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信任是愛的禮貌
“嘀”地一聲,門口的人臉識別系統顯示通過認證。
穿着黑西裝白襯衫的安保人員總算讓開道路,請兩人入內。
跟在後面的林允兒忍不住湊到任宋演耳邊問:“作家,2021年的醫院都是這樣嗎?保密措施這麼……嚴格?”
“其他地方我也不太清楚。”任宋演隨口回答,“不過,這樣應該也能讓你更放心一點吧?”
林允兒深以為然,又偷偷觀察起了四周。
“話說回來,”她忽然又想起什麼,“您以前就是這裏的客戶嗎?或者說,患者?”
林允兒也不太清楚這家醫院的運行模式,但從剛才的驗證流程來看,這裏應該是使用了會員制,並不是任何人過來都能進入他們眼下身處的這棟大樓。
“我的會員是以前別人幫我註冊的。”任宋演回答。
林允兒還想再問,一張剛由護士遞來的體檢預約單就被任宋演輕輕地拍在她腦門上。
“等會兒別害怕,安心接受檢查就行了。”任宋演瞧着她說,“我會全程在外面等你。”
林允兒噘噘嘴,一邊整理額前的劉海,一邊拿下預約單看了起來,隨後就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任宋演過來之前模樣一派嚴肅,搞得她還以為陣仗會有多大,結果現在一看清單,可以說都是平時最基礎最常見的那類體檢項目。
因為他們吃了早飯才過來,像一些抽血化驗的檢查也只保留了不需要空腹的項目。至於說通常女生體檢都會有的那些婦科檢查,更是一項都沒出現在單子上。
另外,任宋演給她報的部分檢查項目,與其說是體檢,倒不如說是體測,如測視力、肺活量、短跑測速,甚至還要測試握力和單臂拳力?
林允兒止不住地用餘光偷瞥自己身邊的男人。
任宋演看到她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后,想了想就低頭附到她耳邊解釋:“我們這次只是看看你和常人是不是存在明顯差異。如果這次的檢查結果沒有問題,之後我們可能還會再來做全面的檢查。”
林允兒不着痕迹地抬手摸一摸耳廓,隨即就做着深呼吸點頭,準備應對接下去將要面臨的檢查。
“嗯?宋演哥?”
一道驚訝又熟悉的聲音突兀傳入了倆人耳中。
林允兒扭頭,等看清迎面走來的那兩道身影后,臉上也有了訝然之色。
“秀榮姐?還有,鄭演員?”
……
檢查室的外面,兩個人靜靜坐在家屬等候區里,氣氛不知為何看上去有點尷尬。
良久之後,兩名相交多年的好友默契地對視一眼,任宋演才終於開口說:“你們今天來這裏應該不是為了你的病吧?”
“我們是來做婚檢的。我父母和我的醫生太熟悉了,秀榮她怕會走漏消息。”鄭敬淏馬上就問,“你呢?”
他衝著檢查室的方向努了努嘴:“那位就是你家的小朋友吧?你和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任宋演不動聲色地說:“只是帶她來做做檢查而已……她身體不太好。”
鄭敬淏皺眉說:“那你也沒必要親自帶人來醫院吧?如果運氣不好,被誰拍到的話,你怎麼說也是個國民人物。”
“被拍到的話,那又怎麼樣?”
“呀,雖然說是年紀差得比較多,但成年男女,同時出現在醫院裏,你覺得別人會怎麼想?”
“你以為每對成年男女來醫院都是像你們一樣做婚檢嗎?”
任宋演噎了鄭敬淏一句,說完還側過頭瞟着他:“明明前一天兩個人還在鬧着要離婚,還真是善變啊。”
坐在他旁邊的鄭敬淏不出所料地露出了一副吃癟的表情。
“先是領證,接着是婚檢……你們這個步驟倒也不能說完全不對,但偏偏最該做的那件事,你們直到現在都還沒做。”
“那我能怎麼辦?”鄭敬淏吐出一口氣,“我也知道,我們倆的事應該先和兩家的父母認真商量一下,但秀榮不願意啊。”
“你還真是夠奇怪的。一方面怕女朋友,另一方面,又有勇氣提出離婚這種話。看你現在好好的,昨天回去看來沒被秀榮收拾?”
