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解去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第757章解去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恭喜道友飛升青蓮仙域。”
齊宣從空間裂縫裏踏出，來到了一片白色的圓形祭壇之上，周圍擺滿了各色鮮花，祭壇上點點金色的紋路泛起絢爛光芒。
再往旁邊看去，幾座精緻閣樓林立，眾多身穿長袍的男女仙人笑眼盈盈，朝他不斷說著類似恭喜的話。
這裏是飛升點。
所謂飛升點，其實也就是仙界空間壁壘最薄弱之處，齊宣打開的空間通道，也正是通往仙界的這處飛升點。
至於周圍的仙人們……呵，也許是哪個仙宗的人佔據了這裏，以便第一時間吸收新鮮血液。
“噓。”
齊宣抬起右手，食指放在嘴邊，輕笑道：“諸位，安靜些。”
“……”
一瞬間，周圍那些負責接引的仙人們全都驚恐莫名地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出聲，看向此地的最強者恆玉仙君，發現以那位的金仙修為，此時居然也是如此。
眾仙頓時知道，來了一尊大人物。
強大的下界偶爾也會飛升來一些大羅級別的強者，雖然少見，但並不稀奇。
只是任憑他們想破腦瓜子，也想不到出現在此的不是什麼大羅，而是遠在大羅之上的混元巔峰。
齊宣站在圓形祭壇之上，遙望遠處天穹，望着那幾座在雲霧裏若隱若現，有些看不真切的茫茫山峰，眼裏閃過幾分凝重。
“三生。”
他忽然開口：“我還是齊宣，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話音剛落。
一位身穿樸素白袍的年輕男人突然出現在他身旁，神情肅穆地看着齊宣，“你究竟是誰？”
“我當然是我。”
齊宣笑了笑，“話說……三生，沒想到你年輕起來，還頗有幾分翩翩君子的模樣。”
這位年輕男人，赫然是許久未見的三生。
只不過此時三生的身上隱隱傳來一種追本溯源的玄妙道蘊，齊宣很熟悉這種氣息，因為這是……
聖人之氣。
此時的三生，已然是位成功斬去三屍，又三屍歸一的三清級聖人。
“……”
三生沉默了一下，然後看着齊宣說道：“我能成道，你功不可沒，助道之恩乃大因果，無論你究竟是誰，究竟想做什麼，我會幫你。”
“那就帶我去個地方，再幫我拖延一些時間。”
齊宣認真道。
“好。”
三生沒有問拖延什麼時間，只道：“何地？”
“歲月流逝，我不知道那地方現在叫什麼名字，只能告知你空間坐標了。”
齊宣說罷，神識釋放而出，以一種奇妙的波動，傳達到三生的識海之中，逐漸化作一個唯有仙人才能看懂的空間坐標。
“嗯？！”
三生面色劇變，“你在開什麼玩笑？！那地方可是荒古墓冢，仙界最恐怖的生命禁區，無數太古時期的神魔殘魂在其中遊盪，即便是聖人都不敢進入！”
齊宣淡然一笑。
“你猜，為什麼那地方會是生命禁區呢？”
……
……
“嗚嗚——”
蒼茫大地之上，黑色的迷霧籠罩數百萬里，難以看清其中景象，只能依稀聽見其中狂風呼嘯，伴隨着陣陣猶如鬼魂哀嚎般的凄厲嘶吼。
這裏就是仙界九大生命禁區之一，排名榜首，最為恐怖的生命禁區。
荒古墓冢！
據說太古時期，仙界曾經和神界發生了一場驚天大戰，無數神魔戰死在此，仙力、神力等等力量污染了大地，死後的殘魂失去理智，在其中瘋狂殺戮。
莫說大羅和混元，即便是斬去三屍的聖人都不敢輕易涉險。
這裏！
對聖人來說，也依舊是名副其實的生命禁區！
“真不用我陪你進去？”
三生以聖人神通帶着齊宣，一步跨出，咫尺天涯，瞬間就來到了這座荒古墓冢的最外圍，站在黑色迷霧之外。
“不用。”
