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鐵三角的第四人
信任源於時間。
如果非要讓江上找出這個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並且還活着的一群人，想必便是這些跟他相處了二十多年的鄰居吧。
所以既然需要一個團隊來運營虛空服務區，江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平日裏時間最多的項敵和老張頭。
但隨即江上又搖了搖頭。
項敵的確可以嘗試爭取，但老張頭今年已經足足九十有二，能像六七十歲一樣正常行動已經算得上是老當益壯了。但卻並不能掩蓋老張頭身體虛弱的事實。
而且老張頭六十歲老來得子，現如今兒孫滿堂。儘管平日裏一個人生活略顯冷清，但一到過年或者老張頭生日，他家院裏總會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老張頭為國家為社會奮鬥了大半輩子，江上實在不忍心打亂他的晚年生活。
“項敵，你來一下，有事跟你商量。”
趴在窗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一盤棋，江上伸手招呼項敵上樓。
“好嘞！”
項敵很顯然對江上十分信任，先幫老張頭空了一半的茶杯里添上熱水，然後便三步並做兩步跑向江上的二層小樓，直接翻過圍牆跳進了院裏。
待項敵在沙發上坐定，江上把一份剛剛打印的，刪除了驚世駭俗內容的虛空服務區的介紹遞給項敵。
“我有個新項目，需要人手。位置離家比較遠，但環境很好。工作內容絕對有趣，你來不來。”
“江大哥給介紹的我肯定相信。但咱也不是廉價勞動力，新工作一個月工資起碼得3000以上，我娘才能樂意。”
項敵面露難色。
而江上則是哭笑不得，在項敵壯碩的手臂上錘了一拳，
“瞧你那點出息。我給你開一個月8000，滿意了吧。”
“好啊，正好我干保安幹得無趣。而且那個酒吧老闆多半不是啥好東西，老說想讓我幫他看其他場子。我看多半不是什麼正經場子就一直沒答應。”
項敵露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
與此同時，老張頭手裏抓着草帽從樓梯走上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你們兩個小青年談啥呢，還非得避開老漢我。”
“沒啥，老張頭……”
江上剛要開口解釋，項敵就打斷了他的話，興緻勃勃地對老張頭說道：
“江大哥整了個新項目，張老伯，你快來看看。”
項敵將手上的打印版介紹手冊打開向老張頭展示，半晌，他猛地一拍大腿。
“江大哥剛還跟我說缺人手。張老伯，你平時也沒啥事，不如跟我們一起。出門多見見外面的世界，對您也有好處。”
“哎，是該出去走走了！小江啊，這忙老漢我幫定了！”
江上滿頭黑線，看着這沒有血緣關係的爺孫倆抱着那本介紹手冊交頭接耳。老張頭自己樂意，他也找不出什麼理由阻止，不由得伸手捂住額頭。
兩日後，周六。
“叮咚！”
門鈴聲響起，江上下樓開門。
門一開，卻看到項敵和老張頭穿着一身登山裝，身後還背着兩個露營背包。
“小江，俺倆來了！”
看着裹得像兩個粽子一樣的兩人，江上抽了一半的煙從指間滑落。而老張頭反應也很快，一腳將這個火災隱患踩滅。
“你們這是要去春遊嗎？”
“嘿嘿，小江啊。你不是說地方遠嘛，我倆這兩天充分準備，絕對萬無一失。”
江上砰砰砰衝上樓，抓住那份打印的介紹手冊又衝下來。
他指着手冊上看起來好像太空艙一樣富有科技感且乾淨整潔的過道，問道：
“這看起來很像荒郊野嶺嗎？”
說起來也神奇，小謙遜之前打印這份手冊方式竟然是拿起一張紙甩動幾下，圖片和文字就憑空出現在了紙張上。
項敵縮了縮脖子，
“江大哥，我尋思這不應該是建成之後的樣子嘛……”
江上扶額，
“我至於跟黑心老闆一樣給你們畫餅嗎。都換掉都換掉，穿簡單一點就行。”
