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球來客
深夜,萬籟俱寂。
天空黑得像一塊幕布,沒有一絲光澤,大團大團的烏雲在涌動、聚集,烏黑的雲層越積越厚,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似要吞噬一切。
驀地,從漩渦最深處,一個光點破雲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衝而下。
“流星!是流星!媽媽,我看到流星了!”一個七歲的孩子趴在窗前,指着天空驚叫起來。
媽媽走過來看了眼窗外,輕撫着他的頭溫柔地說:“傻孩子,這種天怎麼會有流星,快睡吧!”
……
清晨,太陽徐徐升起,柔和的春光喚醒着整座城市。
早上七點,鬧鐘準時響起。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林安悅終於不情願地爬起來,沒辦法,今天是她回國后第一天去新公司報道,堅決堅決不能遲到。
她打開新聞頻道,將聲音開得大大的,再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頭髮去洗手間。
電視裏,女主播正襟危坐,正在播報新聞。
“據本台最新收到的消息,在今天凌晨兩點,不少市民觀察到了近百年來速度最快的單顆流星,專家表示,此次流星出現的原因不明......”
洗漱完,林安悅照例來到洋樓前院,準備給剛種植的花草澆水。
門剛打開,目光觸到地上的一個團黑影,嚇得她差點驚叫起來。
她壯着膽往前走了幾步,在距離黑影一米多遠的距離停下,彎着腰,半蹲着細細打量。
從外形來看應該是一個男人,穿着一身奇怪的黑色衣服,衣服很長,把整個人罩在裏面,不像是平常人穿的。他斜躺在地上,眼睛閉着,臉色蒼白,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半邊臉,看不清具體容貌。
等她繼續往下看時,心裏立刻哀嚎了一聲。
她剛種植的花草被他高大的身軀壓着,幾乎無一倖免,平整的地上硬是被他壓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人坑。
她突然驚醒過來,這個人該不會已經死了吧,雖然心裏害怕,但獨自在美國求學的經歷,讓她的膽量明顯大於一般女孩。
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靠近,來到他的身前,伸出手準備探查一下他的呼吸。
忽然,腳下一緊,她低頭查看,一隻手正緊緊地抓着她的腳裸,她剛想用力掙扎,男人的眼忽地睜開。
似是一陣電閃雷鳴,她的心突地被震了一下。
那是一雙幽暗深遂的眼睛,深遂得像是來自另一個星球,從裏面看不到任何的波瀾,無悲無喜,風平浪靜,平靜得可以讓人忘記所有情緒,就好像世間萬物只因他而存在。
她像是被人勾了魂魄,定定地與他對視着。
“你,你......”男人嘴唇蠕動,發出低微的聲音。
這幾個字剛說完,他的眼睛再次閉上,抓住腳踝的手已經鬆開,軟軟地垂在地上,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彷彿剛才求救的那幾個字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林安悅回過神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稍微平靜之後,她給夏芝芝打了一個電話。
半個小時候后,夏芝芝提着醫藥箱急急趕來。
“人呢?”她問。
林安悅指了指地上,兩人一起合力將人拖進屋裏。
“芝芝,他怎麼樣?”林安悅問。
夏芝芝帶着聽診器,在男人胸口處聽了一會兒,又檢查了一下,最後拿下聽診器,輕描淡寫地說:“除了體溫低於正常人,其它一切正常。”
“體溫低於正常人?”
夏芝芝盯着男人若有所思:“這個我也沒有辦法解釋,這是我從醫這麼多年來遇到的最奇怪的體溫。”
林安悅問:“那他什麼時候會醒?”
夏芝芝開始收拾醫藥箱,邊收拾邊說:“正常情況下,他應該醒了。”
“可是他,怎麼?”
夏芝芝聳聳肩,一幅無能為力的樣子:“我也不清楚。我得走了,悅悅,我今天早上有好幾台手術。我建議你要麼直接報警,讓警察來處理。”
“可他並沒有傷害我。”林安悅看了眼沙發上的男人,一時拿不定主意。
“等到他傷害你就晚了。聽我的話,這種來路不明的人,你就不要管了。”夏芝芝已經走到門口,又有些不放心地問,“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林安悅站在那裏,緊抿着唇,眼睛看着沙發上沉睡的男人,半晌沒有決定。
夏芝芝嘆了口氣:“行了,我走了,有事打我電話。一個小時之內,他會醒過來。”
林安悅思緒紛亂地坐在男人旁邊的沙發上,芝芝說他一個小時內會醒,但事實上只過了幾分鐘,沙發上的男人動了一下。
她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與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片刻后,男人坐了起來,凝視着她慢條斯里地說:“你剛才可以報警的,為什麼沒報?”
