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失蹤之事(三)

外傳:失蹤之事(三)

失蹤之事(三)

王安石一愣,其實這個沈全期只是他參與改革科舉之時入進士科的一個小士子,那時王安石忙於朝中政務哪能記得這些,不過他還是頗為客氣地和他寒暄了幾句。

沈全期的臉『色』依然發白,但說話還是頗為流利的,對王安石說明了來意和碰到士子們鬧事,語氣平坦,並無大不滿。

其實大理寺過問這件鹽案很耐人尋味,畢竟他們主要是處理訴訟的,就相當於一個法院一般,並不具備抓捕或是拘留這種權利。然而太皇太後下旨要求大理寺直接來抓人,大概也是有着不信任六部的心態,於是不經過由變法派所持的都察院和刑部,直接交由大理寺來處理,並限定了時間交案。

這大理寺卿是仁宗的外孫子蘇諸慶,也算是個外戚,由於大宋太祖有遺令:外戚不能執掌大權。所以這個蘇諸慶廢了很大氣力才做了個大理寺卿,還沒兩個月,這太皇太后就把這重案摔過來了,蘇諸慶這人雖然想往上爬,但是並不想在朝中得罪哪個,以後不好下台。這事一頒下來,他頭皮都麻的,在院子裏走了十幾圈沒想出個什麼主意了,只好召集一些手下幕僚們參議參議。

結果大家們面面相覷,都說抓人該由刑部管,大理寺怎麼去抓人啊?可把這蘇諸慶氣壞了,寒着臉不說話,瞪視着他們。正好這時有個兼職秘閣的小官沈全期回到大理寺,聽了這件事情,便自薦去江寧抓人。

蘇諸慶目光掃了全場,那些人都有點羞慚地低下了頭,他對着沈全期着重交代了不要得罪江寧一干人等,要對那些官員客客氣氣的,最後重重地拍了沈全期一下。

這沈全期雖然二十來歲便進士及第,但是一直做些小官之類,他本『性』好學,不求官職,所以就到了秘閣修書,順道在大理寺兼些小官。

其實他自薦去江寧本就是覺得這件事沒什麼的,葛聚也是個進士科及第,大家都是讀的孔孟之書,又不是同匹夫打交道,所以他也沒想那麼多就跑來江寧府了。

一路行來,看山看水,倒也是美事一樁。但是到了金陵城就遭遇到士子圍阻,他立即意識到這件差事不好做了。幸好王安石派人過來接應,要不然被那些讀書人用唾沫淹死真是太恐怖了。

王安石聲音很沉,幾十年官場歷練出來的聲音:“沈大人是奉的太皇太后旨意來請葛通判回京的?”

沈全期心裏正不安着,聞言忙道:“學生正是奉太皇太后懿旨行事。”

王安石笑了笑道:“聽聞沈大人初到金陵,便遭人圍阻,不知確有此事?”

沈全期立馬道:“學生正要說明此事,學生自汴梁路途千里來到金陵,本是奉的皇差,卻沒想到剛進驛站便被人圍住,這些人都是些讀書人,情緒激動。學生本想說上兩句,卻沒想到這些人更加氣憤,要不是臨川先生,學生真不知如何才好。”

臨川先生指的就是王安石,王安石是撫州臨川人,所以學林界便稱他為臨川先生。

王安石問道:“那沈大人可知那些士子為何要圍住大人呢?”見沈全期搖頭,他朗聲道:“沈大人,自古以來鹽吏多貪,然自本朝仁宗時以商人販鹽以來為烈,為何?實乃是官商勾結耳。這鹽是百姓之必需品,鹽利自然是極大了。爾後有富商販鹽,欲從中取利,必然要與官員打交道,鹽吏自然就貪婪枉法了。

然而鹽商以錢賄官,官吏又以權謀私,則鹽商必定是個狡詐之輩,官吏必定是個『奸』猾之賊。葛通判乃是熙寧二年進士科及第,此人品『性』敦厚,未嘗爭官,一直到今日也未在京任官。若說大宋良臣頗多,這葛聚也算一個。

我去過葛聚的府上,發現其為家十分寒磣,居室未修,素衣朴食,院內雜草橫生,確是因為沒有下人清理。似想,這樣一位良官怎可能是犯下巨額貪污之罪的人呢?”

沈全期肅然道:“若真是如此,朝廷定會查清此事,還葛大人一個清白的。”

王安石冷笑道:“這個就未必了,沈大人還是太年輕了啊,不明白這朝中之事。若大人回去好好的想想便可明白為什麼,老夫只希望京中大理寺能夠真正查清楚此事,不然會讓士子寒心、良臣傷心。”

這番話他說的很硬,沈全期雖然是一書生,但在朝廷里也待了好多年了,對這些爭權奪利之事自然明白。他心裏也很是疑『惑』,若真是這樣,那真的不好辦了,自己只是一個小官並無實權,況且兩黨爭鬥之事不是他所可以參與的。

沈全期整頓神情,朗聲道:“學生會把先生的話帶到。”

王安石點了點頭,他知道沈全期人微言輕,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這件事還是要在大理寺審理下才能結案,最重要的是看朝中的幾位老臣了。

沈全期瞧着王安石,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學生奉的差事?”

王安石一愣,隨即笑道:“不急,沈大人奉皇命而來的,自然不必擔心帶不走葛大人。待今日你歇一天,明日一早我便把葛大人請過來,如此可好?”

