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難民之潮

正午

項敵抬起頭，看着卡爾蒂姆外城高大的城門，有些不知所措。

異星尋覓者正在自動修復中，而項敵和老張頭實在無法繼續忍受異星尋覓者提供的流體營養液，決定接受特里的建議進城補給。

儘管特里堅定地跟隨他們，幫助他們抵禦魔物的同時為他們詳細的講述了這個陌生的城市。但對於這個來路不明的苦修者，兩人並未真正信任。這一切特里看在眼中，卻並沒有什麼反應。

從墜落點到卡爾蒂姆城還有兩三公里時，項敵和老張頭愕然發現，他們的高科技武器甚至沒有特裏手中的點點微光有效。

雖然看不出那微弱的光芒有什麼攻擊力，但所有與惡魔力量有關的魔物都對其避如蛇蠍。而沙丘長尾蜥這樣的魔化動物，被微光沾染到之後就會變得溫和，喪失攻擊慾望。

項敵開口詢問這種奇妙的微光，而特里也沒有隱瞞，直接說道：

“這是最原始的聖光，一種神秘力量。現在的薩卡蘭姆教會崇拜的聖光其實是他們自己內在之光的具象化，而我的聖光是並不源於內在之光。事實上，我也並沒有內在之光。”

項敵似懂非懂，特里則直接將手中螢火蟲一樣的光團放到項敵手掌上。項敵只感覺到一陣溫暖柔軟，而光團也好像精靈一樣在他掌間跳動。

“走吧，進城。”

一旁，看到傻愣着的項敵，老張頭拍了拍項敵的肩膀。

在他們周圍，還有很多旅人。但他們個個衣着破爛，精神衰頹，好像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都是難民。卡爾蒂姆這段時間可不太平，所有的魔物都開始變得狂暴，豹人部族和惡魔也開始出現在大地上。很多小城鎮被摧毀，難民們最後的救命稻草就是卡爾蒂姆的鐵狼衛隊和帝國警衛隊。”

就在特里解釋之時，旁邊一個老邁難民突然開口補充道：

“巫師會！嗜血的豹人和惡魔的爪牙還沒有到來時，巫師會就摧毀了我們的村子！他們抓走所有的青壯年，然後一把火燒了所有的東西。”

“我甚至看到一個人被巫師會活剝了！”

另一邊，一個婦女恐懼地啜泣道。

聽到巫師會的名字，特里的表情變了變。但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繼續走在前面，帶領着項敵和老張頭走進了卡斯蒂姆外城。

出人意料，城門口並沒有衛兵。相反，入城之後，唯一一個身着鐵狼服裝的衛士，正在幫一個難民包紮傷口。

不難看出，受傷的難民太多，而這個鐵狼衛士也並不擅長治療，所以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看到這一幕，老張頭三步並作兩步快步上前，拿起清水和紗布就開始幫助這個鐵狼衛士。

與其相比之下，老張頭顯得遊刃有餘很多，在曾經的戰爭年代，他積累了豐富的戰地醫療經驗。

“謝謝你，旅行者。”

突如其來的幫助讓那個鐵狼衛士壓力驟降。而就在鐵狼衛士回過頭向他們道謝之時，項敵看清了她的樣子。那是一個充滿異國風情有着小麥色皮膚的美女，光潔的額頭上滿是汗水。

此人正是鐵狼衛隊的指揮官艾席拉。

看到老張頭的動作，特里也走上前去加入了治療難民的行列。點點微光從他的掌心飛出，被微光接觸到的傷口迅速止痛止血，這般神跡讓許多難民直接在他旁邊跪下膜拜。

但特里迅速驅散了他們。苦修者這個身份讓人相當陌生，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薩卡蘭姆教會的創始者阿卡拉特是一位苦修者，但自阿卡拉特之後，就再也沒有苦修者頻頻現身於庇護之地的大地上了。

動作飛快。一行三人加上艾席拉，四個人很快清空了等待治療的難民。很快，艾席拉站起身，有些疲倦地開口道：

“旅行者，很抱歉讓你們看到這樣的景象。現在的卡爾蒂姆可配不上東方瑰寶的名號，讓你們失望了。”

“這些難民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他們應該被收容和保護。”

老張頭的語氣有些低沉，也許是眼前的一幕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

“沒有辦法，鐵狼的戰士正在沙漠裏對抗巫師會和他們的魔崽子，而帝國警衛隊卻封鎖了唯一安全的內城。”

