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信封
最近幾天一直下着小雨,天空灰濛濛像是遮上一塊黑布,時間也隨着淅淅瀝瀝的雨絲在慢慢流淌。
黑薩似乎很喜歡這樣的天氣,總是在巷子裏瘋跑。一身油亮的毛髮濕漉漉地沾滿了泥點,不停地在水坑裏咬着自己尾巴亂轉,並且樂此不疲。
阿丑認為它是故意這樣做的,因為到了晚上田芯會很細心地幫黑薩洗澡,用風筒吹乾毛髮之後,有時還會噴上點香水。那瓶香水是阿丑在商場裏買的,花了他整整兩張百元大鈔,心疼了好一陣子。
今天是星期四,距離那天晚上的拳賽已經過去了三天。
現在回想起來,阿丑仍然沉浸在當晚的驚心動魄之中,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像孤膽英雄一樣,深入虎穴解救自己的愛人。這讓他有點荷里活大片的感覺,劇情跌宕起伏卻是真實無比的。
雖然田芯並沒有像那些女主角一樣做出些充滿愛意的感激動作,比如說擁抱自己或者是送給他一記法式的那種令人窒息的濕吻,但是阿丑已經心滿意足了。在救出她以後,他就一直抓着田芯的柔荑,緊貼着田芯光潔裸露的後背,也許是田芯太緊張的緣故,阿丑覺得她肌膚冰冰涼涼的,
阿丑感到自己很齷齪,他一直把田芯當作是心目中的女神,在田芯穿上那件從別人身上扒下來的晚禮服的時候,阿丑更是驚為天人,他恨自己當時居然會激起一陣衝動,這太他娘地不是人了。
一想起田芯精緻的面容和玲瓏的曲線,阿丑就難以入睡,他都想讓西堯給他念一段清心寡欲的法訣,讓自己冷靜下來。
西堯的清心訣還是挺有效果的,當天晚上回到家裏的時候田芯還是面色蒼白,西堯把手按在她額頭上輕輕吟唱着,片刻之後田芯就安穩地睡著了。
周易留在了賭場,坐在拳擊台上,說是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原本阿丑就對周易沒什麼好感,這下更覺得他這人不地道。雖說然能救下田芯有一多半是周易的功勞,但是要是沒有西堯相助的話,別說替他那殘廢老爹報仇,就是他本人能不能完整地走出賭場都是一個疑問。
阿丑嘟嘟囔囔地和西堯磨嘰了半天,發覺西堯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知道自己多半是白說了。
倒是黑薩在一旁看着自己聽得津津有味,他索性摟住黑薩脖子,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述賭場之行。講到興起的時候,掏出煙分給黑薩一根,兩個傢伙一起吞雲吐霧。等他們倆抽完最後一根煙,黑薩站起來用尾巴抽抽身上的煙霧,搖搖晃晃地走開,阿丑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傢伙是來蹭煙的,根本不是來聽自己講故事的。
第二天早上,阿丑早早起床買了幾籠包子,興沖沖地給田芯送去。卻遠遠地發現田芯蹲在門口玩着黑薩的尾巴,一臉落寞的表情。
問過之後才知道,田芯今天沒去上班。昨天她在夜總會賣啤酒的時候,被尖子手下的打手綁架。當時好幾個賣啤酒的小姐妹驚恐地看着田芯被幾個彪形大漢按住手腳,都捂住嘴眼睜睜地目送他們拖走田芯,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田芯沒有怪她們,如果當時和她們換下位置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勇敢地站出來說句話,或者是悄悄的報警。
出了這事之後,自己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夜總會上班了。不過就算是她還想繼續待在那裏工作的話,尖子也不會同意的。
丟掉了這份工作,光靠在肯德基打小時工的話,恐怕在交過房租之後,自己就得天天吃饅頭喝涼水了。田芯倒是不怕苦,但是一想到在遠方念書的弟弟,她的眼睛就紅了。
