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治癒系病人
第三天趙洪不再輸液，姜海雲開車把他送到單位，沒說什麼，看着他打開車門、下車、關上車門，規規矩矩，又規規矩矩地說：“我走了。”她“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麼，直接離開。到了科室，姜海雲換上衣服、進屋打開電腦、登錄系統，一切如常。
今天的第一個病人是個女孩。姜海雲收下挂號條，抬眼看了女孩一眼，彎彎的眼睛，高高的鼻樑，長得很特別。“哪裏不舒服？”姜海雲問。
女孩小聲說：“醫生，我很久沒來例假了，最近胃口也不好。”
姜海雲看了看挂號條上的年齡，20歲，問：“你可能需要和你男朋友一起去檢查一下，是不是懷孕了。”
女孩很開心地說：“是嗎？太好了，我和老公準備要孩子，一直沒要上。”
姜海雲一愣：“你，結婚了？挺好，那去做一個尿檢吧，這是檢查單。”
“謝謝醫生。”女孩高興地收下單子離開。
中午去食堂吃飯，小護士圍到飯桌前議論開了。“姜主任，上午那個女孩是您接診的吧？”急診護士問姜海雲。
“哪個？”姜海雲咽下一口飯。
護士往臉上比劃了一下：“鼻子高高的，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長得蠻清爽的那個。”
姜海雲點點頭，正想開口，對方先開口了：“你知道啊，她是第三者，早上男的老婆來醫院鬧，把挂號廳都給砸了。”旁邊的捲髮護士拍了拍她：“別亂說，沒砸挂號廳，就把挂號廳的花盆砸了。”
“這麼鬧騰？”姜海雲淡定地扒拉了一口飯。
護士湊上去問：“姜主任，她要是懷上了，這下就熱鬧了。”
姜海雲搖搖頭：“這人好像下午出結果吧。”對於第三者，她沒有什麼好感。
護士“哦”了一聲，轉頭和別人議論開了，從她們的談話中，姜海雲了解到一個飛揚跋扈的妻子，一個小有財富的男人。看着那些護士同情小女孩的，罵男人的，她心裏想：做妻子的，就是得狠一點。
吃完飯，她散散步不自覺地走到了挂號廳，大廳里人不多，這會兒都去吃飯了，三兩個自己帶着水和食物的，等着出結果的病人和家屬。碎了一地的花盆早就被收拾乾淨，除了靠窗的右邊少了兩盆綠蘿，什麼都沒變。她一眼就看到那個高鼻樑的女孩，她用手矇著臉，雙肘撐在聯排座椅的扶手上，一個人坐着。姜海雲看了她一眼，走開了，穿過挂號廳，快到科室門口，她停下腳步，轉身回去，她想去看看那個女孩。
女孩還坐在那裏，她過去拍拍女孩子的肩膀。女孩抬起頭，彎彎的眼睛紅紅的，鼻翼也是紅彤彤的，鼻孔側邊沾着一點紙巾紙屑。
“你的化驗單呢？”姜海雲問。
女孩從口袋裏掏出化驗單，遞給她。
姜海雲看了一眼，說：“告訴你了吧，沒懷孕。”
女孩點點頭。
姜海雲看了看她，問：“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女孩搖搖頭。
“有沒有頭暈噁心，腸胃不適的癥狀？”姜海雲不知道要說什麼。
女孩搖搖頭，說：“沒有，謝謝醫生。”
姜海雲把化驗單遞迴去，好像有點不甘心地問：“那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身體。”
女孩淚眼汪汪地看了她一眼，說：“沒有。”
這個女孩穿着不算潮流，也不是大牌，為什麼要去做小三呢？姜海雲看着她有些好奇，只是說了句：“沒事早點回去吧，下午醫院人多。”說完，她有些後悔，自己這是什麼話。
女孩低着頭，眼淚唰地掉下來，說：“我知道，醫生。我知道。”
姜海雲意識到自己刺激到人家了，只能補充說：“年紀還輕，只要身體好，一切都會好的。”
女孩低下頭說：“醫生，我跟他都辦了婚宴的，請了家長了，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姜海雲想起姜海風說的一句話：“萬千賓客不如婚書一張”，就問她：“是沒領證吧？”
女孩點點頭。
“你自己不小心吧？”姜海雲繼續說。
女孩“哇”地哭出聲來，讓她硬生生咽下勸慰的話。不知道說什麼，掏出紙巾給女孩遞過去。女孩不住地抽泣着。姜海雲離開也不是，獃著也不是。
旁邊一個中年婦女看不下去了，坐到女孩身邊，說：“孩子，還在讀書吧？”
女孩抬起頭，看了一眼旁邊穿金帶銀的中年阿姨，垂着眼，沒回應。
中年女人笑了笑，說：“上午的事情啊，我都看到了了，不就是給人騙了嗎？年輕，誰沒有栽過跟頭？你學什麼的？”
女孩看了一眼女的，說：“學藝術設計的。”
“嚯，怪不得長得這麼標緻，跟藝術品一樣。你啊，那種男人，不值得的，那樣的人，就適合母老虎管着，你這樣規規矩矩的，被他欺負，這不，老天都看不下去，戳穿他了。”
女孩聽到女人這話，抽泣得更厲害了，說：“我對他是真心的。”
女人拿出手機按了一下，指着屏保給女孩看，問：“這是我女兒，漂亮吧？”
女人見女孩望着屏幕，說：“這孩子還沒出生，我和他爸離婚了，他在外面有了人，在我知道後跟那女的分手了，過了半年，我覺得過不下去啊，這人就是仗着我真心待他這樣欺騙我。就分了，協議離婚後才查出來懷了孩子，生下來，現在這麼大了，長得大眼睛白皮膚，隨她爸，但脾氣隨我。”
姜海雲在旁邊坐了下來。女人沖她點點頭，繼續說：“孩子，我那時候三十多歲了。”
女孩張大眼睛問她：“你男人跟你了，為什麼還要離婚？”
“跟我了不是愛護我啊，他因為婚姻跟我在一起，但兩個人有沒有感情，只有自己知道，我覺得自己委屈了，繼續維持這段關係，對兩個人都不公平，當時就想着，趁着沒孩子，離了也好，結果這個小祖宗出來了。”
女孩繼續問：“那她父親知道嗎？”
“知道啊，畢竟有血緣關係，平時也會來看看孩子。”女人風輕雲淡地說。
“那，您討厭那個第三者嗎？”女孩小心地問。
女人拉過她地手說：“怎麼不討厭，一開始討厭死了，跟我搶男人，後來發現自己的老公也就那麼一回事，倒是覺得有點可憐。”
女孩點點頭，旁邊的人繼續說：“孩子，你看那個男的，還能把你家長給騙了，這段位不低，也就他老婆那樣的人才能降住他，你要是跟他在一起，受委屈。再說，他能騙你，還不會去騙別人？”
女孩不吭聲，女人笑了笑，姜海雲看了看錶，得去上班了，她起身朝女人點點頭，走了。快出大廳時回望一眼，女人身邊多了一個女孩，手機里的女孩在媽媽旁邊，手裏拿著兒科粉色的藥品包裝袋。。
姜海雲看看身上的白大褂，是這一身衣服嚇到小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