艾席拉聳了聳肩，繼續道：

“就連王宮中的大臣們也被趕了出來。哈坎二世還是個孩子，無法想像他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但現在有帝國警衛隊的阻攔，沒有人能見到皇帝。”

“我先帶你們進城吧。可惜，卡爾蒂姆的夜很冷，這些難民不知道有幾個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對着艾席拉點點頭，四人向著城中走去。入眼滿是蜷縮在牆角啜泣的難民，和一些流氓不懷好意的眼神。但看到他們和鐵狼指揮官走在一起，這些宵小就再次隱藏起來，繼續尋找不會讓他們丟掉性命的獵物。

“這一切都是巫師會幹的嗎？”

項敵開口問道。

“不全是。雖然巫師會給鐵狼帶來了極大的傷亡，但這些難民多半還是來自豹人和惡魔的暴動。當然，這並不代表巫師會的威脅小，他們會抓走一部分平民作為他們邪惡儀式的祭品。直到現在，鐵狼還在努力將更多平民從巫師會的魔爪中救出。”

聽到艾席拉的話，項敵的手微微攥緊，但隨即又鬆開。儘管他很想幫助鐵狼和艾席拉解決巫師會的威脅，但他們還有自己的使命。而且老張頭的身體不一定經得起這樣的長途跋涉，項敵不能做不顧一切的決定。

但老張頭此時卻注意到了項敵的反應。他伸出粗糙的大手，輕輕握了握項敵的手，遞給他一個支持的目光。

“指揮官同志，你知不知道巫師會的老巢在哪。”

老張頭開口道。

艾席拉看着他們身上的戰甲，猶豫了一下，開口道：

“他們在阿爾卡納斯，但通往阿爾卡納斯的路被封住了。”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

“說實話，我覺得這是一個陷阱，我派出的一個鐵狼小隊已經失去聯繫，前往阿爾卡納斯恐怕就會面對巫師會的天羅地網。”

項敵點了點頭，雖然並沒有承諾什麼，但目光卻透出無比堅定的神色。艾席拉看着他的眼睛，便也沒有再勸。

半晌

看着三人走入灼熱沙地旅館休整，艾席拉準備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這三位旅行者甚至讓她產生了加入他們冒險的小小慾望，但她肩上的責任無疑更重。只是略微遲疑，她就回到了城門口繼續維持秩序。

走進卡爾蒂姆市集中的小小旅館，項敵暫時把煩惱拋在腦後。只有良好的休整才能讓他在接下來的危險中保持最佳狀態，而過多的煩惱只會變成累贅。項敵很清楚這一點。

“啊，冒險者！我最喜歡和冒險者做生意了，他們一般都活不到抱怨質量問題的那一天。”

看到站在櫃枱前的一行人，旅店老闆薩迪爾打趣地說道。

可看着黑板上的菜譜，項敵才發現自己與老張頭只帶了幾張紅票子，在這個貨幣不通的異世界，等於是身無分文。

關鍵時刻，還是特里站了出來。他似乎早就料到項敵和老張頭囊中羞澀，拿出一個看起來十分古老的金戒指遞給旅店老闆。而老闆也沒有壓低這枚小小戒指的價值，遞給特里五個金幣。

“要是皇帝和他的警衛早點發瘋就好了。這些被關在內城外的人讓我的生意好了起來。”

一邊為三人端上食物，薩迪爾一邊興緻勃勃地說道。不難看出，這場災難讓這個小商人賺得盆滿缽滿。

嘭！

餐桌上，特里緩緩咀嚼着粗麵包，而項敵則是大快朵頤着羊肉和香辛料製作的料理。老張頭也吃了不少，但就在這時，一個渾身破破爛爛的難民衝進了旅店，跪在桌前懇求道。

“求求你們，給我一點食物吧！我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看着那個男人枯瘦虛弱的臉頰，項敵有些不忍，想要把手中的食物分一點給他，但卻被兩隻手同時阻止了。

一隻來自老張頭，而另一隻來自旅店老闆薩迪爾。

“鐵狼每天會給難民提供兩個麵包。雖然不能吃飽，但也足以在不怎麼活動的情況下勉強果腹了。”

薩迪爾看着項敵，露出老江湖的表情，繼續解釋道：

“看他這個樣子，應該是食物被惡霸搶走了。很可憐，但這種情況不在少數，外面還有無數的饑民，如果你不想被他們撕成碎片，就不要給他們食物。”

