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衣人現身
他大步走過來,一隻手拎起袋子,另一隻手在袋子底部用力一拍,袋裏的泥士全部灑了出去,細泥紛飛,如萬千瀑布傾瀉而下,不一會兒工夫,地上已均勻鋪滿了新土。
江亦楊又拿出牽牛花種子,揚手一揮,種子紛紛揚揚,如漫天珠落,每一粒都落在不同的位置,相間有序,似沙場點兵,整齊劃一。
在這一揚一落之間,他手中的種子很快就撒完了。
做完這一切,江亦楊轉身,朝林安悅輕聲說:“好了。”
林安悅驚喜地瞪大着雙眼,好半天才反過來,她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手問:“江亦楊,你怎麼有這麼大的力氣?”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這樣,時間久了,力氣自然就大了。”
他本是隨口一說,她卻感到一種難以抑制的酸楚在心底蔓延,他一定是從小就勞動,小小年紀,一路吃苦長大,才煉就出了這般力氣。
她的心忽地變得極為柔軟,像有一個小孩在那裏輕輕啜泣。
她看着他,特別誠懇地說:“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就好了。”
江亦楊眉心微蹙:“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要哭的樣子。
她堅定地說:“我沒事,你去吧,快去!你快去歇着!”
見她堅持,他也不好再多言,“好,你有事,再叫我。”
“我沒事。”
——
這段時間,因為寧城屢發的失蹤案,整個城市人心惶惶,林安悅因符合受害人特徵,被老闆顧凱程列為重點保護對象,每天都叮囑她按時下班,儘早回家。
在這期間,江亦楊承擔起了所有的家務,每天,林安悅下班回到家,衣已洗,地已拖,飯菜早已做好。
她有時也會過意不去,主動要求去洗碗拖地,江亦楊也不同她爭,一切由着她來,但更多的時候,她都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提供的這一切。
有時,林安悅也會好奇,問他怎麼不去找工作,不過關於這一點,江亦楊解釋過了。
他不是沒有工作,他只是工作自由,具體是做什麼,據他說是IT高級技術,反正各種英文單詞夾雜着說了一大堆,林安悅也沒怎麼聽懂,就記住了IT科技幾個字,她便簡單粗暴地理解為——高科技——
一種以她的智商完全不可企及,卻有着高級技術含量,能讓女人瞬間仰慕的職業。
她對江亦楊又多了一份崇拜之情。
這天下午,她正在開會,突然收到夏芝芝的一條短訊——下班後來曲恆路69號,有急事。
開完會,林安悅又看了一遍這條信息,滿心疑惑。
寧城很大,曲恆路她並沒有聽過,手機上的導航顯示,是在寧城的一個偏遠郊區,開車需要四十多分鐘。
她想不通夏芝芝為什麼要讓她過去,還特意備註了有急事,但按她的性情,她是不會發這種無聊的短訊,斷然是有什麼事情。
她直接給夏芝芝打了一個電話,想問清緣由,電話卻無法接通,她連着撥了好幾次,都無法接通。
她困惑不已,這時,已經臨近下班時間,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前去一看,說不定真有什麼急事發生?
想到不能準時回家吃飯,她給江亦楊發了個短訊。隔了一會兒,她瞟了瞟手機,沒有回復,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居然會期待收到他的信息,他本就是一個性子冷淡的人,就算看到短訊了,也是大概率不會回復的。
想到這裏,她關上手機,開始專心致志地開車。
到達曲恆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天色盡黑,周圍都是在建的工地,此時,工人早已歇息,漆黑寬廣的工地里,閃爍着幾處零星的燈火,應該是臨時工棚里值夜班的工人。
工地的旁邊,有幾條縱橫交錯的馬路,曲恆路的路牌尤其顯眼,很容易就找到了。
但跟如此招搖的路牌相反,曲恆路卻是一條很窄的支路,僅能供一車通行,兩邊多是廢棄的工廠,牆壁上寫着大大的拆字,路燈大多是壞的,偶爾有一兩盞亮着,光線昏暗朦朧。
林安悅定了定神,握緊方向盤,緩慢地開了進去。
此時,馬路上渺無人跡,周圍寂靜無聲,天空黑得像墨籠罩着大地,月亮躲進了雲層,整個世界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地的黑洞。
林安悅心裏騰地冒出一股寒氣,她有料到這裏會比較偏僻,可沒想到竟是如此的荒涼而陰森。
她一邊開着車努力搜尋着門牌號,一邊拿出手機給夏芝芝打電話。
這一次,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夏芝芝慵懶的聲音。
“喂~”
聽見熟悉的聲音,林安悅心裏的害褪去了一些,她急切地問道:“芝芝,你現在在哪裏?”
“我在家啊,怎麼了安悅,你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着急?”
“什麼!“林安悅吼了出來,心裏的寒氣越來越重,”你在家!你不是讓我下班來曲恆路嗎,你怎麼回家了?“
夏芝芝感到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你去那什麼路了,等等,安悅,你說你現在在哪裏?”