齊宣轉頭望向遠方的雲海，眼神閃爍，“很快他們就要來了，三生，幫我撐一段時間，別讓任何人進來，可以嗎？”
“可以。”
三生眉頭微皺，“只是你說的‘他們’……是誰？”
“被黑暗污染之人。”
齊宣說罷，轉過身，徑直朝荒古墓冢的深處走去，整個人逐漸在黑色的迷霧裏消失，再也看不見半點蹤影。
三生面露凝重之色，隨即便盤坐在荒古墓冢之外，懸浮半空，閉着眼睛，雖然身軀一動不動，卻將神識覆蓋了整座荒古墓冢的外圍。
荒古墓冢可以吞噬神識，即便是聖人的神識也不例外。
可他雖然不能探知荒古墓冢之內的情況，卻能遵守自己所說的，時刻監視外圍區域，不讓任何一個人，從任何一個入口進入荒古墓冢。
此乃，聖人之諾！
……
……
“桀——”
荒古墓冢的深處，放眼望去依舊是無邊黑霧，除了狂風呼嘯之聲外，還伴隨着陣陣凄厲無比的哭嚎，那不像是在外面聽見的狂怒嘶吼，反而帶着些許……
畏懼？
齊宣漫步在此，彷彿有一個明確的方向，讓他徑直朝那裏走去，但速度並不快，反倒是像個正常人一樣，一步，一步，緩慢前行。
甚至比之常人走得還要更慢些。
因為在此地，時間和空間是紊亂的，時空錯綜複雜，齊宣每走一步，都需要調動自己對時間法則和空間法則的力量，來抗衡這股紊亂之力。
他在荒古墓冢愈發深入。
周圍的景象，時而是黑霧瀰漫的詭譎大地，沒有任何生靈存在，時而又變成鳥語花香的山谷，無數仙人仙女在其中坐而論道，歡聲笑語。
緊接着，時空再度變化，周圍變成了一個凄慘無比的戰場，無數仙聖神魔在大打出手，打穿了天穹和大地，震碎了空間和寰宇，無數強大生靈戰死在此。
而戰場之中，有一個最為耀眼的偉岸身影。
他滿頭如雪白髮飄揚亂舞，身穿一襲白色道袍，手握一桿雕有金色蒼龍的方天畫戟，隨手一擊便有黑光爆發，震碎億萬里星域，滅殺無數神魔。
戰爭不斷繼續。
周圍所有神魔從一開始的各自為戰，再到中期的聯手挑戰他，再到最後徹底全軍覆沒，所有神魔都死在了他的手中。
無數殘魂在天地間四散飄飛，發出陣陣凄厲嘶吼。
“他明明沒有證得元初！甚至沒有斬去三屍！他怎麼會那麼強？！”
“怎麼會？！怎麼會！！！”
“救救我——救救我啊——”
“他回來了！”
“他回來了啊啊啊！！！”
“不要！不要靠近我！”
“啊啊啊！！！！！”
錯亂時空裏的殘魂，荒古墓冢里的殘魂，它們在兩座不同的世界，卻發出了相似的哀嚎，尖嘯刺耳的厲鬼嘶吼，此起彼伏。
而齊宣神情平靜，不斷在這片錯亂的時空裏前進，絲毫不顧周圍那不斷紛飛亂舞的無數神魔殘魂。
荒古墓冢。
這座仙界無數紀元以來，最為恐怖的生命禁區，此時在齊宣的面前，卻彷彿變成了一處可以隨意遊玩的郊外草坪。
無數強大神魔殘魂從一開始的驚慌逃竄，再到此刻的全都匍匐跪地，瑟瑟發抖地跪在黑色大地之上，恭送着齊宣離去。
這些殘魂已經失去了靈智。
它們只剩殘魂，只能依稀記得當年死前的景象，依稀記得當年給予它們死亡的恐怖存在，記得那股氣息，記得那股……
恐懼！
齊宣不斷前行。
周圍的錯亂時空也在不斷變化。
直到最終。
錯亂時空裏，那道白髮白衣的偉岸身影鬆開了手中的方天畫戟，長戟閃爍黑光，竟是搖身一變，化作一位身穿黑金流雲裙的絕美女子。
一男一女屹立在星河深處，周圍的億萬里星域，遍佈無數龐大至極的神魔屍體，死後散發而出的氣息，都能震碎空間壁壘。
“仙神之爭，到此結束。”
那位白髮男人聲音平靜，卻傳遍了仙界、神界，乃至諸天萬界！
然後他盤腿坐在了虛空之中，滿頭如雪白髮飄揚亂舞，身上散發而出的道蘊愈發濃烈，隱隱有了以身化道的趨勢。
“南宮，我要借殺神滅魔之餘勢，在此斬去三屍，證道成神！”
“好。”
黑裙女子點了點頭，“那我在此為你護道。”
可白髮男人看着此女，眼神閃爍，良久才神情複雜地說道：“不……你……你還是回去仙界吧。”
“為什麼？”