她吃了一驚,問:“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是。在你的朋友拿着聽診器檢查我身體的時候,我就醒了。”他坦白的說。
“你居然裝睡。”她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議。
面對她的質疑,男人神情自若,語氣淡然:“如果不這樣,我就需要去向她解釋,我的體溫為什麼這麼低。”
“可你的體溫,的確......”
“我不習慣去解釋這個。”
林安悅愣了一下,剛想追問,手機響了,是老闆顧凱程打來的。
她拿起電話走到另一邊,顧凱程在電話里問,要不要過來接她,她急急拒絕,還表示自己已經在路上了。
掛了電話,來到客廳,她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對他說:“既然你身體已無恙,那麼請你離開,我上班要遲到了。”
男人思索了一瞬,眼睛看向別處:“我不知道去哪裏?我沒地方可去。”
“可你也不能呆在這裏啊,我上班要遲到了。”她有些抓狂。
男人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平靜的表情下透着點點無辜,他看着她,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去上班啊,我又沒有攔你。
“你要不要離開?”她大聲地問。
“我沒有地方可去。”他輕聲地答。
林安悅感到心中有一萬匹馬正騰騰騰地呼嘯而去。
她無奈地問他:“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男人靜默了片刻,抬起頭,定定地看着她,深邃專註的眼神里,彷彿藏着一段難以言表的陳舊往事。
半晌后,他說:“我並不想怎麼樣,我只是還沒有想好要去哪裏。我剛到這裏,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只想在這裏坐一坐,好好想想我要去哪裏,等想到了我自然會離開。”
林安悅奇怪地盯了他兩眼,他姿態倨傲,眼神清明,講話的速度不緊不慢,態度不卑不亢,那樣子倒不像是說謊。
猶豫了一會兒,她轉身上樓,將家裏重要的證件、存摺、銀行卡全部扔進包里,關門的時候,還學着電視裏的樣子,在門縫間夾了一張小紙條。
弄好這一切,她才咚咚咚地下樓,一邊穿鞋子一邊朝他說:“我最多給你一天的時間,不管你有沒有想到要去哪裏,在我下班回來前,希望你能離開,不然,”
她站直了身子,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威脅道:“我就只有報警了。”
男人平靜地目送她離開,一聲未吭。
下班的時候,林安悅特意推掉了晚上的聚餐,一門心思地往家趕。
從出租車上下來,遠遠地就看到自己的房子一片漆黑,沒有燈光。
快到門口時,她故意放輕了腳步,彎腰,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未聞任何聲響。
心裏正遲疑着,門忽然從裏面開了,她失去支撐就要撲倒,手下意識地胡抓亂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麼,身體暫時給穩住了。
男人一臉漠然地站在門口,眉頭微蹙,低頭看着自己胸膛上的兩隻纖纖玉手。
林安悅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臉唰地紅了,她倏地收回了雙手,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啊!”她驚呼出聲,眼看要再次撲倒,他忽地伸出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剛扶她站穩,那隻手立馬就收了回去,好像很嫌棄的樣子,這讓她很不滿意。
她抬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怎麼還沒走。”
“正準備走。”
她一時語塞。
明明是他賴在她家,倒顯得她有些局促不安。正思忖着,他已經邁開長腿,從屋裏走了出來,與她擦肩而過。
“你…”她忽然叫住了他。
他停住了腳步,轉身,波瀾不興的看着她。
“想好去哪裏了?”她收起任性,溫和地問。
男人靜靜地看着她,沒有回答。
她感到有些混亂,眼神飄忽着沒有焦點,最後,她慢慢將焦點聚集到他的臉上,或許是他臉上的淡定與倨傲,抑或是他寂靜超然的氣度,讓她正式地同他說了聲:“再見。”
夜色中,只見他高大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那裏,月光在他的臉上半明半暗,看不清楚表情。
她以為他至少會回她一句什麼,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靜默了一瞬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回到屋裏關上門,她將身子抵在門板上,輕微地喘着氣。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想好去哪裏,如果有,他是不是早就離開了,而不是等到她下班到家。她想到自己剛到美國的時候,也是一個人,無依無靠,沒有親人,沒人朋友,那個時候的自己的跟現在的他,又有什麼區別。
什麼時候,自己也變得這般涼薄。
正胡思亂想中,忽然心裏一動,像想起了什麼,她立馬咚咚咚的跑上樓,紙條還好好地夾在門縫中,看來他還是比較安分守己。
她頹廢的坐在沙發上,有些自責自己的小心眼。
但這種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那畢竟只是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她很快便將他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洗完澡,她懶散地靠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拿起手機點外賣。
半個多小時后,門鈴響了,外賣員站在門口,眼神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