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忠良入獄不屈膝
正午時分,烈陽當空,熱氣逼人。但這股暖意,卻無法滲透進陰冷潮濕的地牢之中。
地牢的一處牢房裏,一位頭髮蓬亂,穿着骯髒囚服的老者先是瞟了一眼對面牢房的景象,繼而又一次環視了一遍自己這處涼意滲骨的牢房之後,便不滿的朝着對面的牢房喊道:“沒良心的臭小子!!咱們說好的,每日聽書的茶水錢呢?!”
老者對面的牢房內,一位二十齣頭的青年,正坐在飯桌前,心無旁騖的對着眼前的佳肴大快朵頤,聽到老者呼喊自己,陳衍這才有所反應,抬起頭來看着老者。
陳衍咧嘴一笑,說道:“老爺子,你這話可就讓小子我傷心了,小子那回虧待過您老。要我說也是您老忒不厚道了,每回說書,你老人家都只講半截,盡吊人胃口……”
話說一半,陳衍便伸手將桌上整隻燒鴨對半扯開,兩隻手分別拿着半隻燒鴨衝著老者搖揮了揮,其中深意,不言而喻。可陳衍的這般挑釁的舉動,卻並未引來老者的怒氣。
只見老者無奈的說道:“罷了,罷了!要不是老夫就好這一口燒鴨,又怎麼會受你這小子肘制呢。好了,老夫答應你的要求還不行嗎!”
“這就對了!”陳衍見自己的目的已然達到,便也起身離開飯桌,走到牢門處,搖了搖掛在門的銅鈴。鈴聲一響,很快就有兩名獄卒來到了陳衍的牢房門前,打開了牢門。
“把這燒鴨和這壺清酒給周大人拿過去,等會,還有這兩碟小菜和那肉湯,也都一併端過去。”牢門一開,陳衍便差使着這兩位獄卒,將桌上的一多半的好酒好菜都拿到對面牢房去了。就這樣,這一老一少隔着牢房過道,你一言我一語,愉快的享用起了飯食。
可是這才用過午飯,還不待陳衍打了個飽嗝,他便聽到了老者那隱隱約約的悶哼聲,便趕忙走到牢門前,望着對面的牢房,擔憂的喊道:“老爺子,你是不是關節病又犯了,你等會,我這讓人把火盆給你抬進去!!”
說罷,陳衍就要搖動牢門上掛着的銅鈴,但陳衍剛摸上那銅鈴,那老者便出聲說道:“你這小子哪都好,就是太浮躁了,一點小事,就能讓你亂了分寸。別為難那些獄卒了,我沒事!”
聽見老者那還算平穩的聲音,陳衍這才鬆了一口氣。在自己被‘看押’在此處監牢的旬日間,毫無記憶,萬分驚恐的自己,每日唯一能放鬆心神的時刻,也就是聽對面牢房中關押着的周老大人給自己說書的時候了。所以,對於這位周老大人,陳衍是懷有許多關心和感激之情的。
就在這時,牢房過道內,遠遠的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很快一位身着青色袍服的老宦官,在十數人的簇擁下,來到一處牢房前。
站在牢門前,這老宦官似乎是有些受不了,牢房內傳出的陰濕腐臭的味道,便對着一旁的獄卒說道:“把牢門打開,將人帶出來。”
一旁的獄卒聞言,連忙上前打開牢門。牢門一開,那股腐臭的味道更是直接涌了出來,那老宦官連忙伸手從懷中掏出綉帕捂着了鼻子,閃到了一邊去。
牢房的中央,癱坐着一位蓬頭垢面的年逾古稀的老者,正是周老。而後,兩名獄卒走進了牢房,一左一右的架起周老,將其帶出牢房,扔到了那老宦官面前。
一直趴在牢門處的陳衍見狀,就要開口呵斥那兩名粗魯的獄卒,卻看到周老大人正用眼神示意自己,不要說話!
看着老人那蓬頭垢面的樣子,老宦官皺了皺眉,態度很是不滿的說道:“周大人,陛下有話要問你!”
這老宦官說完之後,見其依舊沒有任何回應,便冷哼了一聲,更是不快的說道:“周大人,陛下惜你年邁,特命雜家前來問話。陛下問你,你可知錯了?!若是你肯認錯,便可官復原職!!”
老宦官這才說完,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卻不復方才在牢房中那般頹然,猛的抬起頭來,一雙明眼怒瞪着老宦官,說道:“吾雖愚魯,卻也知曉,無錯之人,何來認錯一說!!”
老人這番強硬的回應,氣的那老宦官伸出手來指着其,大罵道:“你還敢狡辯!旬月前你竟敢,妄評皇家之事,詆毀陛下清名。簡直是恣意妄為,膽大包天!!陛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念你功高勞苦,年歲已高的份上,這才特意給了你一次機會,可你竟然如此不識好歹!!!”
此刻的老人,則更加激動,伸手抓着一旁的柵欄,忍着關節處那鑽心的痛感,在搖晃中站立了起來,挺直了身軀。大喝一聲,怒斥道:“如今北虜南蠻,災禍不絕,皆因你等蒙蔽聖聽所致!!你等奸佞,所犯下的種種罪行,罄竹難書!!”老人這一陣回懟的氣勢直接壓過了這老宦官。
而這老宦官則是陰沉着臉,咬牙切齒的說道:“雜家再問你一次,你知錯否!!”
“無錯之人何須認錯!!”老人毫不猶豫的回道。
老宦官聽了老人的話,臉都氣青了,便陰惻惻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你就別怪雜家了!雜家聽說你一向自詡為直人,今日,雜家還就要看看你的骨頭能有多直!!”
老宦官此言,無非是想將威脅老人,逼他認錯。但老人聞言之後,卻仰起下巴,神色如常,絲毫不懼。這老宦官見狀便揮手,對着一旁的獄卒說道:“來人,把這廝給我帶走!”
這老宦官才說完,原先的架起老人的那兩名獄卒便再一次將老人架起,朝着此間牢獄的深處走去。而陳衍此刻也失聲喊道:“周大人!!”
老者聽見陳衍在呼喊自己,便吃力的扭過頭,朝着陳衍喊道:“陳小子!閉上你的嘴,多說無益!”
“承蒙你照顧了,讓老夫臨走前還能吃上一頓燒鴨!記着老夫和你說的話,莫要再踏入此間牢獄了……”
趴在牢門上,陳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老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聽着那嘈雜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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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時辰,又有一處牢門被獄卒打開。一位頂盔摜甲,腰掛橫刀的軍士抬腿走進了牢房內,拱手對着橫躺在床榻上的青年說道:“姑爺,咱們可以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