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轉變
第二十四章轉變
閻爾梅是什麼時候走的,明磊根本就沒有覺察,此時他的心中真的如翻江倒海一般。是啊!這些在原來自己生活的現代記錄下的歷史,已如烙印般深深銘刻在自己心靈的最深處,在不知不覺間影響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為什麼要這樣呢?
捫心自問,自己一手造就的歷史偏差還少嗎?不,這都不能說是偏差了,簡直是改天逆地。可既然如此,自己何必還要如此執拗地死守呢?
走出書房,皓月當空,月涼如水,明磊深深吸了一口氣,豪氣頓生。自己赤條條來到這個異界,到如今實力足以左右整個歷史車輪的變動,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沒有李定國又如何,難道自己就沒有能力擊敗尼堪嗎?多爾袞死了,多鐸死了,連勒克德渾也死翹翹了,自己還有什麼好畏懼的,這天下不是揀來的!
明磊暗暗攥緊拳頭,老子就憑這雙手,一定能打下這片天下來!
得知明磊被說服,同意進攻九江了,眾人這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現在明磊手裏守備部隊不算,光野戰師足足就有六個,而九江的守軍不足四萬,明顯的僧多粥少,多久沒有聞到硝煙味了,多久沒見血了,明磊帳下又多是少壯將軍,這些好戰分子簡直就象聞到腥味的貓,成天圍着劉六、陳慎轉悠,怎麼也要分口湯喝吧!
劉六心裏明白,就算明磊不親自去,多半也會點陳慎為主將,可真聽明磊這麼一說,還是難掩滿臉的失落。
“不去就不去,但張天廣、沈一恆就駐防在江西,怎麼也得以他們為主吧?這我可是早就答應他們的!”
“不行!”明磊拒絕得很乾脆,“九江那地界,你又不是沒去過,不是山就是水的,張天廣的騎兵湊什麼熱鬧。沈一恆也不行,那是我的精銳,不捨得!”
陳慎樂了,本來嘛,沈一恆、張天廣都是劉六的老部下,誰不喜歡使自己順手的?可沒想到明磊突然又冒出一句,“陳錦澤的二師也不上!”
這些,劉六強忍着笑,臉都快憋青了。
“那大哥的意思?”
“劉一鵬的第五師都是金聲恆、王得仁的原班人馬,自然要用上;李來亨的六師成軍到現在還沒打過什麼硬仗,也不能少,剩下的,算上廖九發的獨一旅、朱翰園的獨四旅。”
“就給我這些人馬?”
明磊笑了,“楚濱要嫌少,我把禁衛師也撥給你,不過你可要留在身邊,愛惜着使啊!”
劉六滿臉壞笑,“大哥你不是一向海納百川嗎?這是要幹什麼?大業未成,真的拿那些傢伙當異己了?”
“這話可不好亂說啊!你知道什麼?廣東就不說了,廣西與江西地面越來越太平,我一直琢磨是不是用不了這麼多守備衛所了。徐雲持給算了算,各處衛所有兵馬近五萬人,大抵可以裁撤一半。要知道去年咱們的軍費開支,已經佔去一年收入的八成,到現在,歷年積累的幾百萬兩銀子的虧空還沒有補上呢!
你們想想,一下子解放出二三萬壯勞力,這一出一進,又能增加多少銀子的進項?我想好了,咱們至多也就供養這六個整編師了。此次作戰之後,不再招募新兵了,受損的各師進行縮編,咱們不還有四個獨立旅嗎,拆成團級單位整個補充進去。”
“那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接着裁撤地方守備部隊,不就騰出地方安置了?而且我打算,今後乾脆形成定製,各師的官兵犯了不大不小的錯,直接發過去任職,待遇減半,如何?”
兩個人知道,別看明磊說得輕鬆,此事恐怕已成定局,現在無非算是知會他們一聲,哪個不識趣,就真沒有眼力見兒了。
既然派了自己這個差使,陳慎自然不敢大意,低頭盤算了一下,“大哥,李來亨那個師遠在廣西,什麼時候能到位呢?”
