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祠堂大亂斗(7)
趙康利坐在一張漆色斑駁的板凳上,端着一隻白瓷缸子,悠閑地喝着裏面的苦丁茶。
作為遼東市的頭號人物,任誰也不會想到趙康利的屋子居然和西堯的房間一樣,狹小而且簡陋。除了一張小小的茶桌和三條腿的板凳之外,還有一張簡單的木床。床上被褥龍鳳花紋還是三十年前的樣式,一隻填滿稻糠的枕頭邊上放着一把短刀。
趙康利從來就不是個簡樸的人,他從來都是喝最貴的酒,開最好的車,騎最純的馬,抽最醇的雪茄,而且出手極其豪爽,曾經在歐洲一座城堡里連續開了一個月的酒會,用的最低都是三十年以上的紅酒。
他只有晚上回到這間屋子的時候,才會從天堂重新走到人間。每當趙康利走進這間屋子躺在床上時,沒有女人,沒人柔軟的床墊,沒有煙酒,才能真正把面具卸下來,身下硬冷的木板會清楚地告訴他,自己想要的倒底是什麼?
遼東市的老大,那不是趙康利的目標,在他心中,自己本應該做在家族中那把代表繼承人的椅子上,而不是現在這隻三條腿的板凳。
雖然姓氏趙康利無比的自豪,但是卑微的身份和從母親出繼承的低賤血統絕對是他的痛楚,一生永遠的痛。
趙康利還是那身黑褐色的唐裝,褲管高高挽起,赤着雙腳踩在一個破舊的搪瓷盆中,水面上飄着一層細碎的冰塊。
腳面上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冰涼,混合著嘴裏的苦澀,讓趙康利感到渾身毛孔都舒張開了,每一根神經都無比清晰。
門被推開,忠叔從外面走進來,站在趙康利面前,躬身道:“少爺,黃妃那邊今晚有些動靜,很多人都過去了。”這個老人雖然體態已經有些龍鍾之態,但是臉上卻紅光滿面,神采奕奕。
“哦?”趙康利用舌頭舔舔唇邊苦澀的味道,“清楚是什麼原因么?”他和忠叔之間一直是親逾父子的關係,從來都沒有以主僕相論,平日裏說話也十分隨和。
忠叔搖搖頭,說道:“應該是會所中祠堂的緣故,那裏一直都不太平。”
趙康利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手執翠綠小扇的柔媚女子,眉目之間輕蹙着淡淡的哀愁。他一聲輕嘆,腳趾攪動着冰塊,緩緩道:“就是前些年做過法事的那個祠堂?”
“對,就是那個祠堂!”忠叔道,“不過,最近幾天鬧得動靜很大,黃妃有點坐不住了,找了很多人去,其中包括西堯和周易。”
“嗯……”趙康利點點頭,“隨她吧。”那女子就像是一抹淡淡的余香,縈繞在他心頭,揮散不去。
忠叔又補充道:“高橋彥野和伊東美羽也過去了。”
趙康利聽到這兩個東洋人的名字,眼神陡然一亮,道:“他們?也去了?”
忠叔道:“是的,監視他們的人傳回來消息,看到他們進了女子會所。”
趙康利沉吟片刻,吩咐道:“忠叔,讓趙九和十七去看看,盡量在一旁觀望,注意別讓那兩個東洋人暴露身份,免得麻煩。”
忠叔垂手道:“是。”
“等等……一旦黃妃有危險,要保全她的人身安全,告訴他們在所不惜……”趙康利的如鷹隼般犀利的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溫柔。
西堯沒想到今晚這樣一場嚴肅的法事,竟然會變成如此兒戲的鬧劇。所有人都變得瘋狂起來,事態變得難以控制。
原本安撫住殭屍之後,一切就應該結束了,重新歸於平靜。賀老道突然又橫插一手,為了自己的殭屍兒子讓場面複雜起來,緊接着蘇瑤的出現攪得局勢混亂不堪,這已經夠讓西堯頭大如鬥了,誰知個惹禍精,徹底地把一池水弄得渾濁起來。
在這樣一群人的襲擾下,西堯清修苦煉的那顆平常心也煩亂起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紛擾源自熟女溫泉里的那場血脈賁張的艷遇。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解決蘇瑤,只要這個小姑奶奶安靜下來,縱然賀老道的道法再高深也經不住大家一擁而上,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但是問題是西堯好幾次想制服蘇瑤的時候,轉身看到她尖尖的下頜和柔美的脖頸,腦海里就浮現出剛剛兩人肌膚相親的畫面,那香艷旖旎的感覺登時讓西堯心虛起來,不敢面對蘇瑤。
蘇瑤一襲素裝如同追命的白無常一般,緊緊綴在西堯身後,手中玉劍縱橫的劍氣使得西堯不停地閃躲。後面扯起一條長龍,六個人和兩隻殭屍走馬燈似地在洞穴里轉起圈子。