失去賣啤酒這份不算微薄的薪水,就意味着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沒有了着落,對田芯來說無異於當頭一棒。母親的早亡,讓田芯瘦弱的肩頭壓上了重重的擔子。所幸聰慧的弟弟沒有辜負遠在天堂上母親的期望,以很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天京大學,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晚上,姐弟倆在母親墳前抱頭痛哭一整夜。
隨後,田芯就來到遼東市,開始艱辛的打工生活。
領到工資,田芯剔出房租和一點點生活費之後,就會把剩下的錢全部匯給弟弟。她知道在天京讀書,就算是一份早餐都快能抵上自己的一日三餐了,她不想讓弟弟和自己一樣在沒人的時候偷偷吃最便宜的飯菜,被人在背後用異樣的目光注視。
最近接踵而至的事情,讓田芯有些難以招架。首先是被劫財又劫色,接着遇到一條除了不會說話之外與人沒什麼區別的狗,然後是妖靈與修道人,再後來就是叫人綁架。
田芯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欲哭無淚,她脆弱的神經幾乎崩潰了。
阿丑有些無奈的蹲在田芯身邊,聽着她低低的傾訴。此時此刻,阿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除去堅強外衣的柔弱女孩,自己褲兜里的錢只夠平時給田芯買個早點和飲料的。要是想充充好漢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去偷了——從自己老爸老媽那裏偷。
黑薩伸着鼻子不停地在阿丑手裏裝包子的口袋上嗅來嗅去,嘴角掛出一道口涎。
“就你饞,挺大的狗了也不嫌丟人……丟狗。”阿丑沒好氣地數落黑薩。
田芯從口袋裏撿出一隻包子塞進黑薩的嘴裏,輕輕撫摸着黑薩頭頂的長毛,看着它一口就把包子吞進肚子,“有時候我真想變成黑薩,你看它一天無憂無慮的,什麼煩惱都沒有,多好啊!不像我們這樣……”
阿丑默然無語,看着黑薩甩動着的尾巴一陣發獃。其實他倒是真的很想變成黑薩,可以肆無忌憚地在田芯身上撒嬌和親昵,還能和田芯一起洗澡,至少能被她洗澡。
田芯又拿出一隻包子餵給黑薩,眼神漸漸失去焦點,悵然若失的望向前方。
這該怎麼辦?阿丑看着田芯微微發紅的眼角,一種挫敗的無力感蔓延全身,心情失落到了極點。
兩個愁雲滿面的人,就這樣被一條興高采烈的狗吃光了所有的包子。
當黑薩湊到阿丑褲兜邊上找煙抽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提着空空如也的袋子,阿丑連罵黑薩的心思都沒有了,把整盒煙都塞到黑薩嘴裏,“抽吧,抽死你……”
黑薩叼着煙盒圍着田芯轉圈撂蹶子跑,八成是沒見過阿丑如此大方,一臉興奮地樣子。
雨絲像牛毛一樣灑下來,連樹葉都帶着濛濛的哀愁。
“拿着吧,”西堯不知什麼時候走到兩個人身後,把一個信封遞到田芯面前。
田芯遲疑的接過信封,手裏一下沉重許多,“這……這是什麼?”
阿丑也扭頭看着西堯,眼神里和田芯一樣的滿是詢問。
“廢紙,”西堯笑道,“不過,是對我來說。”
田芯打開信封,露出一疊鈔票,鮮紅的色彩和厚度讓她一陣心驚肉跳,“不……不,我不能……”田芯慌忙站起來,想把信封塞回給西堯。
西堯擺擺手,“放心吧,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弟弟的。”
“那我也不能收,”田芯還是堅持着,她不是不想要這筆錢,而是不能。
阿丑的眼睛像錐子一樣狠狠地扎在那個信封上,咬着牙道:“西堯,你哪裏弄來這麼多錢?你把尖子的賭場抄了?”
“呵呵,”西堯道,“這是別人給的。”
“少來,誰那麼大方能給你那麼多的錢?”阿丑不相信。
“還記得田芯被搶劫的那晚么?有兩個人來找我替他們除靈。”西堯道。
阿丑撓撓頭,“哦,我想起來了,那個司機還很大方的給我四百塊。”
“這是他們給的傭金,”西堯笑道。
阿丑咬咬嘴唇,“靠,還真是肥羊啊!早知道我就多宰他們點錢了。西堯,不如以後我做你的經紀人吧!”
