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木魚

2 木魚

西堯在收拾行禮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到南方去遊歷一圈。華夏自古南北道法殊途,相去甚遠。西堯印象中南方山水奇秀,歷史積澱頗厚,所以修道中人功法各有所異,不似北方都是一脈相差無幾的大開大合。

但是在西堯離開北蒼山之前,慈世平過來告訴他,奉京城之中有個門中前輩的後代,最近遇到一件麻煩事,需要西堯去幫忙解決一下。慈世平說得十分輕巧,可西堯卻感覺到事情並不如他聽到的那樣簡單。

西堯來到奉京后,先是在郊區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然後按照師傅給的地址來到那個人的家中,卻不料那人不在家,西堯只好在門上留下了北蒼山的記號,表示自己來過。

這是北蒼山門下獨特的聯繫法門,那人看到之後,便會很快地找到自己。

西堯一般的時候不化緣,他幾乎沒有缺過錢。

西堯在遼東市替人除靈的那段時間裏,掙到的錢差不多能買一間兩居室的房子。除去給田芯的幾萬塊,他把剩下的都偷偷地散給了一些窮困的家庭。

吃掉花兩塊錢買的蘋果,西堯打算在天黑之前就回到那個小旅館。

因為他這一身黑色道袍實在有些太礙眼,街上路人都用幾十年前看老外的目光瞧他,還有幾個人拽着西堯的胳膊讓他給摸骨算命。

西堯躲過一個老太太的糾纏,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就發現昨晚在隔壁房間折騰一宿的那對男女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男人一手拎着啤酒和各種熟食,另一隻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把手伸進女人的絲襪里,嘿嘿地賤笑着。

看來今晚又免不了要盤腸大戰一夜了。

西堯不是聽不得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呻吟聲和床榻抖動聲在他的靜心功夫下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只不過他身體中的那隻心眼實在是有些逆天,隔壁和走廊的一點點動靜都能被他捕捉到。

這對男女每一次接觸,每一個扭動都在西堯腦海里播放,就像是大屏幕電影一般衝擊着他的神經。那些人倫之事,並不能讓西堯穩固的道心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但是西堯卻覺得這樣有悖倫常,自己好像是一個在窺視他人私隱的下作之人。

“梆!梆!”又是兩聲清脆的木魚聲,彷彿近在耳邊,又似乎遠在天涯,穿透震耳的音樂,傳到西堯的耳廓中。

西堯寬大的衣袖在空中獵獵作響,相隔數十米遠的路燈在他腳下就像近在咫尺一般,轉瞬之間,西堯就飛縱出了奉京城郊。

樂隊主唱哭喪般地聲音漸行漸遠,西堯翻過一座高高的立交橋,奔馳在一條偏僻的公路上。沒有了五彩斑斕的霓虹,只剩下路邊一排排垂頭喪氣的路燈和路上稀稀疏疏的車燈在不停閃耀。

“梆!梆!”木魚聲有節奏地再次響起,在深夜中慢慢地擴散出去,像一道波紋般回蕩在曠野之中。

西堯的速度依然沒有減慢,如同一隻在夜晚覓食的蝙蝠,毫無聲息地滑翔着。

那木魚聲彷彿在進行召喚的儀式,每隔上片刻功夫就會輕輕地敲擊兩下,在幽靜地野外顯得分外刺耳。

遠遠地,西堯發現在前方有一團灰白色的影子,也在朝着木魚聲傳出的地方飛掠。

從那灰影留下的淡淡痕迹,西堯能感覺到它是一隻妖靈。

前面是一座矮山,公路從山腳下的隧道中穿過。那隻妖靈晃動幾下煙霧般的身子,蜿蜒地穿行在山林里。

西堯將兩隻寬大的袍袖卷在手中,雙腳一彈,踩着隧道前的指示牌,也縱上了那座山嶺。這面山坡是陰面,所以樹木都不是很茂盛,枝葉也只有一人多高,枝杈和樹樁絲毫不能對妖靈造成影響,卻大大地阻礙了西堯前行的速度。

