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李想回家
小樂家屋子裏燒得暖暖的，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晚宴。
美酒佳肴端上桌，小樂邀大夥一起落坐，發小們意氣風發，開始推杯換盞，美中不足，唯獨少了一個李想。
大夥還不知道，這時候，李想正在回家的路上。
李想乘坐的是今晚到縣城的火車，火車到站，他沒有在縣城裏暫住，而是連夜打車回家，之所以如此，他是怕第二日白天回家被村裡人撞見。
李想很悲催，懷揣夢想，心有凌雲志，如今卻無顏面對家鄉父老。
想當年，他以全縣高考狀元的身份考入大學校園，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對自己的學業和未來信心滿滿。
可是，到大學沒有多久，他發現比他優秀的人多得是，他彷彿被人高高舉過頭頂，忽然摔在了地上，心裏的那份優越感被無情地摔得粉碎。
李想變得很茫然，從當初駕馭書本的爽，到專業學習的吃力和枯燥，讓他覺得很乏味無聊，以至於後來乾脆學不進去，腦袋裏總是有一些高大上奇奇怪怪的不切合實際的想法。
大學生活最後兩年，李想心儀的外國語學院同鄉女友對他失去了信心，提出並與他分手，從此，他變得更加抑鬱消沉，學業也荒廢了。
畢業那年，因為有三門功課掛科，李想沒有拿到畢業證，第二年，只是為了給養育自己的父母一個交代，自己蝸居在京城連續補考，才得以勉強過關。
李想沒想過考研，他早已厭倦了中國式的象牙塔生活，他的夢想不是繼續深造，而是干一番大事業，他要讓與他分手的女友和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望而生畏，高攀不起。
然而，當他帶着自己挖空心思臆想出來的濟世方案，自以為是去應聘知名大企業高管崗位時，無一不被打臉和嘲笑。
李想看不起那些鼠目寸光的企業老闆，更看不起可以輕易得到的小職務，可是他的濟世之才在現實面前卻無能為力。
廣闊天地容不得李想畫上幾筆，幾經打擊，他開始自暴自棄，把自己囚在出租屋裏，沉迷於電子遊戲，彷彿只有在虛擬的世界裏才能滿足他的瘋狂野心。
春節到了，李想沒臉回家，更怕給父母丟面子，可是，他早就花光了身上的錢，回家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已經付不起京城的房租，也沒有了生活費。
為了湊足幾百元路費，他甚至不惜把筆記本電腦低價轉讓給了別人。
終於回來了，李想鼓足勇氣，心情壓抑地敲開了自家的房門，父母見到他的那一刻，最是他的尷尬難當。
李想的打扮有些邋遢，回到家裏還沒等坐定，父親就劈頭蓋臉地問他：“你怎麼這一出回來了？找到工作了嗎？”
“還沒有。”李想不想隱瞞，回答的聲音沒有一絲底氣。
“沒找到工作，這一年你都在外面忙啥了？”李想的父親這一句問話還算客氣。
李想不想面對這樣的話題，但是這一關必須得過。
“也沒忙啥，投了不少簡歷，可是那些企業老闆都狗眼看人低，我寧可餓死，也不給他們當奴才。”李想就是這樣想的。
“你不當奴才，你想當啥才，三年了，我養你一個廢材。”李想的父親忍不住氣，火了起來。
“行了，孩子剛回來，大過年的，你先消停點。”李想的母親一邊穿衣一邊勸說老伴。
李想不想解釋，也沒法解釋，他的那些經天緯地想法不是和沒有多少見識的爹媽能說得通的。
“與你般頂般的劉子兮研究生畢業半年，掙了一大筆錢回來了，蘇小樂沒念幾天書，開着寶馬領着漂亮姑娘榮歸故里，人家都能找到工作，干一番事業，你可倒好，這個不行，那個不幹，在外面白混三年，我特么不圖你光宗耀祖，你特么連自己都養活不起，別說你爹媽沒臉見人，全村人的臉，全縣城人的臉都特么讓你丟盡了，你還有臉回家，要是我，早就找個地方撒泡尿浸死了。”
李想的父親火氣上來壓不住，言語說得很重，李想的自尊再一次受到傷害。
“你嚷嚷啥，誰讓你養這麼個不爭氣的兒子，恨鐵不成鋼有什麼用，也不怕被外人聽見笑話。”
李想的母親這話說得也是噎人不輕。
“你們還有沒有完？不想見到我是吧？怕我給你們丟人，我現在就走，你們可別後悔。”李想說著，轉身摔門就走，“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回來，你們就當沒生我這個廢材。”
“你去哪兒，你給我回來……”
李想的母親鞋都沒顧上穿，下地就追了出去。
“讓他走，他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你還指望他養老是咋地？”
李想的父親拿出當家長的尊嚴，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固執起來。
李想的母親跑出去，眼見李想已經走出了大門口，她失聲地呼喊着：“你給我回來，你不想讓媽活了？”
因為腳沒穿鞋，光腳踩在冰雪地上，李想的母親沒跑出去幾步遠，就受不了冰凍，癱坐在大門口嚎啕起來。
“我這是哪輩子造的孽呀……”
李想對母親的嚎啕置若罔聞，執拗地往前走，一會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想的母親咬牙爬起來，跑回屋去，對李想的父親哭喊道：“你給我把他追回來，追不回來你就別回來。”
畢竟是親骨肉，李想的父親氣歸氣，心裏還是擔心李想，這時候也顧不上面子和尊嚴了，趕緊去追。
可是，追了一溜十三遭，李想的父親連李想的影都沒有看到，無奈只好回家。
“兒子呢？你回來幹嘛？”李想的母親擔心地問道。
“沒追上，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李想的父親像霜打的茄子，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蘇家找小樂，讓他開車去把李想追回來。”李想的母親不容分說就往外走。
“不許你去！你嫌丟人丟得還不夠嗎？”李想的父親一把攔住李想的母親。
“別攔着我，你不要兒子我要。”李想的母親掙脫着，“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李想的父親此時心裏百味雜陳，一直支撐他的榮耀，如今謊言就要被揭穿，光彩的顏面即將掃地，對於他不亞於五馬分屍。
可是，兒子要緊，他清楚李想的倔脾氣，自尊心比生命還重要，很容易想不開，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