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壽辰宴
除了舞獅子,還有踩高蹺隊伍,那些人身上穿的花紅柳綠,在高蹺上鬥着手絹兒,邁着十字花步。也有那表演噴火的、有纖瘦靈巧的女娃子表演頂碗的、有乾瘦癟肚皮的男人表演吞劍的、還有那身披黑色斗篷,頭戴紫金重冠表演傳統國粹川劇變臉的,一時之間煙氣,火氣,香氣,人氣好不熱鬧。
忽的,隨着兩聲汽車的鳴笛長響,兩輛十分氣派的軍綠色方形王八殼子小轎車朝着衚衕遠遠駛來,車輪緩緩減速,平平穩穩的停在張府大門口。
只見從車上走下來的是穿着西裝革履,頭髮有些花白的權貴老闆。身邊還帶着自己的內人家眷。
那家眷倒是生的漂亮,打扮的雍容華貴。看起來年紀不大,能有十八?十九?大抵不過二十歲。
但見這家眷穿着一身白色蕾絲的碎花旗袍,高高的領口包裹着細長的脖頸,身段裊娜,看起來典雅動人!
不過但凡是平州府里有頭有臉的老爺們,都能認出這個女人。她叫玉桃紅,原本不過是窯館裏唱戲的小琵琶,因為模樣生的極美,又會逢迎說笑,一時之間便成為了窯館之中的當紅頭牌。
模樣出挑的女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底氣,哪怕出身卑微,也可以一躍龍門成鳳凰,現如今這小琵琶不就跨過了龍門,成了名門望族的闊太太!只可憐那跟隨富家老爺也朝夕相處,同甘共苦三十多年的原配夫人。剛剛重病蹬腿兒,枕邊的糟老頭子就把一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女人搞回了家!
十八新娘八十郎,匆匆入夜理紅妝,鴛鴦被裏成雙對,一樹淚梨花壓海棠。老夫少妻這事兒,在這些軍閥和商賈堆里早就司空見慣。
只見着穿着考究的半大老頭子,挽着自己剛剛迎回家門兒的小嬌妻,走進張世昌家的寬闊大門。
緊接着便是一輛接着一輛,說不出名字,各種形狀,黑色的,白色的,綠色的,蛤蟆型的,殼子型的,或長的,或扁的各種高檔小轎車紛紛停在張府大門門口。
無數名流,達官,權貴,商賈們紛紛攜着家眷走進張府。
這般熱鬧氣派的景象,在平州府還真的是難得一見。老百姓們抻着脖子,頭挨着頭,腳貼着腳,肩膀擠着肩膀都眺望着張府大院兒里,止不住的看熱鬧,但看那硃紅色寬闊的碩大門額,被這群雜七雜八的男,女,老,少,爺們兒們圍聚的水泄不通。
在這圍觀看熱鬧的百姓之中,倒是有兩個身影,有些與眾不同。
那是一老一少兩名男子,老的滿頭銀髮,個頭不高也不低,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看着那精神頭兒倒是十足。年輕男子生的倒是高大,身材合中,看身段有一股子肌肉,卻不顯胖,身姿挺拔,眼神烏亮。
這一老一少半掩着臉,周圍圍觀的百姓們都抻頭,瞪眼,呲牙,挑眉,生怕自己錯過什麼熱鬧!他們倆卻面不改色心不跳,頗有一股鎮定自若的氣度。
只見張府大門口,幾個小兵丁從其中推出了兩門禮炮,分別擺在道路兩旁,一群穿着整齊,訓練有素,腰間挎着德式軍用長槍的列兵一路小跑走出大門,紛紛站在道路兩旁。
有一個穿着黑色布卦上衣,黑色綢面兒的褲子,帶着瓜皮小帽的耗子眼男人拿着洋貨在禮炮的後面,鼓弄了一會兒。隨機便傳出“砰,砰”兩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從禮炮口噴射出團團金花,期間還夾雜着淡淡的白色濃煙和滾滾燒焦的味道。
張老爺這壽辰宴,排面可真是大!
百姓們紛紛交頭接耳,不停稱讚,只怕想當年的慈禧老佛爺過生辰,也不見得有如此大的陣仗!
透過張府的大門,看那大院之內,院內兩側分別擺放着幾十張方桌,桌子上都鋪着厚重喜慶的紅色絨布。絨布上擺着吃飯用的餐具,飯碗是純金的,筷子是象牙的,酒杯是琉璃的,就連的茶餘飯後扣牙用的竹牙籤,上頭都雕着雙喜大字的鏤空花紋。
僕役們全部穿着統一的藍色套裝,個個訓練有素,十分謙恭的低着頭,哈着腰引着賓客往裏走。
在庭院正北方的位置,所有賓客方桌的最前頭,搭了一張三米多寬,兩級台階的小方台。檯子上赫赫然擺了一張金絲楠木厚重寬大,泛着紅油的闊綽龍紋太師椅。這場盛世豪宴的主人張世昌便高踞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