黑裙女子不解，蹙起了漂亮的柳眉，丹鳳金瞳之中滿是擔憂、
“我……”
白髮男人目光閃躲，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是低頭道：“斬三屍不能有任何外力干擾，我怕你在這兒……會讓我分心。”
黑裙女子柳眉緊蹙，但最終還是答應：“好，那我回天外天，去仙界的話，天凰尊者又要追着我問三問四的。”
“嗯。”
白髮男人輕輕應了一聲。
隨後黑裙女子轉身離去，化作一道黑光，遁入空間壁壘之中，消失不見。
“呼——”
然後白髮男人深呼吸一口氣，盤坐在無數神魔屍體的正中央，雙眸緊閉，身上大道韻味不斷散發而出。
可這股道蘊卻不夠純粹。
因為他的心……已經亂了。
可他似乎對此並未發覺，而是自顧自地開始了斬三屍，很快整個人就一分為二，一位身穿白色長衫的人出現在他身旁。
善屍。
或者說，善我。
白衣男人隨手一揮，便施展大神通，將善屍禁錮在一片空間小天地之中，不斷掙脫，也無法離開。
斬去善我，對白衣男人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緊接着。
一位黑髮黑衣，眼瞳如血的男人出現在他身旁。
惡屍，惡我！
“轟——”
星域深處，白髮男人和惡屍大戰了三天三夜，將無數星辰崩碎，周圍眾多強大神魔的屍體也被波及，徹底淪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最終。
有驚無險。
惡屍還是被白髮男人制服，囚禁在了自己的小天地之中。
他重新盤坐在星海深處。
而此時的他，斬去善屍惡屍，斬去善我惡我，留下的，是一個最為純粹的……自我！
斬三屍的成聖之路，已經來到最後一步。
只待斬去自我，白髮男人就能真正洞悉本我，了解到最真的自己，從而修真證道，徹底踏入聖人之境。
“嗡——”
很快。
白髮男人的身上爆發出耀眼光芒，最終分化出了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白髮男人，看上去毫無半分區別。
自我屍！
這一具自我屍站起身來，負手而立，遙望無垠星空，眼神清澈且平靜，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反觀白髮男人，眼中卻充斥着深深的迷茫。
“你失敗了。”
自我屍平靜道。
“怎麼可能？”白髮男人面色一沉。
自我屍只是輕輕搖頭，然後一掌推出，直接將白髮男人橫推億萬里星域，壓碎沿途無數星辰，甚至還從此界打穿，進入其它小世界，大戰一觸即發，毀滅了不知多少個世界位面。
最終。
空間裂縫撕裂開來。
白髮男人渾身浴血，被自我屍抓着腦袋，重新丟回了此處，在星空之中漂浮着，氣若遊絲，狼狽不堪到了極點。
自我屍一步踏出空間裂縫。
他依舊負手而立，神情淡然，“我是你的自我，可你卻連真正的自我都不敢面對，或者說……你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樣，卻不敢真正面對。”
“只會逃避本心的你，如何能夠戰勝我？”
白髮男人神情茫然，嘴角溢血，懸浮在宇宙星河之中，徹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砰！”
自我屍忽然衝來，一拳狠狠打在白髮男人的臉上，將其轟飛數百萬里。
“你答應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
“砰！”
自我屍爆射而出，一腳飛踹，直接將白髮男人的臉龐踹得變形扭曲，如同斷線風箏般飛出，接連撞碎沿途上的數顆星球。
“你始終認為，自己絕不可負了應虹天凰。”