送走這爺孫倆，小謙遜從旁邊慢悠悠地飄過來，看到江上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立馬叉起腰，
“哼哼，傳送基站已經搭建完畢了！”
“這麼快！”
江上很意外，昨晚上小謙遜才下載了搭建基站的全部信息，今天早晨竟然就已經完工了。
“咳咳，少見多怪。”
小謙遜背過身去，小臉有些發燙。實際上下載全部信息之後，搭建基站就只是幾分鐘的事情。
而它在下載完信息之後睡著了，直到十分鐘之前才醒。
“對了，你把基站建在哪了？”
小謙遜抬手指了指廁所的方向。
“那我怎麼……算了。”
江上一陣無語，快步走到廁所前猛地拉開門，映入眼帘的卻不是熟悉的馬桶和淋浴間，而是一片純黑。
這片黑暗完全沒有顏料的質感，而是好像黑色天鵝絨，又或者星空，給人一種強烈的想要觸摸的慾望。
“噹噹！”
小謙遜此時出聲正好打斷了江上觸摸這處黑暗的渴望，他哆嗦了一下，後退了兩步。
“江上，門沒關，我進來了啊。”
門口，穿着一身休閑裝的葉夜提着一片完好的玻璃推門而入。因為頻繁打碎江上的窗戶，葉大小姐家的雜物間裏直接放了一摞跟江上窗戶匹配的玻璃。
“我給你帶了塊新玻璃，你自己換吧。”
把玻璃斜靠鞋柜上，在拍了拍手上的灰。葉夜剛準備換鞋，就看到了呆在那裏的江上和如同黑色綢緞一般的傳送門。
她的目光先是被傳送門吸引了，但緊接着就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小謙遜。
“這是什麼，好可愛！”
還沒等江上解釋，葉夜就快步走到了小謙遜旁邊。這小東西剛想隱形，就被葉夜直接從空中撈了下來。
“這是……遙控玩具！”
江上蒼白地解釋道，小謙遜也配合的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個玩具。
“真的嗎，好逼真，用的什麼材料？”
葉夜把玩着小謙遜，顯然那種和真正皮膚一樣的柔軟的材料勾起了她的好奇。果然，還沒等江上阻止，她就開始解小謙遜襯衫的扣子想要一探究竟。
“女流氓！你幹什麼？”
小謙遜再也忍不住了，身體憑空消散又在江上的肩膀上重組。但他顯然忘了在重組的時候直接把衣服恢復，正手忙腳亂地繫着扣子。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夜狐疑的目光在江上、小謙遜和黑門上來回跳動，儘管江上經歷了無數歲月，但就連他也想不到如何才能合理解釋這個場景。
“小夜啊，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在做夢？”
江上硬着頭皮說道，甚至連稱呼都變成了對葉夜小時候的稱呼。
“那他們也在做夢？”
葉夜豎起拇指，指了指身後大門口探頭探腦的項敵和老張頭，而讓江上最無語的是，他們換掉了登山裝，卻還背着那兩個巨大的背包。
“你們要出遠門？江上，你還有什麼事瞞着我？”
不得不說，葉大小姐發威的樣子還是很有殺傷力。江上此時腦子裏一片混亂：
瓜子花生礦泉水大閘蟹牙線棒假面騎士曹孟德李太白有機化學藍太陽洗衣液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異形大戰鐵血戰士……
有了！
“葉夜……”
還沒等江上開始，項敵就打斷了他絕妙的點子。
“葉子姐，江大哥有個項目正缺人手，我和張老伯正準備去幫忙呢。”
“項目？”
葉夜眼中狐疑的神色更重，
“就他？我敢打賭，他渾身上下掏不出來十塊錢，還項目。”
江上勃然大怒！掏了幾下兜，抖出一張五塊的票子和兩個鋼鏰。
“我說什麼來着。”
葉夜拿起江上之前用完隨手放在鞋柜上的介紹手冊，翻看了幾下，說道：
“就這種東西你倆也信？少年宮科技展的宣傳冊都比這個看起來像那麼回事。”
也許換個人，被葉夜這麼毒舌之後當場就要拉着她進傳送門了。可活了這麼久，江上還不至於在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小丫頭面前有表現欲。
看到葉夜不信，他反而心中暗喜，只要能打發走葉夜，最多街坊鄰居中關於他是個怪人的傳聞更多幾分而已。
但此時項敵再次開口，幫江上辯解道：