“雖然我也很不喜歡這種場面，但這個人已經在災難面前的弱肉強食中被淘汰了。”

薩迪爾露出略微惋惜的表情，衝著後面喊了一聲：

“米山！”

一個身影從吧枱後面站起，緩緩走到在跪在地上的難民身邊。只用一隻手就把他拎起，隨後直接提着丟出了旅店外。

待他轉身，項敵和老張頭才看清，那是一個略顯老邁的男人。滿臉髒亂的鬍子使他看起來有些頹廢，但他犀利如鷹的眼神卻給三人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被稱作米山的男人也深深地看了三人一眼，又走回吧枱後面。不多時，那裏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吃飽喝足，一夜無話。

次日，項敵早早起床，想去城門口看看，卻遇到了比他起得更早準備晨練的老張頭，和那個名叫米山的老人，兩人正在攀談。

只看一眼，張立緒就確定這個男人跟自己一樣是經歷過屍山血海的老兵。他們的氣質太過相似，以至於早晨他剛剛走過櫃枱，米山就站起，走到他的身邊。

米山想要知道他們的目的地，老張頭也就沒有隱瞞。

“這麼說，你們要去阿爾卡納斯。”

“說實話，解放后我就沒在看過這種餓殍遍地的模樣了。人上了年紀，就有些多愁善感，這地獄一般的景象，能短一點是一點。”

老張頭自嘲地笑了笑，繼續道：

“我兒子以前帶着我看過一部洋電影，裏面有個老頭說的話，剛好能用在這裏——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秘會的戰衣具有輔助肌肉運動的作用，雖然老張頭有晨練的習慣，但他的身體早就不允許他做運動量大一些的運動。可就在剛剛，藉助着戰衣的輔助，他感覺自己好像年輕了二十歲。

聽到老張頭的話，米山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

“你說的有道理，帶我一起去吧。”

說完，他徑直走到櫃枱后，從櫃枱裏面抽出一根用布包裹着的長條裝物品。

只見米山緩緩解開外面的裹布，露出裏面的物品，是一把柄的部分略顯老舊，但刃卻十分明亮鋒利的長柄斧。

“它叫做眼光，是一位英雄贈送給我的。這是一把已經失傳的符文武器，同時也象徵著我有犀利的眼光，總能找到合適的追隨者。”

他用力拍了拍剛剛走上前來的項敵的肩膀，誇讚道：

“老米山的性命就交給你們了。薩迪爾，沒問題吧。”

“雖然你死了我就能不發工資給你了，但還是別死了，米山。”

原來，旅店老闆薩迪爾就睡在櫃枱後面，看着心中重燃火焰的米山，他也露出一個釋懷的笑容。薩迪爾和米山本來就是好友，從魯高因結伴來到卡爾蒂姆做生意，並不是單純的雇傭關係。

不多時，冥想了一夜的特里也走出房間，在薩迪爾那裏花完了最後一枚金幣，幾人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走出旅店，昨天向一行人祈求食物的男子就蜷縮在店門外。沙漠城市的夜晚只有低溫和寒風，單薄的衣物無法給他提供庇護。男子已經被凍死，即便項敵之前給他食物，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走到北側城門口，項敵不禁抬眼向著東側城門眺望，但卻沒有看到艾席拉的身影。不過北側城門的鐵狼衛士已經接到了艾席拉的命令，對他們露出和善的笑容。

“前面的路已經被巫師會堵死了，但既然你們願意嘗試，我也欽佩你們的勇氣。只要一路向前，穿過卡辛哨站，就能前往阿爾卡納斯。”

不遠處，一個背着魔杖的魔女正靜靜地看着他們，但很快閉上了眼睛。

他們不是我要等的人。

魔女明白時機未到，身形漸漸消失在空氣中。

可雖然另外三人沒有察覺，特里卻轉過頭，看着魔女消失的方向，緩緩搖了搖頭。

“先知的盲信徒，可憐之人。”

“你說什麼？”

項敵注意到了特里的自言自語，於是問道。

誰知平時知無不言的特里此時卻沉默了。良久，他開口說道：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一個熟人。”

另外幾人也沒多疑，必定特里一直表現得對卡爾蒂姆城比較了解，有熟人也不算奇怪。

“出發！”

項敵直視前方的沙漠與怪石嶙峋的峽谷，充滿自信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