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界上最大的怪物
“繪梨衣……”
路明非緩緩睜開眼睛，迎接他的並不是死侍的利爪，而是嬸嬸家午後的陽光，幾道透過樹蔭射進來的陽光，讓屋裏顯得星星點點，靜謐美好。
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叔叔和嬸嬸都上班走了，他那胖胖的表弟也在美國留學，牆角堆滿了諾諾和芬格爾喝剩下的啤酒瓶，看起來他們是去尋找那個十五歲男孩存在過的證據了。
世界好安靜，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一片朦朧的感覺，簡直像在夢裏一樣，等等……夢？
路明非突然長嘆了一口氣：“你來了對吧？除了你，還有誰能構建出那麼真實的夢境？”
“哥哥，果然我們兄弟之間心有靈犀，我一來你就知道了。”身後傳來一道溫暖的聲音，落在路明非耳朵里，卻是魔鬼的低語。
路明非回頭看去，果然路鳴澤已經站在那裏，一副乖巧溫順的樣子。
“少他媽在那裏裝乖巧，我現在心情很差！”路明非自己都有點驚訝於他的強橫態度。換做平時，他一定會吐槽一下小魔鬼千篇一律的出場方式之類的。
“哥哥，你怎麼會這樣說我？這讓我很難過。”小魔鬼的眼睛裏一下蓄滿了眼淚，悲傷從他的身上洶湧的爆發出來，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寫滿了悲哀二字。
路明非突然有些心疼，卻還是把頭扭了過去。
下一刻小魔鬼又一下子出現在路明非的身邊，帶着一臉賤格的笑容：“哥哥，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是因為那個小怪獸嗎？”
路明非不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把頭扭向了一邊。
“真可笑呀，哥哥，”小魔鬼帶着一臉譏諷的笑容，“你現在擺出這副姿態又有什麼用？那個女孩已經留在紅井深處了，她曾經是多麼的信任你，哪怕是臨死都還在喊着那個可笑的假名字，sakura對吧，sakura最好了。”
“你閉嘴。”路明非猛地站起來，怒視着小魔鬼。
“哥哥，哪怕你現在再憤怒，又有什麼用？哪怕你再後悔，她也回不來。”小魔鬼的聲音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像是在台上演講的政客一般，又像一把尖刀將路明非的心剖開，“說到底，還是哥哥你，低估了小怪獸對你的愛，才導致你失去了把你當做她的世界的好女孩。”
“我他媽讓你閉嘴。”路明非舉起拳頭，想要砸向小魔鬼，小魔鬼不躲不閃，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他的手最終還是沒忍心打過去，路明非沿牆角坐下，縮成了一團，像是被世界拋棄的孩子，又似乎是這樣，就能抵禦洶湧而來的悲傷。
“真是醜陋啊，哥哥，”小魔鬼搖了搖頭，“你憤怒的樣子只會讓人感到悲哀。”
“哥哥，你一直奔跑在黑暗中，曾經你喜歡陳雯雯，因為她像一團火，後來你喜歡上了你那個師姐，因為他是你生命中亮起的第一團火，哪怕是在夜色中已經快要熄滅的火，但是你跑的太着急了，哥哥，你從來沒有回頭看看，其實你已經擁有了很多團火，小怪獸就是最大最溫暖的那一團，你本來可以圍着她載歌載舞度過一生的，哥哥，”小魔鬼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笑容，“那聽起來多美好，童話都是這麼寫的，我的哥哥也理應過上這種生活。”
“但是，哥哥你放棄了這種機會，哪怕讓你重來一次，你也改變不了結局，因為你早已親手為那個女孩寫下了結局。”小魔鬼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可怖，“你當一個路人看着就好，哪怕你手握着無敵的權柄，到最後也只會孤獨的坐在路邊發獃。”
路明非獃獃的看着小魔鬼，不自覺的用雙手抱緊了自己，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兒。
“如果你只是想讓我悲傷的話，那你成功了，你這麼煞費苦心，不會還只是想要我這條廢柴最後1/4的生命吧，”寒意從骨子裏襲來，路明非乾脆鬆開雙手，兩眼無神，“如果你想要，那就拿去好了，然後趕緊從我眼前消失，有多遠滾多遠。”
“哥哥，你怎麼能這樣呢？你當我是什麼人，我雖然是魔鬼，但我是一個有誠信的魔鬼，”路鳴澤用雙手扶正了路明非的臉，“我不會離開你的，哥哥，天堂和地獄我都會陪着你的，這是早就約定好的事呀。”
“這麼想來我還挺命苦的，跟着一個廢柴哥哥，”小魔鬼嘆了口氣，“別的魔鬼想要收買勇者的命，只要蠱惑一下，誘惑一下，輕鬆到手，而我卻得付出真情，給哥哥你賣命。”
“是，那又怎麼樣？你說的對，我就是個傻逼，喜歡陳雯雯不敢說喜歡師姐也不敢說，卻又害怕，不敢接受新的感情，”路明非突然有些情緒激動，“可是你知道嗎？你體會過嗎？當你經歷過如潮水般湧來，不斷覺得孤單后，哪怕是一點點螢火般的溫暖，都會讓你奮不顧身，哪怕我現在後悔了，又有什麼用呢？”
路明非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如蚊蟲般的細不可聞，聲音嘶啞中夾雜着憤怒與悲哀，在那場似乎永遠都不會停的暴雨中，一個女孩讓一個死小孩變成了男人，卻成了他心中永遠的傷疤。
“我知道的，哥哥。”小魔鬼俯下身，輕輕的抱住了路明非，“我都知道，你經歷過的，都是我經歷過的，哥哥，我們才是最親的人。”
眼淚劃過路明非的臉，很燙，路明非用力抬起頭，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他想大聲哭出來，張開嘴卻沒有一點聲音。
他這一路走來，就如同傳說中的天煞孤星一般，老唐，葉勝，亞紀，小龍女，源稚生，源稚女，繪梨衣……現在，連殺胚師兄都被他弄丟了。
雖然他現在早已不復當年，當上了學生會主席，穿上了定製款西裝，開着布加迪威龍招搖過市，行走全世界當著屠龍英雄，但其實骨子裏還是那個衰小孩，別人都走遠了，只剩他跌倒在原地，不知所措。
路鳴澤取出一塊方巾，輕輕擦拭着路明非的眼淚：“不要哭了，哥哥，你知道嗎？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你比他們好太多了，因為同樣是心藏猛獸，只有你有機會釋放自己的爪牙，復活亡靈，沒有人可以做到，但是你不一樣，哥哥，我很久以前就說過，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
路明非猛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