“葉子姐，你不如跟我們一起去看看，我覺得江大哥不像騙人。”
葉夜張了張嘴，想說那是因為項敵太單純了，但隨即覺得還是該給江上留點面子，看過他的“項目”再毒舌也不遲。
事已至此，江上也不好再說什麼。
拎出躲在花瓶後面瑟瑟發抖的小謙遜，衝著黑門努了努嘴，問道：
“這個怎麼用？”
“直接進去就行，記得你得走第一個，服務區只認戒指。”
於是，在江上的帶領下，四人走進了這個原本是廁所門的黑色傳送門。
伴隨着短暫的失重感，江上重新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映入眼帘的，卻是宇宙空間深邃的黑暗和璀璨的星空。江上下意識地捂住口鼻，但卻發現儘管頭頂就是真空，他的呼吸仍然不受阻礙。
“what'sthef……”
江上身後，項敵率先走出傳送門。他看着頭頂的星空，一句流行語剛要脫口而出，就被老張頭一巴掌打在後腦勺。
“嘿嘿，張老伯，你還懂英語呢。”
“老漢我和米國人打仗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但緊接着，他也看到了頭頂的無垠星空。
“小江，這……”
“這就是個大穹頂，上面全是投影。就是看着唬人，其實外面還是藍天白雲。”
江上連忙解釋道，
“不信你問葉夜，就現在的科技發展速度，日新月異。”
本來被眼前景色驚得失聲的葉夜此時也反應過來，略帶遲疑地點點頭，但在她看來，現在的技術還不足以做出這麼逼真的投影效果。
而且其實只要仔細觀察，江上的解釋便漏洞百出，但此時的葉夜還處於動搖的狀態，於是便沒有多想。
看到幾人暫時沒有異議，江上剛要轉移話題，可遠處卻有一顆小行星正向著服務區的方向撞來。
一個巨大的女子虛影瞬間出現在空中，用三種語言向著小行星發出警告后，數十門巨炮從周圍的浮遊平台上升起，調轉炮口，開始不斷向著小行星噴吐光束。
隨着小行星的外殼被不斷擊碎，密度更高的黑色內核暴露出來。
一門巨炮的炮管向著周圍裂開，不再封閉的炮管可以有效防止過高的能量導致炸膛。
這一炮足足蓄能了十秒，一道足以讓眾人短暫失明的強光點亮了星空。直接將小行星的內核蒸發的一乾二淨。
“江大哥……這個是提前拍好的嗎……”
江上此時也滿臉黑線，他不是愛說謊的人，但最近不僅經常出現必須撒謊才不會讓局面失控的場合，而且每當他不得不扯個小慌的時候，就會出現各種意外讓他光速打臉。
這難道是一種詛咒嗎？
還好，一個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幫江上解了圍。
“主任，初次見面，我是24號虛空服務區的主機，黛米。”
“你好。”
江上注意到，黛米的身體完全由機械構成，但臉部卻是某種柔軟的材料，表情之細微幾乎和人類一樣。就在剛剛，黛米還對他露出一個俏皮的微笑。
“你是剛剛那個巨人！”
項敵注意到，黛米的身形和剛剛警告小行星的虛影一模一樣。
“請各位放心，服務區的防空系統十分完備，像這樣的小行星我們每天都要處理好幾顆。”
黛米眨了眨眼，江上似乎感覺她在看自己，
“要不是因為擔心有些文明用岩石偽裝自己的飛船，處理它們會更加輕鬆。”
說實話，江上有些拿不準。
黛米說自己只是主機的AI，但剛剛的那句話卻很奇怪。表情和語氣可以理解為是系統的設定，但剛剛來自黛米自己的抱怨，卻不像是AI的行為邏輯。
“黛米，這幾位就是我將來的同事，麻煩登記一下。”
“好的，正在進行基因認證。”
“對了，她不是……”
還沒等江上說完，葉夜就狠狠一腳踩在他的腳面上。目光兇狠，顯然黛米的話如果用演員台詞來搪塞太過蒼白，葉大小姐已經看出了什麼。
不過也無所謂，江上沒有告訴他們真相只是暫時不希望他們受到太大衝擊，特別是老張頭那麼大的年紀，應當循序漸進。
黛米伸出手，幾個光點飛出，掃描着項敵三人的身體。
伴隨着基因認證結束，三個銀白色有十字星雕紋的手環出現在葉夜、項敵和老張頭三人手腕上。
24號虛空服務區的管理團隊——四個人的鐵三角加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