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舔犢情深
“鄙人如意宗外門執事高大俊,敢問足下尊姓大名?”
強忍着心頭的憤怒,高大俊老不情願的朝着趙豐年拱了拱手,漠然道:“在蘊塵司中又所供何職?”
“某趙豐年,添作蘊塵司寧州百戶所小旗官!”
“……”
話剛落音,高大俊臉上怒容更甚,趙豐年一眼便能從中分辨出這狗賊怕是嫌棄自己官兒太小了,恐又有當場發作的可能……
隨即他趕緊補充了一句:“某雖只是個小旗官,卻深受千戶大人看重,平日裏相處,皆是以叔侄相稱!”
“那便敢問趙小旗!”高大俊聞言不由得心生忌憚,只好耐着性子繼續問道:“你所說的千戶大人,是蘊塵司中的哪一位?”
“判官,陳平安!”
“……”
聽到陳平安的名字,在場的所有如意宗弟子皆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高大俊更是臉色瞬間陰沉到了極點,搞得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珠子都給瞪圓了……
“敢問趙小旗,判官大人如今身在何處?”
“要不……我幫你問問?”
如此刨根問底的架勢令趙豐年分外不喜,說著便從懷裏摸出了一顆彈丸,言語無不挑釁道:“就說,高大俊高老爺想知道千戶大人現在在哪裏,如果方便的話,千戶大人還是趕緊來寧州碰上一面吧……”
“不必了!”
高大俊猛地擺手制止了趙豐年的動作,瞧那鬚髮皆張的模樣,就差沒原地爆炸了,真真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與之同行的如意宗弟子們也是各個面帶怒容,憋屈得都快吐血了……
作為萬中無一的修行者,打從鍊氣成功之後,他們何曾受到過這樣的委屈!
於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被一個凡人給拿捏得抬不起頭來,這話說出去誰信?
怪就只怪那蘊塵司的名號太過悚人視聽,也不怪他們的心裏生不出任何忤逆的想法,縱然是他們的宗主大人當面,在與十三太保對峙的時候,也只能退避三舍,足足讓出一頭地來!
“關於貴宗弟子遇害一事,某深表遺憾!”
先聲奪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趙豐年隨即見好就收,也沒再扯着陳平安的虎皮欺人太甚,當即就岔開了話題,朝着高大俊拱手說道:“經查驗,殺害他的兇手乃是前些日子潛入城中的荒人祭司……至於為什麼要把貴宗弟子的屍首陳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主要是因為那狗曰的荒人手段極其殘忍,我們根本無從分辨受害者的面容,只能依靠着你們這些親友,根據熟知的細節去進行辨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趙小旗言重了!”
見趙豐年突然放低了姿態,高大俊面上隨即緩和了不少,亦順勢借坡下驢道:“既然都是誤會,不知我等可否帶回那孩子的屍首,也好早日入土為安!”
“當然可以!”
趙豐年頷首笑道:“我們也希望逝者能夠得到安息,由你們這群親友來收殮他們,那是再好不過了!”
“多謝!”
說著,高大俊領着如意宗諸位弟子認認真真的朝着趙豐年拱手作揖。
“只是!”
趙豐年趕緊側身避讓了眾人的行禮,接着話鋒一轉道:“荒人祭司來勢洶洶,奈何我司在寧州人手捉襟見肘……不知高先生可願協助官府將那些賊人緝拿歸案?”
“義不容辭!”
對於趙豐年的知情識趣,高大俊表示面子上好看了不少,連忙點頭應允道:“無故殺我弟子,確是不能就此作罷……縱然是掘地三尺,如意宗也要將那賊人尋到,殺之以儆效尤!”
“如此,多謝高先生!”趙豐年頓時欣喜萬分,連忙又是拱手鞠躬道:“有了貴宗的鼎立襄助,某相信,兇手此番定是插翅難逃!”
“告辭!”
目的達成了一致,高大俊便風風火火的帶着如意宗的弟子們依次離開了刺史府。
待到人去樓空,趙豐年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放歸了原處,訕訕的摸了一把面上的冷汗,他亦馬不停蹄的轉身消失在了大堂之中……
“我就說嘛,天寶還是很有能力的!”
沒了外人的打攪,徐渭從屏風後面現出身來,遠遠的望着趙豐年的背影,滿含欣慰道:“辦起事來有條不紊,是個干刑名的好料子!”
“臭小子好**猾!”
陳平安跟在徐渭的身後,屬實被趙豐年剛才扯虎皮,拉大旗的行為給鬧得哭笑不得,隨即接過了話頭笑罵道:“還叔侄相稱呢,他但凡對老夫有過一絲信任,也不至於過了這麼些天還是個小旗!”
“哦?”
似乎從陳平安的話里聽出了些許對趙豐年的欣賞,徐渭頓時便打蛇順竿上,貌似半開玩笑道:“師弟莫不是見獵心喜,想給他給個百戶噹噹?”
“百戶我可做不了主!”
陳平安苦笑着搖了搖頭,對於自家師兄習慣性的見縫插針,他真是有些頭大道:“六品以上的官員任免,皆是由吏部考核說了算,若師兄真有此意,不如去信一封發往朝歌,請恩師來為這小子把把關……”
“算了吧!”聽得陳平安提起了宰相許烈,徐渭瞬間就縮卵了,連連擺手告饒道:“這話當我沒提,你可千萬莫要在老師面前上給我眼藥……都被發配到寧州來了,為兄是真的沒地兒可挪了!”
“我怎麼感覺師兄挺有怨氣的呀!”可算拿住了徐渭的痛腳,陳平安頓時心情大好,兀自趁勝追擊道:“若不然,弟下次回京,替您在恩師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幾句?”
“……”
話已至此,徐渭真真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哈哈哈哈哈!”
陳平安得見徐渭吃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好半晌他才收住了笑容,語帶正色道:“師兄莫要再為當年之事耿耿於懷,老師將您放在寧州,純粹是出於保護!”
“我知道老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
回憶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徐渭滿臉苦澀,都顧不得去計較陳平安先前的揶揄,自顧耷拉着肥臉,飽含無奈道:“只是,越是這樣,我便越是無法去面對老師,甚至你們,我都……”
“好了!”
感受到了自家師兄的沮喪,陳平安適時將大手拍在了徐渭的肩膀上,感同身受道:“實不相瞞,弟此番來到寧州,老師也曾特意有過叮囑,令為弟在辦案之餘的生活當中多多予以兄長方便,只是他老人家顧忌身為尊長的威嚴,有些舔犢情深的話也不便說得太明了……總之還是那句話,不論是其他的師兄師姐們,還是為弟我,都希望大師兄能和老師放下那些過往的芥蒂……俗話說得好哇: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父子之間,豈敢有隔夜之仇?”
“師弟莫要再說了,為兄心裏都是有數的!”
良久,徐渭回首深深的凝望了一眼陳平安,感受到自家師弟眼中那毫不掩飾的關切,他忽然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