“呀,你說話就非得這麼尖酸刻薄嗎?”
“人都是這樣,作家更是如此。誇獎人哪有諷刺別人來得有意思?”
即便隔着墨鏡,任宋演也能看到鄭敬淏翻的老大的白眼。
他適可而止地岔開話題,靠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問:“我沒記錯的話,《機醫》第二季就要拍完了吧?”
“嗯。”鄭敬淏懨懨地回答,“還有一個月左右。殺青之後還說要拍一檔綜藝,類似於《三時三餐》那樣,但我去不了。”
他苦笑了下說:“導演他們怕我太累了,大家好像都覺得邀請我過去會有負擔,所以就變成這樣了。律帝醫院五人組,結果只有我一個主演不會參加錄製。”
任宋演看了他一會兒,便撇過頭去:“你真要那麼想參加,偶爾去錄製一期,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沒辦法,秀榮還有我父母都要求我接下去好好在家休息。”鄭敬淏又開始感慨地低喃,“宋演啊,生病的話,心情本來就是會變得這麼奇怪嗎?”
“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想我們昨晚已經討論得夠多了。”任宋演注視着前方的檢查室門口說,“如果是我,我的選擇應該會和秀榮相同。”
“你們這麼做就沒考慮過另一半的想法嗎?不管怎麼說,這種事情總該慎重地斟酌一下吧?”
“依照韓國的器官移植規定,如果按你的方式,慢慢去考慮,慢慢去做決定,可能一切從一開始就來不及了。站在這個角度來看問題,我其實很欣賞秀榮的這份果斷。”
鄭敬淏張開嘴又閉了起來,然後就自顧自地背過去,像在生悶氣,只是不知道這股氣憤,究竟是針對任宋演還是他自身。
“呀,”過了幾分鐘,他才重新開口,“雖然可能還要等一段時間,但之後我和秀榮辦婚禮,你來當伴郎吧。”
在他身後,任宋演不假思索地拒絕:“我不要。”
“呀!你真是……”鄭敬淏整個人如同裝了彈簧,騰地回頭,“我最好的朋友都不上台,我還能找誰?!”
“那不要伴郎不就行了?正好秀榮那邊也別麻煩其他人了。你們倆就酷一點,辦場特別的婚禮吧。”任宋演氣人地繼續說。
“我和秀榮一輩子也就只有這一場婚禮而已!作為至親,作為親近的哥哥,你覺得自己說出這種話像樣嗎?”
“你現在倒是承認秀榮算是我妹妹了?”
“哇,真是一句話都不願意輸……”
鄭敬淏剛抱怨完就見那邊的檢查室門敞開,他顧不上再和任宋演多說,拿起一隻保溫杯就起身上前。
“辛苦了。”他旋開杯蓋遞出去,語氣與面對任宋演還有其他人時有種截然不同的柔軟。
連和崔秀榮同時出來的林允兒都不由得為這聲音里包含的甜膩與溫柔所側目,而後抿住嘴角,忍着笑意。
“那裏面應該不是酒吧?”
