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想和他廝守一生
一直到車子到站，葉璃迷迷糊糊被人搖醒，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發現車廂里除了司機和售票員，就只有她了。
早晨去縣裏的時候，天還是放晴的，現在居然已經是陰雨綿綿的，一走到車門口，一股涼意襲來，葉璃又不自覺抖了抖，雙手抱緊了自己。
現實世界裏的她一向強健，如今如此弱不禁風，葉璃內心唏噓不已。
剛一下車，她雙腿發軟，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葉璃整個人遲鈍極了，幾乎都反應不過來，人已經落入了一個男人的懷裏。
葉璃慢半拍地抬起頭，便看見撐着傘為她擋去風雨的莫南謙，他窅黑的眼眸里流露出幾分心疼，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淡漠，“回家了。”
“沒力氣，走不動……”葉璃聲音輕飄飄的。
因為生病的緣故，她幾乎沒什麼胃口，剛才席上就吃了幾口，現在一路顛簸回來，頓感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葉璃覺得自己可能會隨時暈倒。
莫南謙看她低血糖的毛病要發作了，立刻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剝了糖紙放她嘴裏，然後曲膝背起她，“我帶你去看病。”
“你這個男人真奇怪，還喜歡吃糖……”葉璃有氣無力趴在他的背上，聲音軟綿綿的，好像會隨時睡着，可意識卻比較清醒。
她知道莫南謙身上總帶着糖，一開始以為是小藍喜歡吃，所以做哥哥的難免帶一些給妹妹備着，可後來她問過莫小藍，莫小藍卻說自己從不再哥哥那裏要糖吃。
唯一解釋就是，莫南謙愛吃糖。
哼，這個貪嘴的男人。
莫南謙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雨傘抵在他的脖子上，撐着他們倆，他背着葉璃一步步朝衛生院去。
濛濛的細雨里裹挾着秋天的涼意，葉璃瑟縮了幾下，她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怕冷啊！
風吹兩下就受不了。
可男人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溫暖的體溫，葉璃幾乎是本能地擁緊他的脖子，“莫哥，你身上好暖啊！”
走在路上的莫南謙猛地停住腳步，耳根隨着心臟不自然的跳動而滾熱起來。
他又重新挪開步子，踩在淺淺的倒映着他們相依身影的水窪里，嘴裏碎碎念，“身體不好還到處亂跑，你怎麼總是這樣不聽話。”
背上的葉璃似乎陷入了昏睡當中，他耳邊幾乎能聽見她淺淺的呼吸。
衛生院的醫生給葉璃量了體溫，體溫是偏高的，又看了看眼睛喉嚨，然後安排葉璃掛點滴。
不過掛點滴之前要進食，於是莫南謙去買了一碗湯麵回來，把躺在白色小床上的葉璃輕輕喊醒，扶着她坐起來吃面。
葉璃一開始沒啥胃口，可吃着吃着，不知不覺就把面吃完了，一碗湯也進了肚子，休息了一會兒，有護士來給她扎針掛點滴。
莫南謙給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他看她一個平日裏愛笑愛鬧的一個小姑娘，病了一場，連話也不愛說了，一副易碎的脆弱感。
應該是很難受的吧！
葉璃看護士弄好了點滴，便把頭轉過來注視着莫南謙。
青年關切地說：“病沒好就老老實實在家待着，要送東西我代你送就好了，何必自己親自跑一趟？”
他的語氣裏帶着幾分責備，但更多的濃濃的關心。
這一切葉璃都看在眼裏。
她的眼皮很沉，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因為有他在，她感到安心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莫南謙輕輕握住了她的手，“睡吧！我一直在。”
葉璃睡得朦朦朧朧，聽到有護士在旁問：“同志，生病的是你對象嗎？”
護士這麼問，純粹是看莫南謙一直握着葉璃的手。
她原是認為他們是兄妹關係，後面越看越不對。
