度反叛,屆時說不得會成為我漢軍心腹大患,還望軍師慎重!”
“你放屁!”江寧還沒開口,卻看見孟獲朝董荼那瞪了一眼,而後不住的跺腳唾罵道:“董荼那,你個無恥小人,賣主求榮之輩,見利忘義之徒,又怎敢在此大放厥詞?”
見孟獲氣急之處,居然能夠蹦出來如此多貶義的詞語,江寧內心也不由得升起了看戲之心。
畢竟從他罵完孟獲開始,幾乎就沒怎麼說話,一直在陰沉着臉,別說是孟獲了,就連深知內情的龐統此時都不知道江寧究竟是怎麼想的。
孟獲此時愈發惱怒,若是江寧罵他,他忍也就忍了,被強者罵,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董荼那又有什麼資格去辱罵他?不過是一條狗罷了,頂多算是一條有實力的狗,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是自己的,還是江寧的!
結果呢?這條狗不僅噬主,現在還仗着新主子勢力強大,一直咬着舊主不放,屬實是...可惡至極!
見兩人爭吵愈來愈激烈,江寧冷冷的開口道:“你們...吵夠了嗎?”
只是這一句,場上瞬間便安靜了下來。董荼那是因為內心對江寧早已經臣服,只要江寧開口,他必然不敢反駁;至於孟獲,生殺大權在別人手中,也由不得他繼續囂張!
“孟獲,你說寧此番放你之後,要是再能夠擒你回來,你便會歸降,這可是真的?”
感受到江寧言語間的鬆動,孟獲眼神一亮,一臉喜意的看着江寧,而後連連點頭答道:“自是如此!自是如此!”
董荼那雖然有心想要提醒江寧,然而當看到江寧那一臉凶意的樣子,他也很識趣的閉上了嘴。
“好!那寧便放你歸去!”
“不過...”說到這,江寧頓了頓,看向孟獲的眼神也變得殺意凌然。
“想必你也知道,前幾次不管如何戰鬥,寧都避免大軍死傷的情況!但是這一次,寧決定要全力施為,不再留手...”
“換句話說,這一次你我交手,可能會死人,死很多人...”
孟獲此時只聽到了江寧打算放他回去,其他的倒是並沒有怎麼在意。
死人?廢話,打仗怎麼可能不死人的?
真當他孟獲是嚇大的么?
見孟獲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江寧也不願意再繼續多說,現在成都城似乎出了些問題,他已經沒多少耐心再陪孟獲玩這種抓抓放放的小遊戲了。
況且...治理蠻夷似乎也不是非要孟獲不可...
想到這,江寧看向了跪在下首的董荼那,臉上漏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來人,去了孟獲的繩索,備好酒食,賜金放還!”
江寧命令已下,押解孟獲的兩個漢軍也愣了一瞬,真的要放了這敵酋啊?
見江寧神色不似作偽,他們兩個大頭兵也沒法反駁,於是解開了孟獲的繩索,站立在一旁,時刻戒備着。
當孟獲繩索一放開,臉上不由得大喜,朝着江寧的方向走了一步,只是這一步,場上瞬間一陣刀劍出鞘的聲音,就連魏延此刻都握緊了手中的長刀。
見到眾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孟獲訕訕的笑了笑,而後往後退了一步,抱拳開口道:“軍師高義,某乃是重信重諾之人,此前誓言,必不敢忘!”
江寧擺了擺手,並沒有搭理孟獲,並且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孟獲倒是沒有跟江寧客氣,要是有可能,其實他也不想在這漢軍大帳內多待一刻。
於是在得到江寧的許可之後,他沒有任何猶豫,扭頭便走。只是在經過董荼那和阿會喃身邊的時候,孟獲的腳步頓了一頓,此時他眼神里的殺意幾乎再也掩蓋不住了,也幸虧他現在清楚的知道這裏是蜀軍大營,所以按耐住了自己那想要出手的蠢蠢欲動的心。
不過有此一茬,董荼那清楚的知道,一旦孟獲回去重掌大權,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這,他幽怨的看了江寧一眼,內心雖然不敢有怨懟,但是也帶着那麼一絲絲埋怨。
那深閨怨婦般的眼神,彷彿在質問着江寧,為何不把孟獲給就地正法了?還放他回去作甚?
對於這個問題,至少董荼那在江寧這是得不得答案了,當然,主要是他也不敢拿這個問題去問江寧...
“董荼那!”
“唔...”董荼那還在兀自幽怨,卻聽到了江寧喚他的名字,於是他慌忙出列答道:“末將在!”
聽到董荼那自稱末將,江寧只是抿嘴笑了笑,並沒有太過理會,而是緩緩開口道:“你和阿會喃兩人即刻回去整頓部落兵馬,而後務必星夜來奔我大軍!”
“此番孟獲回去,必然心懷怨懟,寧擔心他會對你們二人動手,以防不測,你們還是來到我大軍駐紮為宜,再者...寧還有一些事情要交代於你們二人!”
聽到江寧關心他們兩人的安全,董荼那和阿會喃兩人也不由得心裏一暖。
看看,這就是我漢家的軍師!
如此體恤下屬,關心下屬,比起那多疑的蠻王,差的何止十萬八千里?!
“董荼那(阿會喃)領命!”
得到江寧的命令,二人也沒有再太過耽擱,連忙告辭回去。
正如江寧所說,孟獲極有可能會打擊報復,若只是對於他們二人倒也就罷了,若是殃及池魚,傷及到自己部落的那些婦孺可就不妙了。
等到兩人剛走,龐統上前一步,來到了江寧身邊並肩站定,開口問道:“子奕這是...何意?”
江寧看了孟獲一眼,開口道:“士元可還記得寧跟你說過的一勞永逸之事?”
“子奕此計,莫非會用到董荼那和阿會喃兩人?”
聽到龐統的問詢,江寧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是!”
“也不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