“砰！”
自我屍再次追上白髮男人，一拳一句，將白髮男人砸得愈發傷重。
“可你的心早已改變！”
“砰！”
“既然你的心中已有兩人，你為何還要逃避，不敢直視本心？！”
“砰！”
“自欺欺人，欺得了誰？！”
“砰！”
“到頭來，你欺騙不了自己的心，也負了她們兩人！”
“砰！”
“齊宣！齊太宣！你到底懂不懂？！”
“砰！
自我屍再次一拳砸出，將白髮男人轟飛億萬里星域，恐怖的力量傳遍整座世界，甚至透過空間壁壘，將此處的戰鬥餘波傳到了諸天萬界！
白髮男人渾身浴血，身上已經找不出半塊好肉，在星空裏緩緩漂浮着，眼神迷茫且渙散。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我……始終不懂。”
不知過了多久。
當白髮男人再度睜開雙眼之際，自己已經不在星空裏，而是躺在一片金色的蓮花道台上邊。
他撐起身子，茫然地望去，“師尊……”
不遠處。
一位身穿水墨道袍的老人背對着他，並沒有回頭，只是傳來滄桑悠揚的聲音，“大戰在即，為師沒時間再等你掃清心中迷惘。
情之一字。
有人談笑而過，不值一提。
有人困守心魔，執迷終生。
昔日釋迦摩尼與為師談過此事，那時為師還沒太在意，只是如今看來……唉，用他的話說，就是……太宣。
你，着相了。
快點成聖吧，沒時間了。”
道袍老人說罷，身形漸虛漸幻，徹底消散。
而白髮男人的身旁，則是多出了三道陷入昏迷的身影，分別是善屍惡屍，和他雖然斬去，卻沒能徹底戰勝的自我屍。
只是在師尊的幫助下，他才得以倖存。
“成聖吧。”
白髮男人輕聲嘆息，周圍的三道身影逐漸融入自身，達成三屍歸一之境，就此證得聖人果位，屬於聖人的氣息蕩漾開來，傳遍諸天萬界。
……只是其中水分太大。
他沒能直視本心，沒能走出自己畫出的牢，沒能脫下自己給自己套上的枷鎖，沒能憑自己的力量成為真正的聖人。
這是遺憾。
已然成聖的白髮男人站起身來，看着腳下這片金燦燦的蓮花道台，無奈輕嘆。
當初證得萬劫不磨的混元道果，他在證道之地留下了名姓。
只是如今情況，成聖並非靠自身之力，他又何來的臉皮再留下名姓？
“罷了，罷了。”
白髮男人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而後。
這片混亂錯雜的時空，也泛起圈圈漣漪，就像被石子投入的水面一般，直至徹底破碎，化作無數碎片，最終又溢散成縷縷黑煙，融入周圍這片黑霧大地之中。
“再來一次，我原來也是這個破性子。”
齊宣搖頭失笑。
然後他一步踏出。
黑霧盡散。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黯淡無光、佈滿塵埃和腐朽痕迹的蓮花道台，上面那些本該是金色的蓮花，此時全都被煙塵覆蓋得滿滿當當。
“可我已經不一樣了。”
“我不會再逃避自己的本心了。”
齊宣低下頭，看着自己腳下，在他眼中，自己腳邊彷彿有一圈黑色的紋路，那是他為自己畫下的牢。
而現在。
他再次踏出一步，走出了這座牢。
畫地為牢，終得一解。
齊宣一步步走向那座蓮花道台，渾身散發出耀眼黑光，不斷從體內分化出人影，善屍惡屍自我屍，三屍接連被他分化而出。
斬三屍！
他似乎對此置若未聞，直視前方，直到最終站在了蓮花道台之上，被他斬去的三屍，也迅速回歸本體。
三屍歸一！
成聖！
蓮花道台之上，齊宣張開雙手，滿頭如雪白髮飄揚亂舞，白衣衣擺無風自動，獵獵作響，磅礴道蘊從他身上爆發開來，成聖的氣息傳遍諸天萬界，大道法則具象化，形成大道之音環繞寰宇！
他閉着眼睛，輕聲呢喃：
“解去昔日舊枷鎖，今日方知我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