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懷璧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懷璧卻無罪的註定不是匹夫，而是力量者。

******

靠在道路兩邊的牆角下，鋪上一張皺巴巴的獸皮，再用石塊壓住四角，就是一個簡易的地攤了。五大三粗的冒險者們站在後面，一個個扯着脖子大聲叫嚷。在他們看來，東西好壞和嗓門高低，兩者絕對是成正比的關係。

在這人頭簇擁的巷子裏，既有破破爛爛的衣帽，也有外表光鮮的服飾；既有生鏽的斧頭，也有寒光閃閃的刀劍……各種貴賤不一、品質難辨的東西混雜在一起，讓人眼花繚亂。

米拉蹦蹦跳跳地跑上去，在一個個攤鋪前流連忘返。不過她並沒有買任何東西，只是單純在挑選的過程中尋找快樂。

羅迪緩步跟在後面，眯起的眼睛裏閃動着審視和挑剔的目光。難得出來一次，錢袋也很充裕，所以他並不想空手而歸。何況在這種魚目混雜的地方，時常有一些被人們忽略的寶物出現，在角落裏靜靜等待着幸運兒的到來。

“奧術視覺！”羅迪心中默念道。他的瞳孔中泛起了一層紫色光暈，眼中的世界立刻抖動扭曲，彷彿隔着蒸騰的熱氣一樣，片刻后又恢復如常。不過此時，他看到的不僅是喧嘩的街道和擁擠的人流，魔力流動所產生的靈光也依次閃現，映入到他眼中——那些附加有魔力的物品全都無所遁形。

在法術的指引下，他逐一分辨，然後向攤主詢問價格。

“這個戒指上似乎附加了防護類法術，不過靈光黯淡，估計已經快耗盡了……這個倒不錯，但是好貴！”

在一個貨攤前，羅迪注意到一本外觀古樸的黑色書籍。

“這是什麼書？”看到這個陳舊而帶着幾分熟悉氣息的冊子，羅迪心中一動，不由得想起了巫妖城堡中的圖書室。

攤主是一個敞胸露懷的光頭男。他色迷迷地盯着米拉的身子，一副餓狼般的樣子。

“小妹妹，你也是法師嗎？這可是**師用過的法術書呢，保證物超所值……當然，我可以更便宜一點，如果……”

沒等光頭男說完，米拉撇撇嘴，翻開書看了看。裏面已經寫滿了各種古怪的文字和圖案，但她卻完全看不懂。

“這都是什麼啊！”她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隨手把書一扔，不屑地說：“這也能叫法術書？寫得歪歪扭扭，沒一個字認得出來。既不是龍語，也不是精靈和矮人語……難道是獸人的法術書嗎？”

攤主頓時漲紅了臉，高聲叫嚷道：“我又不識字！誰知道那是什麼鬼玩意！”

羅迪把書拾起來，翻來覆去研究了一番，然後連連搖頭，又把書放下。不知是不是錯覺，就在他拿起書的一剎那，似乎有幾道不善的目光從附近的人群中投射過來。

“算了！去別的地方看看吧！”羅迪拉住正擺開架勢準備吵架的女孩，向外面走去。“一個蠻漢而已。何必跟他斤斤計較、浪費時間呢！”

“可是那人也太可恨了！一本破破爛爛的舊書，竟然要價500金幣，怎麼不去搶！”女孩憤憤不已地說道。

“搶？”羅迪略帶嘲意地哼了一聲，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他恐怕沒有那個機會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米拉疑惑地看着羅迪，見他並沒有解釋的打算，於是嘀咕了幾句，不再言語。

經過這個小小的意外事件，羅迪好像忽然間失去了逛街的興緻。出了路口之後，他就和女孩分手，然後消失在人流之中。

******

夜色漸濃，蒼空中的星星越來越多了。城市各處的***也次第亮了起來，尤其是懸吊在馬路兩側的整齊的路燈，從半空灑下桔黃色的光暈，隨着耳畔起伏的波浪聲，晃動着，閃爍着，像一串流動着的珍珠，和那一片片密佈在蒼穹里的星斗互相輝映。

然而這點光明註定無法照遍整座城市。

除了早晚會有短暫的喧囂外，多數時間裏，南城靠近外緣的貧民區，就如同失去了魂魄的雙眼一般死寂無光，沒有半點生氣。

幾道黑色的影子，彷彿夜晚出沒的幽靈，在小巷的陰暗中穿梭而過。樣式相同的黑色緊身裝束，手中塗黑的利刃，全覆式的黑色頭套……甚至連顏色不一的眼眸，也都像地上的沙土一樣晦暗。

“看樣子是老丁克斯的同行……衣服全都這麼難看。”羅迪伏身趴在不遠處的一個房頂上，同樣也是一身灰突突的顏色，在昏暗的環境中根本無法察覺。

以夜色為掩護，幾個黑衣人偷偷摸摸潛行到一個簡陋的平房附近，相互用手勢交流了幾句，然後靠到牆角里。其中一人拿出了一根細長的東西，幾下挑撥后，原本緊閉的窗戶就被撬開了。那人縱身鑽了進去，另外幾人則略微分散開，一邊準備接應，一邊監視着四周的動靜。

一聲怒吼突然響起，屋子裏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片刻之後，那個進去的黑衣人蹣跚而出，手裏還拿着一本小冊子。

就在此時，輕微的弓弦顫動聲響起，一支利箭帶着凄厲的尖嘯，洞穿了那個黑衣人的脖子。

接下來，三個打扮各異的人從小巷的另一端飛奔而出，個子較高的兩人死纏住黑衣人，另一個則沖向掉在地上的那本冊子。

然而這註定是個無法平靜的夜晚，不速之客們接二連三，如同憑空出現般從各個方向彙集在這裏。刀劍相擊，鮮血噴涌，相識和不相識的人們為了幾頁薄薄的紙片拼個你死我活。

羅迪沒有動，他還在等，等待真正的強者忍不住跳出來。

低沉的吟誦聲在半空中響起，古怪的音節起伏跳動，凝結成死亡的咆哮。短短的一瞬間，空氣中的溫度就降低到了冰點以下，無數拳頭大的冰雹從天而降，夾雜着寒冷的氣息，如同一場疾風驟雨。

羅迪的目光凝固了，死死盯着頭上的天空。皎潔明亮的圓月高高懸挂，一個黑色的身影飄浮在銀白的流光當中。

“是魔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