沈全期大喜道:“甚好!真是有勞先生了。”

王安石呵呵笑着,忽然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過來道:“大人,不好了!”

王安石瞧見是其管家老王不禁驚訝萬分,對着沈全期拱手道:“老夫失陪一下。”然後向王管家問道:“到底怎麼了?”

王管家像是要哭的樣子道:“小公子他……不見了!”

王安石身體一顫,竟似站立不穩,沈全期眼尖,忙上前攙扶着他。王安石擺了擺手道:“沈大人遠道而來,還是早早休息吧,老夫家事纏身,有失禮道,沈大人多多體諒。”

說完他就向對王管家道:“你帶我去後院看看。”

這片後院是在前院夾了白牆而成的,前院有池有水,有橋有亭的,但是後院只是建了房子和花園,總體來說,佈局不如前院。

後院本是給王安石的二兒子王滂夫『婦』住的,自從王賢出世后,後院就一直給王賢專用了。

王安石一臉寒霜地看着王賢的『乳』母何氏和後院的婢女、雜役,慢慢說道:“到底是如何將王賢丟掉了。”

何氏眼淚嘩嘩地道:“大人,本來妾身正和婢女們抱着小公子,忽然竹枝叫起我們,說她來帶着小公子,妾身於是把小公子放給她,可誰知道她把小公子抱進內屋裏面后,半天都沒有聲音。妾身初時沒當回事,但是過了大半個時辰沒見到小公子,就慌忙去裏屋裡看,找了半天也沒見到小公子人,妾身心中急的很啊,就去告訴王管家了。”

王管家大聲訓斥道:“你怎麼就隨便把小少爺交給一個丫頭照管着呢!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全家人都不得好過!”

何氏猛然大哭,用袖子遮住了臉龐,抽抽搭搭的。王安石突然感到一陣心煩,朝王管家問道:“竹枝是誰?”

王管家道:“竹枝是個婢女,年前的時候被賣到我們府上的。”

王安石一揮手道:“着人告知府衙,另外派家丁去尋找王賢的下落。”他突然感到頭暈,似要昏倒。

王管家見到自家老爺站立都不穩了,大吃一驚道:“大人,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一定會找到小公子的。”

王安石默然不語,對着院裏站的那些『婦』女、婢女、家丁、雜役諸人道:“你們都回去吧,先各做各的事情,這事情等到府衙的人過來再說吧。”

眾人都已經散去,獨留王安石一人孤立於內院之中,西風微吹,王安石喃喃地道:“天也,我王安石一輩子行正舉行,不愧於天地,奈何滅我王氏!”

…………

府衙聽說王老相公丟了愛孫,立馬派人過來查探,而此時王安石已經去休息了,接待他們的便是王管家。

這個捕頭叫李武石,原來的名字是叫五實的,本就是金陵城的人,小的時候爹娘生下兩個兄弟,只供哥哥讀書,自己只好在家裏幫幫手,很是羨慕那些讀書人。後來當了胥吏,作了捕役,奮發圖強地看書認字,竟然也懂得了不少,還給自己改了名字。由於他努力做事,並且又有些學問,就升做了捕頭一直至今。

在這個時代,捕役的身份是很低賤的,他們屬於和家丁、奴婢之類一樣的身份,不能參加科舉,既受達官貴人的歧視,又受升斗小民的鄙視。

李武石對金陵王安石可說是耳熟能詳,他所知道的那些讀書人中沒有一個不對王安石推崇備至的。這位士林中的領袖雖然就住在金陵,但自己的身份卑微,從未想過和這位先生能打上交道。

王管家詳細地介紹了這件事,並且很誠懇地道:“希望諸位可以儘快找到小公子,我家大人就這麼一個孫子,最近大人身體一直不怎麼好,諸位要廢一番心了。”

李武石點頭道:“李某雖然不敢打包票,但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找到小公子。”

由於這是王老相公的私宅,李武石領着幾個捕役也不能『亂』闖,只好先去找半山園的門子問問情況。

李武石和那門子聊的倒是挺開,說了一會然後道:“那個婢女竹枝是直接從這個門出來的嗎?”

門子道:“確實是從這出來的,當時她還提着一個籃子,說是要從外面拿菜。我就覺得不對勁,她又不是廚娘,買菜這種事情怎會輪到她呢?果然這女娃心術不正,竟然把小公子拐跑了。”

李武石道:“那你是或知道竹枝家住在哪裏?她平常有什麼不一樣的舉動嗎?”

那門子嚷道:“我怎麼知道這女娃是從哪冒出來的。好像就是去年快要過年的時候,她在半山園外面賣身葬父,我們家二夫人可憐她,把她買了回來,誰知道這個女娃不安好心,竟然忘恩負義,狼心狗肺,該被賣到千香院裏!”

李武石笑了笑,果然是高門的門子,連罵人都帶有文氣。他對着門子道:“你好好想想,此人最近有過什麼不尋常的舉動嗎?”

門子搖了搖頭道:“這我哪裏知道,她平常又不常出去。啊對了,前日她急急忙忙地從府中跑出去,連我叫的話也不理。一直到了天將黑才返回,也是急沖沖地跑了進來。”

李武石點了點頭道:“看來這個女娃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對着門子又熱情了幾句便告辭回衙門參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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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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