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少年的東西

論戰沙盤裏，三人渾然不知自己的勝負被當成賭局的輸贏。

兩方軍隊隔河相望，一開始，雙方就派出大量探子刺探情報。探子穿插遊走在戰場邊緣，大戰尚未開啟，已是打的火熱，相互之間坑殺，誘騙信息，探子之間殺的人頭翻滾。

孫臨海為了贏這次比試，對項天生做了很多了解。很快，平衡就被孫臨海打破了，為了壓制項天生的情報，讓吳遠親自帶領部隊追殺探子，順便打探消息。兩方一正面遭遇，項天生的探子部隊根本遭不住吳遠這名悍將，一時間項天生失去諸多情報來源。

項天生早就料到吳遠會有行動，提前做好了準備。把騎兵分散到野外，少則殲之，多則逃跑，四處打擊孫臨海的部隊。吳遠想率領部隊剿滅騎兵部隊，但都被項天生猶如未卜先知的調兵能力躲過。一時之間，雙方打的各有輸贏。

項天生不願意打正面，孫臨海那邊有吳遠這種悍將，一旦吳遠身先士卒，很容易打出士氣旺盛的場面，那場景顯然不是項天生願意看到的。孫臨海也無良策對付項天生，只能先安排軍隊打造軍中利器，以不變應萬變。

沙盤第四日，吳遠總算逮到一隻騎兵部隊，幾天下來，可是氣的吳遠直咬牙，這隻部隊絕不能輕易放過。為了緊緊咬住騎兵，吳遠帶着部隊不知不覺中已是深入戰場。等反應發現時，其三面已是被項天生的部隊包抄過來。

圍三缺一，吳遠既然敢在戰場追殺，自然不會害怕，事實上他亦早有準備。在追殺的途中，沒相隔一段距離留有一隻部隊作為救援。於是，吳遠急忙向缺口處逃去，與不遠處的部隊匯合。

項天生收到吳遠落入圈套的消息，直接調動全軍出擊，壓向孫臨海大軍。孫臨海也收到情報，事實上，吳遠中計本就是意料中的事。吳遠之所以一直在野外追殺騎兵，本就是當作誘餌，不吃誘餌，吳遠帶着軍隊士氣越殺越旺盛，吃下他，那就得正面對抗一場，那項天生必然損失更多，赤裸裸的陽謀。

兵貴神速，項天生為了加快速度，直接施展兵家術法——風林火山，軍隊直接提速前進。孫臨海望着項天生直奔而來的軍隊，為人謹慎的他不敢確認項天生想幹什麼，出去救吳遠怕是會中圈套。隨即先派一部分的軍隊去救援，剩下的固守營地，孫臨海也使出術法——不動如山，土黃的光芒籠罩在士卒身上，肉眼可見的變化，堅毅和鎮定出現在每個固守的士卒臉上。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眼見孫臨海固守，項天生直接帶着部隊掉頭圍殺吳遠。一時之間，孫臨海暫且搞不懂項天生要幹什麼，他的面前還留有一隻項天生的部隊，在營地前對峙。情報總是來的稍微落後一些，探子來報，眼前的部隊是假的。孫臨海明白被騙了，這是項天生的兵家術法——草木皆兵。

當即，孫臨海決定全軍救援吳遠，即使來不及，也不能讓項天生簡單吃下。項天生眺望着孫臨海調動的大軍，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頗為自得道：“終究還是太年輕。”

孫臨海帶着部隊行進到半道時，虛實再次轉換，項天生帶着部隊襲擊了孫臨海，一場正面的決戰在平原地展開。

刀斧砍殺，箭矢飛穿，兩方軍隊如同磨盤，不斷磨碎士卒的生命，鮮血湛入大地。

大地開始震動起來，震感愈發強烈，還能聽到甲胄的摩擦聲。地平線處驚現一群重騎兵，眨眼間，已是在眼前。項天生隨手丟出一個術法——金戈鐵馬，重騎紛紛拔出砍刀，金光一閃，重騎和軍隊碰撞在一起，一瞬間把前面所有的衝撞開來，如同一頭蠻橫的巨力妖獸。

重騎兵不斷遊走在戰場邊緣，如同鈍刀削肉，把孫臨海的軍隊暴力的一層層撕開。

孫臨海看着重騎兵的出現，依舊風輕雲淡，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軍隊被屠殺。反而朝遠處的項天生望去，眉毛輕輕挑起，頗為自信吐出一句口型：“你老了！”。為了面對項天生，他還預留了一隻秘密部隊。

戰鼓擂動，隨着鼓聲傳入戰場，馬蹄的速度越來越快，燥熱的鼓點，終於展現出孫臨海打造的利器——戰車。

被四匹馬拉着戰車徑直衝入戰場，奔騰起來的戰車無人可擋，把一切阻擋之人撞得人仰馬翻。猙獰而又銳利的尖刺，鑲嵌在兩旁的車輪，敵人接觸的一瞬間被攪的粉碎，撕裂開來的殘體四處飛散。周遭滿是痛苦的哀嚎，恐懼的吶喊，士卒已經被殺的心神崩潰。平原的戰車猶如絞肉機，摧毀敵人的一切。