西堯急速奔跑,腳下布鞋幾乎足不沾地,卻無法甩掉蘇瑤。看看馬上都能追上隊尾的周易,西堯急切地喊道:“周易,幫我攔住她。”不是沒有辦法,實在是西堯根本不想正視蘇瑤。那溫軟如玉的胸膛,盈盈一握的腰身,讓西堯渾身似火燒般難忍,只能逃避。
周易扭頭看到西堯被蘇瑤追殺的狼狽樣子,嘿嘿一笑,“你倒底把人家姑娘如何了?為什麼……”他根本不緊張西堯,因為周易知道以西堯的身手,蘇瑤那柄玉劍還不是對手。
“少廢話!”西堯一向淡定的神情,終於起了變化。
周易笑道:“好吧!”轉身把銀刀斜斜一挑,帶着龍吟般的呼嘯聲攔住蘇瑤的玉劍。
蘇瑤飛奔中只覺玉劍上一股大力湧來,急忙身形翻轉,把玉劍橫握在胸前,才看清楚一把亮如秋水的銀刀豎在眼前,而西裝筆挺的周易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蘇瑤黛眉一挑,怒道:“你想要做什麼?難道……”就在蘇瑤腳下稍一停留,怒向周易之時,“呯”又是一聲槍響,帶着強烈的氣流從蘇瑤和周易頭頂掠過。
原來是小s看到蘇瑤停下腳步,便抬手就是一槍,想嚇嚇這瘋婆子,那顆威力巨大的子彈打在蘇瑤頭頂斗篷上,又隔着中間的周易,擊中前面醫生殭屍後背,把它佈滿濃黑血液的身體打得轟然一聲撞在石壁上,頓時石屑亂飛,煙塵四起。
蘇瑤斗篷被打碎,露出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和如冰霜般寒冷的俏臉,只是雙唇都已經沒有了血色,如雪慘白。
周易摸摸頭上被子彈擦過的頭髮,心中一陣劇跳,“你他娘的能不能注意點,每次都這樣驚心動魄,打不死也被你嚇死了。”他已經是第二次被小s暗算了,兩次都是子彈擦着頭皮呼嘯而過,這時他才了解剛才鐵手對自己的苦笑是什麼意思。
小s被賀老道餓狗般追着,腳下絲毫不敢停留,在經過蘇瑤身邊的時候,看到她沉魚閉月的容顏,心中泛起微微的酸意,嘴上卻嗤笑道:“不過就是一張死人臉,我還以為是什麼樣的美女,讓那臭瞎子如此憐香惜玉……”
西堯聽到小s如火上澆油的話語,忍不住心中咒罵不已:小s純屬是個他媽惹事的妖精,這下蘇瑤恐怕就更難說服了。今晚如果不能把這件事擺平的話,恐怕自己就得在素心門的追殺下過完後半生了。
蘇瑤披頭散髮地站在那裏,兩隻眼睛裏噙滿了淚水,左手扯飛身上斗篷,露出窈窕曼妙的身姿,手掌緊緊握住玉劍,一道比剛才更長的劍芒暴漲而出,直追西堯而去。
周易也知道暴怒的女人是多麼不講道理,便閃開身子,把小s和蘇瑤讓過去。等看到賀老道經過身後的時候,想起他對自己的蔑視,惡從膽起,揮動銀刀,向賀老道後背切去。
賀老道聽到身後菩薩刀上雷霆般的刀聲,急忙就地一滾,如野狗般躲過周易的銀刀,連看都沒看周易一下。血紅的眼睛裏只有前面飛跑的小s,在地上爬行幾下,佝僂着身子追上去。
那醫生殭屍被小s一槍打在後背上,饒是它有三百年道行,卻也難擋小s短槍的巨大殺傷力。加上又沒有孩童殭屍那烏金肚兜護體,所以後背被炸出一個深可及骨的血洞。幸虧它已經是鐵屍境界,否則的話,小s這一槍能毀去它半邊身子。
醫生殭屍站起來,左右晃動着腦袋,想弄清楚是誰打傷自己,卻看到一道道身影風馳電掣地從身邊經過,遲鈍的腦子不知如何是好。猛然間看見賀老道從後面矮着身子跑過來,新仇舊恨一起發泄在他身上,跳起兩米多高,將鐵塊般的身體砸在賀老道腰背上。
賀老道只顧為兒子報仇,卻不曾想到會被醫生殭屍盯上,冷不防被它從半空壓在身上。賀老道哪裏經得起它千斤重力,腿腳一軟,全身趴在地上。
那醫生殭屍騎在賀老道後背,反而有些發獃,不知道如何打他。只是傻傻地用力地往下坐,幾下就把賀老道枯瘦的身子坐進沙土之中。
周易和鐵手隨後趕到,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孩童殭屍也趕到這裏,見老爹被壓在下面,登時口中呦呦大叫,揮動骨棒砸向醫生殭屍。
醫生殭屍被骨棒砸得一歪身子,兩隻長滿長爪的手卻更加用力地抓住賀老道的脖頸,像是騎馬時攬住韁繩一般,劇烈地運動身子,重鎚似地把賀老道壓得像死魚一般。
小s身後沒了追兵,自然也停下腳步,返身蹲在賀老道身邊,用槍管頂在他腦門上,舔舔鮮艷的紅唇,說道:“臭老道,你他娘倒是追我啊!”
周易、鐵手和小s都圍在兩隻殭屍這裏,看着賀老道被狠狠地修理,洞穴中只剩下蘇瑤還在對西堯窮追不捨,灑下一串串匹練般的劍光。
此時,從洞穴邊的取水井裏又悄悄地出現兩個鬼魅似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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