明磊將手一擺,“這事不要問我,隊伍調動去找總參,後勤給養去找總後,你回來到現在真是太久沒有打仗了,不過很快你就能熟悉了。”
等陳慎在南昌集結完隊伍,已經是這年的八月十三日了。三個整編師又兩個旅,加上留守南昌沈一恆部,足足十萬兵馬,大軍開拔,滿山遍野,遮天蔽日,陳慎立在高大的船頭觀看,比起當年的窘迫,真是感慨良多啊!
敵我雙方,兵力差距大太,明軍壓根就沒想過掩飾自己的實力與行跡,所以,早早接到消息的平南王尚可喜,告急的文書一式三份,江南總督府衙、陳泰與北京兵部都收到了。
應該說,自打尚可喜進駐九江府那天起,他就一直提心弔膽,天知道粵軍什麼時候就摸過來,要了自己的卿命。自己這次前來,和以往不同,全軍的家眷也都跟了來,既然沒有了退路,為了活命也要打大起十二分精神來啊!
不但尚可喜、耿繼茂是這樣,他們手下的這兩萬北方籍兵士也是這個念頭,於是,沒有別的,深挖壕溝,高築城牆,這等賣力氣的事幹起來分外的仔細,糊弄誰也不能糊弄自己不是。
尚可喜守城還是有些章法的,他不但廣積糧草、彈藥,還在城外用原木搭建了七座營壘作為支撐,這樣,明軍就算來襲,也不得不分兵對付,而自己的主力可以任意隱蔽於一處,趁亂出擊,看他們怎麼防範。
這還不算,為了加固防守,尚可喜花重金修繕湖口城池,並在小池口建築新城,如此以來,九江城便可得到水路配合,炮台之間更是連接緊密,這樣的防守終於可以稱得上固若金湯了。
八月十五日正午,從九江城城牆護角的望樓方向傳來悠長的號角聲,不用問,明軍真的殺過來了。尚可喜黑着臉,帶着左翼總兵官許爾顯、副將陳紹宗等一幹將佐急匆匆地爬上了西側的城牆。
幾乎就在他們登上城樓的同時,空氣里傳來一種奇怪的聲音,好象寂靜時每個人聽到的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連他們腳下的木地板都在跟着這聲音而顫慄。厚重古樸的戰鼓聲彷彿天邊的沉雷,轟隆隆地掠過天際,開始在九江城每一位將士的頭頂轟鳴。數不清的明軍步兵跟着鼓點,踩踏着節奏前進,整齊劃一的步伐讓人們誤以為沉穩、凝重的戰鼓聲就是他們的腳步聲。一個個密集而整齊的方陣就象風雨前聚攏的烏雲,緩慢然而卻是堅定地迎面撲了過來。隨着敵人的接近,如雲的各色旗幟也開始出現在清軍將士的視野中,密集的各式武器閃動着讓人心驚肉跳的寒光。
其實他們不知道,殺過來的明軍少了一個師又一個旅接近三分之一的兵力。
根據情報,尚可喜的綠營兵馬總計超過三萬五千,耿仲明的長子耿繼茂統率其父舊部二千五百人馬駐守小池口,尚可喜的右翼總兵官班志富領兵五千駐守湖口,其餘各部悉數龜縮在九江城內。
雖說陳泰離這裏還有一大段距離,但陳慎還是想儘早結束這場沒什麼懸念的攻防大戰。於是一上來,陳慎就分兵三路,獨一旅埋伏在通往湖口的官道上,阻截湖口方向的援軍,第五師整整兩萬大軍要以獅子搏兔的雷霆之勢,一舉攻克小池口,然後再攻佔湖口,徹底截斷九江與外界的水陸交通。
眼瞅着這些明軍並不歇息,在環城的三面大搖大擺地開始挖掘長壕,擺出一副要長期圍困九江的架勢。緊接着,炮聲隆隆,明軍的火炮瞄準清軍城外的那七座營寨,開始炮擊了。好傢夥,上百門的重炮毫不吝惜炮彈,就如同潑水一樣,一陣緊似一陣,一時間九江城外硝煙瀰漫。
