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個……沈聞回來了。”
“啊!”
一聲驚呼劃破寂靜的夜。
溫舒紜從夢中驚醒,手腳冰涼,呼吸有些急促,抬手抹了把額頭,滿是冷汗。
又是噩夢。
這已經是她不知第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了。從班坦爾回來后,她總會做噩夢。
至於噩夢的內容,卻又總是在夢醒的一剎那消失,沒有留下一點痕迹。
溫舒紜是既遺憾又慶幸自己記不得噩夢的內容。遺憾是因為始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夢中經歷了什麼,慶幸是因為自己對噩夢沒有記憶,不需要后怕。
她把床頭的那杯水拿了過來,慢慢地喝着。
溫舒紜經常失眠,睡着的時間裏也總是多夢。不光是因為在班坦爾留下的黑色記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四年前的那場變故。那件事後溫舒紜生了很長時間的病,心病。如果要用專業一點的詞來解釋的話,是焦慮症和抑鬱症。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溫舒紜的病似乎好了很多,已經很久沒有發病了。
當然,這都是在藥物以及她個人極強的意志力控制下才形成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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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是睡不着了,溫舒紜掀開被子,赤腳走到窗邊,把窗戶拉開個小縫,點了根煙。
屋內沒開燈,只有她臉前那一點猩紅的亮光。煙霧縹緲間,她的記憶不自覺地又飄忽回四個月前。
班坦爾是一個因戰爭而陷入水深火熱的彈丸小國,每天平均戰爭次數居然可以達到47次,無辜的百姓們連跑都不知道該往哪跑,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只能無助彷徨地聽從命運的安排。
溫舒紜是醫生,自願到前線做了無國界醫生。在那兒的八個月,是黑色的。在那裏她見證了太多的生死,真正理解了“生命是脆弱的”這句話。也是在那,她遇見了沈聞,遇見了那個闊別四年的人。
沈聞……
她在心裏默念這兩個字。
不想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溫舒紜掐斷煙,抬手將煙拂到窗外,把窗戶關好后,從床頭取了兩片安眠藥吞了下去,躺到床上強迫自己入睡。
無法入睡的日子裏,她總是習慣聽從心理醫生蘇湛的建議,點上一支香薰蠟燭,聽着白噪音放空自己,嘗試進入睡眠。不過今天她沒有這種心情,直接依賴安眠藥,簡單粗暴。
吞掉安眠藥后,她突然想起了給自己開安眠藥的人。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溫舒紜還是立刻撥通了蘇湛的電話。她知道,像他這種熬夜狼人,這個點是不可能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睡覺的。
果然,沒用兩秒,蘇湛就接通了她的電話。
“怎麼了紜紜,大晚上找我什麼事兒?”電話那頭滿是嘈雜的重金屬音樂聲,亂鬨哄的。不用想,溫舒紜就知道他又去蹦迪了。
蘇湛嘴裏咬着煙,拍了把身旁蹦得正歡的朋友的肩,下巴朝安全通道的方向一揚,示意他自己出去一趟。
走到樓梯間裏,順手拉上隔音門,音樂聲立刻減弱。樓道里除了綠色的安全信號燈,就剩下他臉前亮晶晶的一點火光。
溫舒紜聽他那頭安靜下來了,剛想說話,又被他的話堵住了。
“怎麼了紜紜寶貝兒,是深夜寂寞難耐,想我了么?”蘇湛嬉皮笑臉地說道。
“……滾啊。”
蘇湛和溫舒紜是在一個大院裏長大的,溫舒紜從小就一直被他“紜紜、紜紜”地叫,一直叫到了現在。到了大學,溫舒紜選擇在昭城學醫,蘇湛則去了澳洲修心理學。分處兩個大洲,兩人之間的聯繫變少了很多。不過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情,讓兩人又重新聯繫到了一起,關係又回到從前住在大院時的樣子,說話也沒那麼多顧忌。
“除了想我,你還能有什麼事兒?”蘇湛使勁吸了口煙后吐出,倚在牆上,有些慵懶地盯着慢慢散開的煙霧。
“我是認真的,你正經點。”
“哦。”
溫舒紜坐在床上揪着被角,有些糾結。
但她覺得還是應該告訴蘇湛的。畢竟他是她的心理醫生,也是整個事情的知情者。
“那個……沈聞回來了。”
“什麼?!”
蘇湛臉上的玩味立刻消失,神色變得凝重,指尖夾着的煙有些顫抖,在不經意間掉到了地上,滾了兩滾。
沈聞?他怎麼突然回來了?
那紜紜……
蘇湛覺得自己火氣有些上來了,不想用這樣的狀態跟她說話,便尋了個理由止了話題。
“先這樣吧,下次再說,那面喊我去喝酒了。”
“……哦。”
話沒說完,溫舒紜心裏略微有些不暢快。她不明白為什麼這次在蘇湛眼裏,她的事居然比不上跟朋友喝酒重要。
這期間,藥效逐漸發作,溫舒紜掛斷電話沒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蘇湛掛了電話,在樓道里停留了許久。
他總有種感覺,沈聞這一回來,溫舒紜會不顧一切地再次走向他,自己之前替她做下的所有心理建設都會付諸東流。
他也很怕,溫舒紜會因為沈聞的再次出現,又變回到四年前那副最痛苦的模樣。
黑暗中,看不清他眼中的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