“呀。”鄭敬淏立刻護犢子一般地沖任宋演瞪眼。
林允兒也對這種破壞氣氛的舉動稍感不滿,情不自禁就伸出手指,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倒是作為當事雙方的崔秀榮和任宋演見他們這樣,各自笑出了聲。
“宋演哥你剛剛沒趁着我不在的時候欺負我家新郎吧?”視線從少女伸出去的那隻手上隱晦掃過,崔秀榮旋即就略帶不善地看向任宋演。
“結婚之後,你‘變化’還真是夠大的,秀榮吶?”任宋演沒好氣地說。
崔秀榮只當沒聽出他的意有所指,喝着保溫杯中的水,坦然地說:“畢竟我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人的妻子,我得比世上的其他人都要更珍惜他才行。”
任宋演忍不住看了眼邊上面露複雜之色的鄭敬淏。
他本想順便提一提昨晚的事,幫倆人徹底化解芥蒂,但眼下一看,他的這番盤算貌似是多此一舉了。
“對了,宋演哥。”
婚檢的報告結果需要隔天再取,崔秀榮和鄭敬淏很快就選擇先行告辭。臨走前,崔秀榮還提醒了一下。
“之後我新戲的Presscall,別忘了啊。”
她的大眼睛轉向了一旁的林允兒,親切地揮揮手:“兩個人到時候一定要來啊。準時一點,別遲到……”
伴着道別聲,任宋演和林允兒站在原地目送着二人離去。
林允兒放下揮動的手后就收斂笑容,嘆了口氣說:“真希望鄭演員之後的情況能有所好轉……”
親自見面以後,哪怕不通過任宋演,她也能意識到鄭敬淏的身體狀況有多不理想。那帽檐下蠟黃的病容,讓她這個旁人看了也是擔憂不已。
“我們先面對自己的事情吧,之後再去考慮其他人。”任宋演回頭看看她,走向靠牆的長椅又坐了下來。
林允兒抿嘴點頭,跟過去同樣坐下,彼此間隔着的距離看上去有些微妙,似是挨近,又似是還保持着刻意的疏遠。
“心情怎麼樣,我是說你之前終於如願回到你那邊世界的第一感覺如何?”任宋演冷不丁地問。
“心情如何?”聽到他的詢問后,林允兒思索地眯了眯眼,“老實說,第一反應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興,我甚至有種懊惱的感覺。”
“懊惱的感覺?為什麼?”
“因為我們還什麼都沒弄清楚不是嗎?就這麼回去了,實在不是恰當的時候。”
說到這裏,林允兒就略微心虛地側頭看去。
“其實,我當時穿越回去以後,心裏面仍然在懷疑您……”她囁嚅着,“因為時間就剛剛好,是您所說的一周,如果要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任宋演聽後面色依舊平靜,還接着話說:“而這份懷疑,在你看見我給你開門的那一瞬間,達到了最高點?”
林允兒遲疑了一下,輕輕點頭:“對……畢竟,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能說很了解您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她頓了頓,話鋒出人意料地一轉:“不過,睡了一個晚上,我已經決定無條件地去相信您了,不再去猜忌什麼。”
這話倒是引得任宋演意外地扭頭看她。
男人奇怪地問:“理由是什麼?因為我表現出來的友好態度讓你放下了戒心?”
“並不是這樣。”林允兒搖頭,“無論您表現得有多麼親切,由於相處的時間太短,我都還沒辦法遺忘掉您陌生人的身份。”
“所以說,理由是什麼呢?”
“因為這是禮貌。”
“你說什麼?”
面對着任宋演有些驚訝的眼光,林允兒很鎮定地重複了一遍話語:“因為這是禮貌——我仔細想了想,自打我們相遇以來,您始終都在幫助我,我如果再對您保持着懷疑,這可不是對待恩人的態度。再說,是我自己希望您幫我,當我做出了這個選擇的時候就已經意味着我決定相信您。三心二意的話是沒辦法做成任何事情的,這是我從練習生時期就知道的道理。”
任宋演若有所思,剛想開口,檢查室的門又敞開,出來的醫院工作人員把一份裝訂好的檢查結果遞給任宋演。
“怎麼樣?”林允兒頓時緊張地靠近過去。
任宋演當著她的面翻了幾頁,又翻到報告的最後一面,並沒有賣關子,利索地說:“沒什麼問題,你很正常。”
林允兒雙眸睜大,而後反應過來,抓住男人的胳膊問:“真的?您、您沒捉弄我吧?”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任宋演把報告遞過去,瞅着少女連忙翻開檢查報告的模樣,嘴裏突然問:“登錄證號的開頭,你喜歡90還是02?”
“嗯?您說什麼?”林允兒一時沒轉過彎來,但話剛問完,她就抬起頭,怔然地瞧向任宋演。
“我也決定相信你……畢竟幫你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男人對她說,“所以說吧。你要在這個世界生活下去,總是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