“好啊,”西堯道,“你首先要學會和妖靈打交道。”
阿丑撇撇嘴道:“那還是算了吧,保護小命要緊。不過,你得給我分成。”
西堯笑笑,對田芯說道:“錢,對你們來說很重要,而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田芯道:“不,那我就更不能要了!我已經給你門添了很多麻煩,不能再……”
西堯捋捋馬尾,打斷田芯的話,“既然這樣,就算是我雇傭你照顧小黑吧。這些天來,它整天膩着你,連我這個師兄的話都不聽了。”
田芯還想拒絕,阿丑把信封死死地按在她懷裏,“你就收下吧,西堯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高人是不需要鈔票的。再說了,這是他請你照顧黑薩的工資,沒道理你白給他打工吧?”
“那……這也太多了吧?”田芯一時有點難以接受。
阿丑彈彈信封,裏面厚厚的鈔票發出“嘭嘭”的聲音,他摸摸有些發疼的手指,“好傢夥,得有個幾萬吧?沒想到你還真是個財主啊。這才是財不露白,嘖嘖嘖!你收徒弟不?修道的前景還是挺有錢途的。”
西堯沒搭理阿丑的信口開河,“不過,工作還是要找的。”
“我早上打過幾個電話,都說暫時不招人了,”田芯抱住信封,因激動而泛起的紅潤佈滿臉頰,卻難掩眼神中的憂鬱,“像我這樣沒有學歷和工作經驗的人,只能幹服務行業的工作,做個服務員或者是促銷員。”
阿丑說道:“再說了,這一片都是尖子的地盤。就算找到了工作,也難免他們會報復的。”
“那就不到尖子的地盤找工作。”西堯道。
阿丑道:“說的輕巧,整個城東都是尖子的地盤,要是不在城東找工作的話,就得到城北和城南去,估計城西也是去不了,老杜和阿鬼恨你都恨到骨子裏去了。”
“也只能到別的地方去找了。”田芯一聽,兩道細細的眉毛緊蹙在一起,“城南很遠,從這裏要換好幾回車,路費雖然不是很多,但是一個月下來就要不少錢的。城北都是風景區,恐怕我是沒什麼機會的,人家要學歷的。”
阿丑心裏一緊,聽田芯這個意思如果說要是在城南找到工作的話,十有**是要搬走的。他馬上說道:“沒關係的,現在西堯不是把你弟弟上學的費用搞定了嗎?你就先別著急,工作我們慢慢找,總會有合適你的。再說了,你要是到城南上班的話,那裏的房子很貴的。”
田芯道:“不行的,西堯的錢我是一定要還的,不過要等很久才能還上。所以工作還是要儘快找,早上班一天就多掙一天工資。”
“其實你們不用那麼擔心,”西堯笑道,“早上周易來找過我,說要是有什麼困難的話可以直接去賭場,他現在就住在那裏。”
“周易?”阿丑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一拍手道:“對啊,周易那小子平白得了好大的賭場,就算是分紅的話,也應該有咱們的份。”
田芯有點遲疑,“不好吧?我和他也不太熟悉。”她對那天晚上周易強迫自己脫掉所有的衣服換上那件晚禮裙的事情,心裏總是有點不太舒服。
“有什麼不好?”阿丑叫道,“田芯,你知道不知道周易得了多大的便宜?要是沒有西堯和我的話,他能做到嗎?”。他故意把自己也加了進去,雖然他知道子沒什麼太大作用。
“周易說了,隨時恭候大家光臨。”西堯道,“還說,如果你們去的話,會有一個很大的驚喜的。”
“驚喜?”和田芯對望一眼之後,阿丑眼睛裏全是小星星,“周易不會喪盡天良一次,孝敬我一份賭場的乾股吧?”
這時,黑薩從巷子另一端風風火火地跑過來,也不知道是誰給它點着的煙,兩個鼻孔上各插了一根,嘴裏還叼着煙盒,跑到三人面前一陣上竄下跳,像是嗑過葯一樣異常興奮,看得阿丑又是一通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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