為了討好陳慎,劉希堯竟從邱輝手中淘換來一千發白磷燃燒彈,見這些營寨一律是碗口粗帶着樹皮的原木搭建,陳慎大手一揮,就用燃燒彈了。不多時,這些早被炸得東倒西歪的營寨就燃起了大火,原本埋伏在裏面的上千清軍再也堅持不住了,紛紛逃了出來。
而明軍這些炮手,簡直拿大炮當了步槍,紛紛瞄着清軍兵士開炮,除去幾個狼狽地攀援繩索縋上城的,悉數被炸死在了城腳下。
尚可喜的方臉差不多扭成一團了,惡狠狠地吩咐許爾顯道:“粵軍遠來,氣焰如此囂張,說什麼也要先挫敗敵人的銳氣,否則咱們是沒有辦法堅守下去了。”
許爾顯在軍中外號“開道許”,一直作為先鋒,勇猛無敵,此時接了將令,二話不說,扭頭就要沿馬道下城,尚可喜一把就薅住了他。“先別急,看仔細了,”
說著用手點指西南李來亨第六師的防地,瞧那股粵軍,別看軍容耀日,一眼就能看穿怕是未經過大敵,唯獨此軍可以襲而破之。”
許爾顯用心地點點頭,也不說話,轉身準備去了。
一頓飯的功夫,東、南兩側城門大開,各有上千清軍殺出來迎敵,趁着混亂的空擋,許爾顯悄悄大開西門,率領僅有的兩千五百精騎飛奔了出來。
眼看迎面清軍騎兵兇猛地撲了過來,李來亨也不含糊,帶頭血戰而前,雙方的吶喊聲呼天動地。
因為臨近江南雨季,陳慎此來,不但帶着步槍,長槍、鋼刀、盾牌一樣也沒有少帶。李來亨也是久經戰陣的大將,面對騎兵,他命令手下步兵迅速結成圓陣,一手持盾一手夾着長槍的槍兵居前,手持大刀的步兵在後,最裏面是一片上了刺刀的步槍和為數不多的騎兵。
許爾顯攻了一陣,遠遠的射箭,人家有盾牌,殺傷力不大,一旦挨近了,密集的子彈襲來,什麼護具都不大好使了,常常是連人帶馬被打成篩子。見不能破陣,許爾顯指揮清軍佯退,誘敵出陣。
果然,立功心切的李來亨見清軍後撤並且陣勢錯亂,信以為真,黃色令旗擺動,派出騎兵追擊。
一見到粵軍圓陣大開一丈來長的口子,也不等明軍騎兵出凈,紅了眼的許爾顯大叫一聲,帶頭返身沖了回來。明軍促不及防,一下被幾百清騎殺入了陣中。一時間,清軍弓矢齊發,由於陣內沒有御矢地防具,明軍一下子被射倒了一大片,陣內頓時亂作了一團。
此時,任李來亨有通天的本事,步兵被人家騎兵內外夾擊,不多時,圓陣徹底告破了。滿眼都是四散奔逃的明軍步兵,許爾顯興奮地嗷嗷直叫,可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炮彈生生在明軍與清軍之間打出了一片隔離帶,不但是清軍,就是明軍也有了不少死傷。可就是這麼一小片開闊地,竟成了清軍無法逾越多鴻溝。突然眼前紅光閃現,許爾顯騰雲駕霧般地被重重摔在地上,還好戰馬為他擋住了彈片,等他被眾親兵扶起來,明軍已經漸漸跑遠了。
“可惜了!撤退!”許爾顯無比遺憾地撤了回來。
經過這次短暫的出擊,雙方死傷都超過了兩千人,陳慎心裏明鏡似的,要不是自己烈士斷腕行事得快,並仰仗火炮壓倒性的優勢,哪裏能和人家戰成平手,萬幸啊!
接下來的攻城戰鬥,尚可喜不是沒有火炮和火銃,但他壓根不肯輕易向粵軍射擊。只是等到粵軍前鋒迫近城下,後邊的部隊也到了火槍的射程之內,才開槍射擊,然後城中的騎兵殺出來突擊一把,也不問成果,短促一擊便迅速撤了回去。尚可喜這種精打細算的戰法最能持久,而且給粵軍的殺傷力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