莫南謙不知道怎麼回答，聯想到程青松告訴過他，葉璃把他當成哥哥，可他不願意。
他想就這樣握着她的手，一直走向人生的盡頭。
青年沒有回答護士的話，似乎默認了她的猜想。
閉着眼的葉璃蜷長的睫不可遏制地輕顫起來。
對象？
他說讓她猜他的意中人是誰，她那時猜不出來，心裏還酸不溜丟的想，管她是誰呢，才不關她的事。
但現在……
她能感受到他握着她的手時掌心的粗糲，他的小心翼翼。
他在告訴她答案。
那個讓他開心的意中人是……是……
答案幾乎一瞬間在她心裏呼之欲出。
可葉璃又覺得太荒謬了。
怎麼可能？
不可能的。
葉璃的眼睛閉得越發緊了些。
點滴掛完了，外面的天也快黑了。
莫南謙把自己的襯衫給葉璃穿上，他裏面則穿了一件短袖海魂衫，又去買了一碗葉璃愛吃的餃子，讓葉璃吃飽了再回家。
掛完點滴的葉璃精神了一些，她沉默地吃着餃子，莫南謙就坐在她身旁，靜靜地看着她吃。
葉璃聲音沙啞地問：“你吃過了嗎？”
“嗯，吃過了。”
“吃的什麼？”
“一屜小籠包。”
簡單的一問一答，兩人不由相視一笑。
回去的時候，莫南謙堅持背她回去，“免得着涼又病了。”
葉璃愣愣地看着他屈膝等她上背的樣子，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她伏在他溫暖的背上，摟住他的脖子，他有力的小臂勾在她的腿彎處，緩緩朝着竹溪大隊走去。
天依舊是落着濛濛的細雨，寬大的雨傘幾乎將他們隔絕在另一個只有彼此的空間裏，葉璃用臉頰去感受他後腦的頭髮，他後頸的肌理，着了魔一樣偷偷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種混着肥皂和陽光味道的氣味……
“莫哥……”她伏在他耳邊輕輕喊他。
莫南謙的耳根又開始發燙起來，肌肉有些緊繃。
“中秋節那天我開始生病，那晚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特別害怕……”
“別胡說！”莫南謙輕斥道。
葉璃將臉貼在他的脖頸處，依舊說：“我一直以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可當了有牽挂的人，還是會害怕死亡啊！”
莫南謙臉上表情略微一個滯緩，“你到底是怎麼了？”
葉璃：“想拜託你一件事。”
莫南謙覺得葉璃這樣的口吻像是在交代臨終遺言，咬牙道：“你只是受寒發燒了，掛了點滴睡一覺會好的。”
“誰知道呢，誰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來。”葉璃臉上神情全是苦澀。
莫南謙聽不得這樣的話，氣悶地沉默着。
葉璃哀求道：“拜託你了，如果我哪天出了意外不在了，請你一定要幫幫大良和小宇，我把葉長貴和魯翠娥得罪得太死了，我要是不在了，指不定他們會怎麼折磨我兩個弟弟……”
莫南謙抿緊唇不說話。
葉璃固執地說：“我給他們存了不少錢，夠他們長到自力更生的年紀了，只是希望你能幫忙，別讓人欺負他們……”
她認為，以莫南謙的能力，多少是能做到這一點的。
葉璃大病一場，虛弱至此，讓她不得不考慮更多。
系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不確定系統是完全放棄了她，還是徹底解除了她的死亡綁定。
那些都是她不能控制的事情，眼下讓她最放不下的就是還沒有成年的兩個弟弟。
感情是處出來的，她實在不忍心他們以後受苦，從而走上歪路。
葉璃沒聽到莫南謙的回應，有些失望地垂下眸，“很難為你嗎？”
莫南謙狠心說道：“是，所以不管什麼處境，你都要拚命活下去，要不然你的兩個弟弟就沒人管了。”
葉璃有些哀怨地嘆了一聲氣：有些事她哪裏能控制？
最清楚叛逆的時候，她會豎著中指鄙視老天爺：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如今形勢比人強，到頭來她才發現，原來命運從來不由人！
青年在微微的雨幕里行走，在墨色的林間，他的嗓音幽幽然像涼風卷過，“我不會讓你死，拼了命也會把你從老天爺的手裏搶回來……”
她讓他體會到活着的快樂，讓他明白春花秋月、暮雪朝霜的意義，他實在無法承受她消失在他生命里的恐懼和痛苦。
葉璃彷彿聽見，又彷彿是幻聽，“莫哥，你說……什麼？”