”在曲恆路!是你發信息讓我來的曲恆路!”
“曲恆路?曲恆路在哪裏?我壓根就不知道這條路,怎麼可能發信息給你。”夏芝芝一語否定。
林安悅慌亂起來,聲音發顫:“不是你?那是誰!那是誰啊!芝芝,這裏好黑好暗,一個人也沒有,我好害怕。”
夏芝芝一聽明顯感到不對勁兒,再聯想到下午手機丟失的事情,全身所有毛孔忽地豎了起來,她朝林安悅大聲喊道:”安悅你快走,你現在馬上走,離開那個地方,聽見沒有,馬上!“
“芝芝,我的車,我的車好像快沒油了……?”林安悅的聲音帶着哭腔。
夏芝芝心裏陣陣發涼,她朝林安悅使勁喊:“你先別管這個了!你先往回開,我這就出門!我馬上過去接應你!你別打電話了,你馬上開車回家!你聽見沒有,安悅!”
夏芝芝的慌亂不安,讓林安悅瞬間明白過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和害怕從心底升起,緊緊地包裹住她。
她沒再猶豫,立刻扔掉手機,抓緊方向盤,準備開始倒車。
忽然,”砰“的一聲,她感到車子明顯一震,接着又是”砰“的一聲,車子再次震了一下,短暫的愣怔后,她忽地反應過來,輪胎,是輪胎。
果然,她再踩油門,車子癟掉兩個前輪,已經沒法開了。
她雙手抱臂,緊緊地縮在車上,全身顫抖不已,背後不斷有冷汗滲出,她伸出一隻手,下意識地去摸手機,腦子不斷地重複三個字,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這時,從車燈深處,緩緩走出來一個人。
一身黑衣,矇著面巾,身形高大而強壯。
林安悅一動不敢動,死死地盯住他。
來人越走越近,他步伐穩健,步履筆直,臉上戴着面罩,只露出兩隻眼睛,像蓄勢待發的猛獸,牢牢地鎖定住車上的女人,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度。
林安悅忽然意識到什麼,抓起手機,猛地推開車門,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起來。
剛跑出沒多遠,胳膊忽地被人捉住,用力一摔,她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想都沒想,翻身掙扎着要爬起來,高大的身體瞬間逼近,她斜躺在地上驚懼地望着他,身體顫抖着本能地往後挪動,男人兇狠地盯着她,一步步逼近。
“不要,不要.....”她低聲哀嚎,害怕得拚命搖頭。
但這種乞求在男人看來,就像一隻小白兔,面對一隻飢餓的狼,不過是垂死前的自然掙扎,絲毫不能勾起他的半點同情,他眼露凶光,右手一揮,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林安悅驚懼地瞪大雙眼,全身顫抖,男人沒再猶豫,猛地舉起尖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刀光閃現,林安悅“啊!”地一聲驚叫,隨即昏倒了過去。
就在刀光刺向林安悅的瞬間,一道黑影快速閃出,利落地抱起暈倒在地的女人,光影一閃,迅速移動到了另一邊。
尖刀刺了空,黑衣眉頭一挑,轉身看向來人。
江亦楊將林安悅輕輕放在地上,緩緩站了起來。
頭頂上空,一輪圓月鑽出雲層,銀色的月光下,江亦楊一襲黑色風衣凌然而立,他定定地看着對面的黑衣男人,俊美的面容陰沉冷酷,深邃的目光像是滲了冰,冷冽而刺人。
他握緊拳頭,渾身透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寒氣,令周圍的空氣都瞬間冷了幾分。
黑衣男人似是被他氣度所懾,竟然一動未動。
忽然間,江亦楊猛然發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極速逼向對方,黑衣男人腳底騰空,連連後退,兩人瞬間打在了一起。
幾個搏鬥之後,男人漸處下風,江亦楊一記重拳,將男人狠狠打倒在地,緊接着又是一記重拳揮出,男人使出全力翻滾躲避,沒等江亦楊再次出手,立刻翻身躍起,朝着另一個方向飛速逃去。
江亦楊剛想去追,回頭望了眼地上昏迷的女人,斷然頓住了腳步。
他走過去,蹲在地上,抱起昏睡的女人,她長長的睫毛微垂,雙眼閉着,似在沉睡。
他靜靜地凝視着她,隔着二十年的光陰,第一次,如此近地凝視着她。
忽然,她徐徐睜開了雙眼,看到熟悉的帥氣臉龐,眸子裏的害怕早已散去,湧現出深深的眷戀,她輕輕扯動着嘴角,說出的話輕得像是夢囈:“江亦楊?你來了。”
“嗯,是我。”
“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我現在就帶你回家。”
她輕輕地笑了,或許是累了,再次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
月光下的曲恆路上,一個黑色的人影正在逃竄,突然,從他的前方閃過一抹紅影,江夜風瀟洒翩然地立在道路中間,擋住了男人的去路。
“還想逃?”江夜風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