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醫仙

第一章醫仙

明德二十二年剛入秋,午時,炎暑氣依舊逼人,尤其是這越往南邊城市,赤日炎炎,稍稍動彈動彈,前胸後背汗如雨下。

撫越城,封祁國邊塞城市,此時大街小巷人也不多,反而茶棚、飯館、戲館這種能暫時納涼歇腳的地方,落滿了不少人。倒非此處民風懶散享樂,實屬經歷過大災大難,生離死別,人們已經看的開了,亂世下能活着已經很難了,何必再貪圖身外之物。

這裏常年戰亂,僅僅從去年年初,撫越城才真正意義上從胡羌人的鐵騎下奪了回來,本以為世道終於太平了,可往往事與願違,今年春天,令所有人猝不及防一的場洪災過後,衍生了一場瘟疫,一時修羅地獄再現人間。

彼時,無論是民間醫者,還是江湖郎中,亦或是朝中派來十分有聲望的太醫,十有八九都折在了這來勢洶洶的瘟疫之中,這撫越城再次成為了世人口中的禁區——有來無回,聞之色變。

據說,朝中已經下令燒城了,等來的卻不是放火的官兵。

據活下來的人回憶,這個夏天格外的炎熱,大地被烈日灼燒彷彿下一刻就能冒出白煙,樹上的知了無止境的嘶鳴,整個撫越城的條條大道橫七豎八躺着感染的病人。

有的已經咽氣了,卻沒有人敢上前處理這屍體,有的雖已全身腐爛偶爾還能聽見幾聲痛苦的呻吟。

總之,種種慘烈,無盡的絕望,彷彿隨時隨地都會伸出一雙手把人拖向十八層地獄,陣陣腥臭令人作嘔,猩紅的血水,凝聚成河。

這種駭然彷彿驚動的老天,然後在這種無止盡的絕望下,不知哪一天城中驚現了一位仙子,帶着她的四個小仙童,驅走了瘟疫,救活了一城人。

每每聽到說書人說到這裏時,沐初棠都無奈一笑,在種種絕境之下,百姓把唯一的寄託都放在了怪力亂神之上,在此之前,還被稱作蛇精化身,妖女轉世。僅僅一個夏天,妖女就變仙子。

太陽漸漸西斜,微微秋風穿堂而過,不僅捲起了兩側的鬢髮,也驅散了心中酷暑的煩躁。

差不多申時了,一天中最難捱的酷熱已過,沐初棠在內堂的床榻上緩緩起身,揉了揉酸澀的肩膀,錘了錘僵硬的腰跡,從天還未全亮之時,她就已經坐在了這百草堂中看診。

所謂的百草堂名字雖是氣派,其實也就是十幾平米的外屋外加兩個能供人休息的內堂,不僅不像名字那般恢弘氣派,看起來還有點簡陋,是初到撫越時,因病情的需要,臨時找的一個落腳處。

而就是這個簡陋的小屋,只要是自己掛牌看診之日,排隊如長龍延綿到長街的盡頭,小到頭疼腦熱,大到疑難雜症,總之百姓堅信她有起死回生之術。

為此沐初棠自己也十分頭疼,其實城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葯堂醫館,大並且多數比自己的百草堂要正規的多。

每天這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隊實屬有些絕望,所以她只能想一個能讓自己偷懶的辦法,由原來天天坐堂看診,變成每隔幾天看一次診,究竟隔幾天便看心情而定。久而久之百姓口中的沐初棠更加神秘了。

路人甲:“醫仙是神仙,此番力抗瘟疫乃逆天而為,大傷元氣,需休養生息”

路人乙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隨後神秘道:“據說,這位醫仙就是幾年前城郊棠林里的常駐神仙,大家都說,這是保家仙”

沐初棠:“......誒!”