“沒什麼。”青年輕輕否認。
他的欲蓋彌彰，讓葉璃怔怔然，耳邊的聲音也越發清晰起來。
他說……會把她從死神的手裏搶回來……
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或許，她在衛生院裏理解的沒有錯。
迎面走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只聽熟悉的聲音遙遙喊道：“大姐……”
葉璃猛地一抬頭，便看見葉家兄弟匆匆跑過來。
葉家宇擔心壞了，跑到了葉璃跟前來，“大姐，你咋了？我放學回家就沒看到你，和二哥做好了飯也沒等到你回來，還以為你出事了……”
葉璃聽小弟聲音里充滿了哭腔，顯然是擔心壞了，寬慰道：“我沒事啦！”
葉家良見姐姐還在男人的背上，便心有顧慮地對莫南謙說：“莫哥，我姐身上不舒服，還是我來背吧！”
一個大姑娘被一個大男人背着回村，肯定會招惹很多流言蜚語。
莫南謙沉默地把人放下來，葉璃也是後知後覺地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很多的青年，葉家良給葉璃撐着傘，“姐，我背你吧！”
“不用，就兩步路，我自己走好了。”
“大姐，那我們趕緊回家吧！外面好冷的。”葉家宇牽着姐姐的手回家。
葉璃一步三回頭地望向還站在原地的莫南謙。
莫南謙撐着傘，整個人漸漸隱匿在黃昏的雨幕中，葉璃看他衣着單薄，這才記起自己還穿着他的衣服，想要把衣服脫下來，莫南謙卻給她做着手勢，讓她趕緊回家。
葉璃沉默地回過身，眼眶氤氳起淚霧。
她覺得自己真是太蠢了，雖然只有一瞬間，她竟然想和他廝守一生。
一生……
葉璃在家休息了一晚，夜裏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回憶起剛穿書過來的點點滴滴。
她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當中，他已經完全填滿了她的生活，給了她太多太多的溫暖，和珍貴的記憶。
那個讓他開心快樂的人，是……她嗎？
第二天，莫南謙來看她，帶來了莫奶奶做的腌漬的鴨蛋。據說是用燒的五種草藥灰腌泡的鴨蛋，特別下飯，還有滋補的作用。
兩個弟弟都去上學了，家裏很安靜，靜得只有天井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掉落的聲音。
葉璃昨晚睡得昏沉，現在起得晚，就配着鴨蛋喝稀飯。
莫南謙也安安靜靜坐在旁邊，沒有打擾她吃飯。
葉璃拿起搪瓷杯喝了口水，一些話在心裏過了好幾遍，她得問出口，要不然她今晚還是得失眠。
“你……”
“嗯？”莫南謙見葉璃欲言又止，便疑惑地看向她。
葉璃雖然平日裏臉皮厚慣了，但是關於私人感情這一塊，她太陌生了，實在不知道怎麼說出口，“就是……你讓我猜你那個意中人……”
“嗯。”莫南謙笑了起來，“你猜到了嗎？”
葉璃心裏有了答案，可被他當面反問，她反而不自在極了，咳了咳，“可能我……猜錯了……”
“你猜的沒錯。”
“我還沒說，你怎麼知道我猜的沒錯。”葉璃擰眉看他。
莫南謙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從袖子裏取出一卷素描紙送到葉璃面前，“答應要賠給你的畫。”
當時他故意糟蹋了韓卓言給她畫的畫，當時他答應賠給她的。
葉璃奇怪地打開，發現莫南謙畫了好幾幅，全是她的模樣。
她惱羞成怒的模樣，她開懷大笑的模樣，她犯了低血糖脆弱的模樣，她下田幹活的模樣……
所有的所有，全都是她最真實鮮亮的模樣。
淚水頃刻間模糊了她的雙眼，她沉默地看向他。
“哭什麼？”莫南謙拿帕子給她擦拭眼淚。
“不想理你。”葉璃別開身。
“那我走？”
“走啊，煩人，我再去睡會兒。”葉璃開始收拾碗筷，莫南謙搶先去收拾，“我來吧，你的病還沒好最好別碰水。”
兩人的手意外碰了一下，彷彿觸電一般，電流瞬時通向周身，平日裏魔女般存在的葉璃這會兒有些不淡定看着他。
莫南謙耳尖泛紅，眼睛的餘光剛好偷瞄向她。
“莫哥……”葉璃湊近他，輕輕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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