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兇殘教練
第一節跆拳道課成功地喚醒了蘇小慧在學生時代對體育課的恐懼感。
高抬腿、單腿跳、抱腿跳、蛙跳,甚至還有什麼負重深蹲……整整一節課,蘇小慧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一隻蹦個不停的青蛙,而且陸湛陽不喊停就得一直蹦。
這樣不知折騰了多長時間,就在蘇小慧感覺自己就快被練成一把濕淋淋、熱騰騰、軟綿綿的麵條時,陸湛陽終於大發慈悲地叫了停。
“好啦,休息十分鐘。”
蘇小慧轟然倒下,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上。
陸湛陽站在蘇小慧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怎麼?才這麼點運動量就受不了了?你的體能也太差了!我告訴你,這只是測試一下你的體能,讓我心裏有個數,真正的訓練還沒開始呢。不過照你這表現,我看訓練什麼的根本不用開始,因為你堅持不了多久!”
“你的……意思是……我不適合練……跆拳道?”蘇小慧一邊喘着粗氣,一邊斷斷續續地問道。
她白色的跆拳道服幾乎濕透,頭髮粘噠噠地粘在白晰的額頭上,臉色緋紅,眼睛像水洗過一樣,水汪汪霧蒙蒙。
然而這副“美人圖”陸老師並不懂得欣賞。
“不好意思,”他背着手彎下腰,臉幾乎與蘇小慧的臉齊平,笑得毫無誠意,甚至隱隱帶着幾分興災樂禍,“本店的宗旨是‘讓顧客做最出色的自己’,我一定會把你訓練成高手,哪怕你是把柴火。”
蘇小慧面無表情地看着笑得一臉討人嫌的陸湛陽,心裏翻了個大白眼,默念了十遍“二貨,二貨,二貨……”瞬間身心舒暢。
陸老師卻並不知道自己的學員正用精神勝利法在心裏把他抽了個半死。他慢條斯理地來回踱着步子,在蘇小慧看來像只驕傲的大公雞,如果有尾巴的話應該能迎風招展成一面旗幟了。
“在你休息的這十分鐘裏,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跆拳道這項運動。跆拳道起源於朝鮮半島,早期是由朝鮮三國時代的跆跟、花郎道演化而來的,韓國民間較普遍流行的一項技擊術……”
陸湛陽邊說邊偷眼瞥了下蘇小慧,見她竟真的坐那兒認真聽課,目光追隨着他,全神貫注,時而點頭,時而沉思,沒有反駁,沒有敷,也沒有不耐煩。
他不禁越說越得意,心情都飛揚了起來。真是不枉他花了整整一晩上的時間備課呀!
然而,真實情況卻是,蘇小慧表面瞪大了雙眼一臉認真,實際上腦子正在昏昏欲睡。這是她應付領導開會時練就的絕技。
拜託!她在心裏默默地打了個哈欠。這些我問度娘好不好?!
課上到後半段兒時,陸老師以演示跆拳道技巧為名,將自己現在唯一的學生當成沙包摔了起來。
面對蘇小慧的怒視,他竟還振振有詞道:“瞪什麼瞪?!我這是在鍛煉你抗摔打能力!這也是跆拳道重要的訓練方式之一……”
看着陸湛陽最後裝模作樣和自己互相鞠躬時那傲慢的嘴臉,蘇小慧強忍着才沒伸出爪子把它撓成個滿臉花。
她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身上像被幾百輛拖拉機犁過了一樣,真是……無一處不鬆軟。一到家,便直接像麵糰兒一樣拍在了沙發上。
“喲,我的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趙斐端着溫水遞給蘇小慧,嘴裏卻不忘調侃她,“你不是去上跆拳道課了嗎?這怎麼反倒像和人打架了似的?”
“嗯,你說對了。”蘇小慧一口乾了涼白開,隨後又趴回沙發,“不過打輸了!還差點兒被人打死!”
“啊?誰呀?怎麼回事呀?”
“陸湛陽!”蘇小慧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來。
想想下課時,陸湛陽傲嬌地提醒她以後別忘了每周二、四、六傍晩上課,那臉上簡直明晃晃地寫着“小人得志”四個字。
知道了來龍去脈的趙斐很是有點無語。這聽起來確實太兇殘了。
“你說,他是不是故意報復我呀?”蘇小慧問。
“我覺的有可能。你要不考慮換個教練試試?”