無奈之下,西堯只好躍上樹梢,踩着柔韌的樹枝,在後面緊緊地追趕。

行進中,西堯感到四周的妖靈之氣逐漸加深,壓抑得空氣都凝重起來。那木魚聲忽然緊湊起來,一連“梆梆梆”地敲了七下,山林里氣流驟然快速流動,一股旋風扯動樹葉“簌簌”作響,片刻間就形成蔓延全山的狂風,在林間卷積。

西堯來到山頂,身前的形勢讓他大吃一驚。

在山嶺中漫卷的狂風一點都沒有波及到那個小小的山谷,幾十隻妖靈隨着風勢在空中不停地旋轉,卻沒有相互吞噬和爭鬥,井然有序地向渦流中心飄去。

山谷中沒有樹木,是一片青青的草地,正中間盤膝坐着一個白衣僧人,手中一隻鼓槌,急促地敲擊着身前的木魚。

隨着那白衣僧人每一下敲擊,便有一隻妖靈被吸納進木魚之中,還發出愉悅地叫聲。

“梆梆梆!”三聲響聲,三隻妖靈爭先恐後地鑽進木魚,那木魚也慢慢地變得發黑起來,仔細看去,竟然是由一個骷髏頭蓋骨研磨而成,而僧人手中的鼓槌也是一隻臂骨!

難怪這木魚的聲音不似其他木頭雕成的那樣沉悶,相反還有些清脆。

那白衣僧人閉目凝思,手指間似有千鈞重擔,每敲擊一下人骨木魚,他的身子都微微顫動。額頭已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僧衣背後全被濡濕,緊緊貼在身上。

收服妖靈?!

西堯知道這白衣僧人並沒有使用任何的法陣和咒訣,而是在修鍊他身前的那個詭異的木魚!

這些年來,隨着佛門整頓門風,提高收徒門檻,使得修佛之人日漸稀少,和尚也很少出現。江湖中,仍在闖蕩的大都是俗家弟子,但是高手已經寥寥無幾。如此一來,菩薩刀傳人周易也算是其中的翹楚了。

那白衣僧人顯出一身極高的修為,但是他的作為和那隻法器卻背離了佛門的法規。

眾生平等,慈愛濟世!

如此吸煉妖靈,已經不是殺生,而是**裸地殺戮!

妖靈在西堯心中同草精木怪一樣,都是經風雨洗鍊,日月輪轉修習而成,若不是與人為惡,傷人魂魄,西堯也絕不肯輕易將它們煉化!

西堯慢慢走下山坡,一步步來到山谷之中,靜靜地站在那白衣僧人身後,在他再一次敲擊人骨木魚的同時,西堯重重地拍擊着手掌。

一隻妖靈正受到木魚奇異聲音的吸引,剛要將霧狀身體擠進那木魚之中,突然被西堯的掌聲驚擾,尖嘶一聲,衝破旋風的籠罩,朝天幕中逃竄。

白衣僧人手一頓,臂骨停在木魚上方,餘下的妖靈還在戀戀不捨地旋轉着,等待木魚再次響起。

西堯開口問道:“少林?”

白衣僧人睜開眼睛,扭臉望向西堯,微微地搖搖頭。

“大悲寺?”西堯又問道。

白衣僧人還是搖頭。

“不是佛門?”西堯有點奇怪。

白衣僧人抬手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另一手丟下臂骨鼓槌。那鼓槌剛好敲在木魚上,發出和剛才不同的另外一種聲音。

“梆……”空中的妖靈聽到這聲音之後,全部像企鵝般一愣,然後轟然一聲四散奔逃,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衣僧人一見,似乎像輕鬆了許多,長長吐口氣,說道:“你怎麼就知道我是和尚?”

西堯不解道:“難道你是道士?”

白衣僧人伸腿甩掉布鞋,用手指不停地揉搓着腳趾,臉上露出舒爽的笑,“我告訴你,大哥天生就是禿子,一根頭髮都不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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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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