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赫連斥龍子
赫連忘憂從麻衣下面掏出一個長頸玉瓶，把塞子拔掉，將裏面的液體灑在沙灘上。
“對於凡人而言，與龍族這樣的神異生靈溝通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因此大江大河旁邊的人民有繁冗瑣碎的祭祀儀式。”
“這是正常的，因為那是［乞求］。”
“當然，我們不必這樣，但是因為禮節，也要準備龍族喜愛的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單手掐印，臨時的祭台上，一張張黃色的符紙被法力喚醒，卷到半空中，盤旋一周后扎到海水裏。
他身前剛剛被玉瓶液體浸濕的沙礫，也被某種力量牽引，慢慢隨着符紙潛進深海。
赫連忘憂做完這些后便靜靜等待，林長青和葉玄不明所以，也只能跟着佇立不動。
半晌，海水開始發生變化。
起初是顏色慢慢加深，從淡藍變成深藍，裊裊仙音出現在半空中，似乎有樂隊在鳴奏。
“窮講究……”赫連忘憂在心裏默道，緊盯着海面。
視線所及之處，鼓起了一個凸起，海水不斷從其上滑下，露出真容。
是一頭巨大的螃蟹！
這大螃蟹青皮紅鉗，足有四、五層樓那麼高，兩隻鉗子跟小卡車似的，藍色的煙霧從它的口器里不要錢地飄到外面，寬闊的後背上有着一張大輦，輦上有個人影。
沒等林長青他們開口說話，大螃蟹便橫步移到這裏，轟隆一聲八足彎曲，跪在地上，從它背後的大輦上跳下一個人來。
這人剛一落地就打了個揖，輕聲道：
“小龍，東海龍族，敖東來！”
他面龐雖是華國人的面龐，但藍發藍眼，耳朵微尖，手指細長，頭上還有兩個不短的鹿角，一看就是與人族不同的異類。
不過赫連忘憂他們沒有失禮，也回禮道：
“東來兄，在下赫連忘憂，是名方士，這位是太玄司的巡天使林長青，這位是蜀山的葉玄。”
“哦哦，赫連兄、林兄、葉兄。”這位名為敖東來的龍子超乎他們想像的禮貌，一口一個兄，叫得很是熱絡。
“不過恕小龍孤陋寡聞，這太玄司是……”
“官方機構，專司修行界之事。”
“哦哦，原來如此，看來以後我們打交道的地方還有很多。”
敖東來馬上理解了太玄司的地位，在很久以前的修行盛世，人間王朝也會組建這樣的超凡機構，不好招惹。
“咳咳。”赫連忘憂乾咳一聲，繼續道：
“事實上，我和葉兄如今都在太玄司任職……這位葉玄，是當代蜀山三十六天劍之一。”
葉玄很配合地把背後的雷淵舉高一點，默運真氣將其威能激發一絲，。
敖東來是東海龍族，家學淵源，馬上便認出了葉玄背後古劍就是蜀山的“雷淵”。
“原來是雷淵劍主，小龍失敬！改日龍宮重新現世，您可隨時來此做客，我父王定會歡喜至極。”
——這態度，可比對待林長青和赫連忘憂熱絡多了。
不過林長青也能理解，畢竟太玄司草創，除了名頭外就只有大貓小貓兩三隻，沒啥實力，而蜀山的天劍劍主就算放到整個超凡世界，那都算是個很響亮的名頭，更別說背後還有蜀山這樣戰力超然的門派撐腰，敖東來的熱情態度也算人之常情。
不過敖東來待人接物很好，沒有冷落林長青和赫連忘憂，轉過頭來繼續和他倆說話，幾人淡話間倒是熟悉不少。
赫連忘憂還抽空讓徐斌把裝着赤尾鯉魚的小水箱送過來，敖東來連忙道謝，說是幫了他們龍族的大忙。
“如今靈氣新復，我龍宮還未入世，眾多龍子龍孫還在龍宮裏，無法進入現世，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這條赤尾頗有靈性，好好調教後有大用。”
“東來兄，剛才聽你提起［父王］二字，不知您是龍王殿下的……”
“哦，小龍是東海龍王的親子，兄弟中排行第七百五十六位，近十年裏由我在現世處理龍宮在外的雜事。”
這話說得赫連忘憂有點不太好接了，家中兄弟排行第七百五十六位？
好傢夥，龍王體格子是真滴好！
林長青也有點愣住了，如果敖東來說自己家中排行第七、第十三什麼的，自己可以順勢稱呼其為“七殿下、十三殿下”之類的，但七百五十六？
756殿下？
不好說也不好聽啊！
不過敖東來的面色沒有半點羞赧，似乎對於龍族來說，龍王有這麼多子女很正常。
赫連忘憂沒太關注東海龍族的族譜，接着道：
“還是叫你東來兄吧，顯得親切點。”
“哈哈，赫連兄隨意。”
“嗯，東來兄，這裏說話可方便?”
“海邊是我龍族的主場，赫連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哦，對了。”
敖東來想到了什麼，拍了拍手，巨大的螃蟹口器一開，從裏面湧現的藍色煙霧竟然陡然下沉凝實，在沙灘上形成幾張桌椅。
“坐下說吧。”
“好。”
四人坐下，陷入短暫的沉默中。
半晌過後，竟是葉玄率先開口：
“前段日子，我曾與某種古怪的存在作戰，那東西似霧非霧、通身黝黑、可以鑽入生靈體內，着實不好對付。”
“哦？葉兄可是要我龍宮出手幫助？沒問題，雖然現在人手不足，但還是可以擠出一些……”
“不用，那東西已被我斬殺。”
“葉兄好手段，蜀山劍宗果然名不虛傳！”
“算不得什麼手段，不過是借雷淵劍之威罷了”
“您太謙虛了，蜀山天劍固然是世間聞名的利器，但也要看使用者才是，蜀山一直匡扶正義，為天下正道，小龍神往已久，改日必登門拜訪，到時候恐怕就要叨擾葉兄了。”
“嗯。”葉玄乾巴巴地嗯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他向來對這種八面玲瓏的人物有些拿捏不住，三言兩語間就被佔據主動。
還是赫連忘憂接過話頭，笑眯眯道：
“東來兄，小弟粗通占卜尋機之術，曾在那詭怪身上卜了一卦，您猜怎麼著？”
“……不知。”
“嘿，好傢夥，那東西身上龍氣翻滾沸騰至極，周圍一股齁鼻子的海水咸腥味。”
“聽赫連兄的意思，那東西是我龍族子弟？”
“不見得，最後決戰時，那東西曾顯現出四翼大蛇的外貌來，以我之見，可能是蠻荒凶獸——鳴蛇的一縷精氣分魂。”
“鳴蛇分魂么……我想起來了，當年太古大戰，我龍族站在人族這一邊，似乎也囚禁過一些蠻荒異獸，裏面好像就有鳴蛇，不會是封印鬆動了吧？”
赫連忘憂嘖了一聲，低語道：
“封印鬆動了么……你可真敢說啊，姓敖的。”
他臉色陰沉下來，盯着對面龍子的臉：
“東海龍族的［淵獄］與龍宮相連，如今這個天地間的靈氣尚不能支撐龍宮現世，淵獄的封印就算鬆動又怎麼可能跑到現實世界？”
“敖東來，你東海龍族有二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