戰場瞬息萬變，落入劣勢的項天生，眼看着局勢的糜爛，亦是絲毫不慌。朝後方弓手揮了揮手，喃喃自語道：“試試我剛從一位少年那學到的東西。”

帶明火的箭從後方射出，箭矢如星火一般飛入戰場，沒入大地，熊熊烈火瞬間燃起整個平原，吞噬了在裏面交戰的士卒，沖入戰場深處的戰車已然成了烈火的活靶子。

局勢再次被反轉，看着眼前的火海，孫臨海無法接受這一切。青筋炸露在兩邊太陽穴，雙目死死地盯着項天生。項天生似有所感，嘴角上揚的輕笑，肆意的嘲諷孫臨海，張開口回了一句口型：“是你太年輕了！”

孫臨海怒極吐血，抹去嘴角血跡，憤恨看了一眼項天生，只能無奈地帶着平原潰逃的士卒先撤。項天生自然不會放過機會，乘勝追擊。在戰場邊上的重騎兵揮起屠刀，肆意屠殺潰兵，不斷追殺潰兵，咬在孫臨海的部隊後面，讓其留下一路的屍體。

直到吳遠突圍而出，與孫臨海匯合，才讓孫臨海的部隊有了一口喘息的機會。可奈何大勢已去，無力回天。孫臨海詢問了吳遠的情況才知道自己錯的多厲害，一切都在項天生的謀算中。

吳遠這個誘餌是項天生故意吃的，孫臨海天生謹慎，不會輕易出來決戰，多半會選擇固守。第二次再用術法偽裝的假部隊讓孫臨海判斷被干擾，虛實轉換間，誤會項天生的意圖。第三次在平原決戰中，項天生率先把重騎兵的後手使用出來，故意落入孫臨海的預謀中，引出秘密武器戰車攻殺，可惜草原早已埋上了火油。

三算攻心，孫臨海再謹慎，也要吃下項天生送的糖衣炮彈。事實上，吳遠只是被圍困，並未要殺他，項天生的目標一直是孫臨海。

三人心神回歸訓練場地，項天生不理會他人，扭身徑直離開眾人圍觀。吳遠正扶着孫臨海，此時孫臨海臉色頗為蒼白，往日風輕雲淡的笑容帶着猙獰，死死盯着項天生離去的背影，這看都不看一眼，簡直把他的自信踩到泥里踐踏。歡呼聲是給勝利者的，敗者表現再好亦無人關注。

寧澤看着這場暢快淋漓的大戰，心神震撼，有諸多疑問的他趕緊跟着項天生離開。只是他不知，吳鋒至始至終再盯着他，虛眯的眼神透發出陰冷，猶如蛇蠍捕獵，沒人知道他打算幹嘛。

休息處，項天生端坐在木椅，正眯着眼喝茶水，眼見寧澤到來，放下茶杯，沉默了一會，手指敲着桌子道：“決定要離開了是吧？有什麼疑問就問吧，趁着這次機會。”

寧澤拱手道謝，拉過椅子坐下道：“項先生，已經決定了，時不待我啊！學生心中確實很多疑問，還請解答。觀看諸多書籍，均記載國士不如練氣士，國士之道真有前路可走嘛？”

項天生撫過白須，嘆了口氣，再次端起茶水欲飲，又緩緩放下，開口解釋道：“先人在之前一直無路可走，受萬物欺壓，披荊斬棘中走出兩條路，從而奠定以人為尊的萬世基業。國士之道何來無路可走？書籍終究不如自己行萬路看的真實，國士不如練氣士，更不如說是人心作怪。等你觀覽眾生，其實就會明白很多。”

項天生其目望着遠方，卻讓人覺得其神色潰散，語氣中盡皆落寞蕭瑟之感。寧澤不懂，只能暗自將此番話記住，留待自己以後去明白參悟。

隨後寧澤再次詢問國士修鍊的問題，一問一答中解決了寧澤頗多疑惑。

“項先生，不，應該叫你一聲老師，奈何學生福薄，不能跟在老師身邊學習。日後有機會定當再次拜訪老師，還請老師到時不吝請教。”言罷，寧澤重重地行了個大禮，退出大廳。

門外，王胖墩四人正靜靜地候着，見寧澤走出，王胖墩沖了上去，抓住寧澤雙肩，眼神透出渴望，想訴說什麼，卻沒能吐出來。寧澤面無表情的掙開王胖墩，看着每一個夥伴，手伸在半空，又放了下去。

最終雙方都沒有開口，寧澤踏着緩緩的步伐離開了，似乎不忍心，聲音帶着顫音道：“路給你們鋪好了，不要辜負我的心意。”拐角處，一滴晶瑩之物滴在地上，周邊彈開的灰塵證明它的存在。

王胖墩壓抑着怒吼，拳頭攥緊，青筋佈滿手臂，隨即鬆開想去阻攔寧澤，發現寧澤早已消失在眼前。韓顯、韓大兩兄弟沒有說話，他們都知道是寧澤的選擇，手搭在胖墩肩上安慰着，這群少年終究要承擔長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