她帶上帷帽,挪步外屋,果不其然,一開門就是意料之中的長龍,排隊的百姓本是蔫頭耷腦,困意十足,一旦看見這熟悉的身影,便振奮起來。

沐初棠身着青蓮色長裙,雖是長裙,但由於她身高在女子中略高,所以裙角並不曳地,恰到腳踝,除了袖口與裙角偶有海棠點綴,腰間藕荷色素帶,其餘皆一片素然,就是這樣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衣着,卻讓她穿出了十足脫俗清雅之氣。

百草堂除了沐初棠偶爾坐堂看診,其餘時間是她的師弟師妹余晚晚、月雲生在坐堂看診,而當時她從宗里被派來撫越的時候,首宗還派來其他堂兩個拳腳功夫不錯的小姐弟來幫助她,姐姐名叫南姝和弟弟則叫南允。

沐初棠打眼一看,只見到晚晚和雲生在規規矩矩的看診,並不見南姝和南允的身影,心下瞭然,這個時間,姐弟倆指定在隔壁的茶樓里聽書聽得入迷。

她用後腦勺都能猜到這說書先生每天都說些什麼內容。離撫越州城郊十幾里有一座山,叫撫月山,據說夜裏登山到頂,便能摸到月亮,這也是名字的由來。

不過很少有人登上去過,其一是因為地勢兇險,山中常有狼豹出沒,其二,山的另一邊便是封祁與胡羌的交界,而現在也是戰場,戰神王爺祁南王祁祐辰戍守於此。

事情還要從四年前說起,胡羌一族突然發難,達閔天王親率四十萬大軍與八萬赤焰軍瞬間佔領撫越州,以無堅不摧的架勢打開了封祁國的大門,一時間,平靜了將近二十年的封祁國戰鼓擂動,狼煙四起。

由於朝中長時間的重文輕武,派來的幾批將領難擋胡羌鐵騎,皆喪命於硝煙之中。這種規模的戰爭顯然是蓄謀已久,近五十萬大軍來勢洶洶,如履平地,三個月而已,便佔領了南邊撫越、通州、楊洲、宿州四洲十六縣,一時之間,朝堂震動,人人自危,更是無將可派。

這時,皇宮內,已經沉寂了三日的清心殿傳出聖上口諭,命聖親王祁霖之子祁祐辰世子封將玄甲軍,即刻奔赴戰場,率軍迎敵。

剎那時,被推上風口浪尖的除了那倒霉的世子之外,還有一人,便是傳出聖上口諭的小御醫。

聖上已經昏迷了三日,這口諭???若這口諭上是讓其他的什麼威武將軍率軍應敵,倒也不會如此的讓人起疑。

實屬這聖親王世子因幼年中了毒,體內餘毒未清的原因,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在床上度過的,這病秧子領兵......

不過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由不得旁人質疑,年僅十八歲的祁祐辰便被這道疑點重重的口諭架在了戰場上。

本以為用不了幾日便會是他戰死的消息,結果,一日,兩日,一個月,兩個月,當捷報從前線傳回朝堂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猶記得是寒冬臘月,凜冽的寒風催促着街道上行走的路人,風雪模糊了雙眼看不清前方的路,目之所及除了一片白茫茫,便是那一道延伸到視野盡頭的馬蹄印,略懂門道的便能通過馬蹄印判斷出這不是普通的馬,這是剛從戰場下來的戰馬。

信兵帶回來的不僅僅是一個消息那麼簡單,是百姓們對這個新年也開始有了希望與盼頭。

祁祐辰僅僅率領兩萬羽翼衛夜襲四萬胡羌赤焰軍,四萬赤焰軍全軍覆沒,第一仗,勝的漂亮,這是祁祐辰打的第一場勝仗,也是半年來,封祁國的第一場勝仗。

赤焰軍,是胡羌一族秘密培養的軍隊,可以以一敵十,戰無不勝,令人聞風喪膽。

被一個初出茅廬的祁祐辰一次滅了半數,滅的不僅僅是四萬人這麼簡單,滅的也是他們半年來勢不可擋的銳氣。

並且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這場勝利僅僅只是開始,祁祐辰如同一把離鞘的絕世寶劍,劍鋒所指之處所向披靡,被奪走的城池一座一座的收復,就在去年年初,落在敵人手中的最後一座城池撫越城盡數收回。

至此,祁祐辰率軍如一道高聳巍峨的通天大門,把來勢洶洶的胡羌鐵騎牢牢的阻擋在襄河以南。

所以這說書的內容大部分都是關於祁祐辰的,或是冀東戰役,或是襄河一戰,要麼就是收復撫越等等。就連戲院裏的演出也離不開祁祐辰率軍奇襲等等,百姓也樂意看,一遍遍,樂此不疲。

每天這個時間,別人都午休一小會兒,可南姝南允,他倆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非要去聽都能倒背如流的故事,知道的他倆是元明宗的弟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祁祐辰的跟班兒,那對他崇拜的,就差把他供在香案上了。思及此沐初棠不禁莞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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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見海棠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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