正被蘇小慧認真考慮換掉的陸教練,此時下班后和健身房的哥兒幾個還有楊剛一起跑到燒烤店吃夜宵。
“你今天對蘇法官是不是太狠了?我在一樓練器械時,就聽見二樓‘咚咚’的。差不多就行了,你還想把她練成黑帶怎麼著。”
楊剛嘴裏這麼說,心裏想的卻是,出出氣就得了,可別真把人給摔壞了。
“練成黑帶也不是不可能。我可是體育教育專業的,練人我在行呀。”陸湛陽心裏默默地補了一句,保證練不壞,但練得生不如死還是可以的。
“不過陽子,你還是稍微注意一點吧,畢竟蘇小慧是成年人,骨骼肌肉已經定型,柔韌性也比較差。看她那文文弱的樣子,體能估計也不過關。還是要慢慢來,否則真出了什麼事兒就不好了。”
大黃知道陸湛陽有時挺意氣用事的,所以就事論事地提醒他。
“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陸湛陽不是個不聽勸的人,當然他心裏也確實有數。
“雖然是成年人,但練到拿個黑帶也應該問題不大。你看我也不是從小練跆拳道的,還有我以前的那個師姐,練時歲數更大,不也拿了黑帶了嗎?”
大黃忍不住扶額,看來這傢伙果然鑽了牛角尖。
“你練成黑帶是因為你是大神好嗎!誰能和你比?你那個師姐練成是因為一個星期有五天裏呆在練功房拉韌帶。
“蘇小慧是哪種?是有體能上的天賦?還是有足夠的時間去練習?”大黃決定搖醒他,免得以後真出點兒什麼事。
想想也是,陸湛陽從善如流,點了點頭。大家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陸湛陽在心裏默默想的是:反正我訓練蘇小慧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讓她考級考段……
“蘇法官今天表現怎麼樣?看見你有沒有很吃驚?”楊剛還是挺好奇的。
陸湛陽想起今天她見到自己時那波瀾不驚的樣子,說心裏突然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和失望。
他上課前曾不只一次偷偷地設想過,蘇小慧看到他時會是何等的大驚失色。可實際上並沒有。她當時平靜得就像不認識他一樣。
她……該不會真是把他給忘了吧?畢竟法院每天有那麼多案子和當事人,而他和蘇小慧前前後後也只不過只見了三、四面而已。
想到這兒,陸湛陽心裏的那股子煩躁更重了。如果她真的忘了他,那他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表現得還不錯。”陸湛陽心不在焉地胡亂答道,“雖然體能差,但毅力強。平時看着高傲不愛搭理人,但聽課時還挺認真的,乖乖的,感覺還有點傻乎乎的……”
“哦……乖乖的?!傻乎乎的?!”桌上其他五個人突然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拖着長音兒異口同聲地重複道。
“哦……”大家開始拍桌子敲碗地起鬨起來。
陸湛陽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這人是蘇小慧!不是他以前帶的那幫皮猴兒學生!
“我看咱們陽子該不會是開竅了吧?陽子的春天來了!哥兒幾個,為了陽子的春天干一個!”小郭的話一出口,立刻又引來眾人的一片起鬨。
被預言春天已到的陸湛陽真是干張嘴插不上話。兄弟們也不想聽他插話,自顧自地順着劇情往下捋。
“真是太好了!陽子終於開竅了!你們不知道,之前差點兒沒把我給急死。”
和陸湛陽同住了六年宿舍的於勁簡直快要喜極而泣:“之前有個女隊員喜歡他,要和他處朋友。陽子呢也同意了。可你們猜怎麼著,這小子一和人家約會就談戰術、技巧。一約會就談戰術、技巧。沒兩個月愣是把人家給談跑了。”
“哈哈哈哈哈……”
雖然這個故事聽了很多遍,但大家還是笑得前仰後合。
楊剛第一次聽,自然覺得更新鮮,還暗暗補刀:“我說湛陽這小子怎麼一提蘇小慧就咬牙切齒的。果然!這世上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哎!好臟!”這是陸湛陽飛過去一塊雞骨頭。
大黃是老大哥,覷着陸湛陽的臉色,生怕玩笑開得過了火:“行了行了。陽子的光輝情史就別提了。”
想了想又感嘆道:“要不是當年陽子說要去讀書,退役下來上了省體育學院。說不定現在已經留在隊裏任教了。唐教練現在還覺得可惜。”
大家並不是太在意大黃的感慨,繼續吵吵嚷嚷地玩鬧。
只有陸湛陽默默地喝着一瓶啤酒。要他多讀書的是奶奶。他從小被奶奶帶大,奶奶一直很愧疚自己小時候沒能像其他孩子那樣上學讀書,而是去了省自行車隊。
當時他選擇退役,其實也是為了以後能回到濱海照顧奶奶。可當他考上教師資格,找到了工作,奶奶卻沒享幾天福就去世了……
……
陸湛陽真是誤會蘇小慧了。
蘇小慧並沒有忘記他,只不過多年的庭審工作把她練得很有幾分處變不驚的架勢。再加上蘇小慧本來就懷疑陸湛陽是在故意整她,所以更不會主動提起。
越是狐疑越面癱,她對自己這項技能給於五星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