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露鋒芒(下)

第六章 初露鋒芒(下)

寬敞的大廳中,宮人內侍侍立兩旁,數十名紅男綠女的樂師各自手持簫笛笙笳,守在鐘磬琴瑟旁屏息而待。

李世民和楊妃自然坐南朝北坐在中央,李恪獨自坐在上首位,房遺愛和高陽坐在了下首位。各自的案几上早已置好各色精餚佳饌、果品糕點,琥珀酒盅、象牙嵌銀筷子擺放得整整齊齊。

李世民開口道:“瑞兒、遺愛,昨日你二人成婚,按制朕無法到賀,今日既然你們來了,就辦個家宴,算是朕的一點心意。”

房遺愛和高陽都欲起身拜謝,李世民作勢阻止:“好了,好了。既是家宴就不要如此多禮了,否則還吃什麼飯。”說罷,微微一舉手。

只聽鐘磬響處,笙笛齊發。絲竹管弦縈縈而徊,不絕於縷。宮人依次傳來熱菜。

少頃,便聞有歌聲黃鸝一般裊裊揚起。繼而,便見三十六位十四五歲的髫齡少女隨着樂聲歌聲,自大屏風後面依序翩然而出。放眼望去,一般高矮,一般胖瘦,一色的瓜子臉,柳眉杏眼,身着霓裳羽衣。一個個輕抹淡勻,眉黛青山,兩頰顯得桃色如暈,宛如煙籠芍藥,露潤玫瑰,水滋海棠,真比那出水芙蓉還要嬌艷可愛。少女們隨着悠揚的樂曲翩翩起舞,真是個風擺楊柳,浪催荷陣,旋轉扭動,漫舞輕颺。

菜為山珍海味,酒乃百年佳釀,耳沐仙曲,眼觀妙舞,房遺愛哪裏經歷過如此美景?仙音縹緲之時,神思搖曳,此情此景,一時竟不知身心在夢裏雲中,還天上人間?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世民袍袖一揮,須臾之間,樂停舞止。

“遺愛,你的棋好像並非玄齡所教?”李世民開口問道。~~~~

“陛下聖明。臣之棋非家父所教,乃是機緣巧合,受一不知名的走方僧人指點了一二。”房遺愛無法說實話,只能找了個虛無縹緲的和尚來作搪塞。

“走方僧人?”李世民顯然不信,但並沒再說什麼。

“駙馬受人指點一二便有如此棋力,實是天資聰穎,佩服佩服!”李恪忽然開口說道。嘴上說佩服,臉上卻殊無佩服的意思。

“琴棋書畫乃是一家,駙馬既然精通弈道,想必其它三項也自有心得。”李恪接著說道。顯然,剛才輸棋丟掉的面子,他想從其他方面扳回來。

“殿下說笑了。遺愛不學無術那是舉朝皆知。”房遺愛自嘲地一笑,心中暗暗叫苦。除了圍棋,樂器他只會彈彈破結他,毛筆字也只是小時候練過幾天柳體,騙騙現代的小女孩還可以,拿到唐代來,還不叫人笑破大牙,至於畫畫,那更是一竅不通。

“哈哈!此子率真得可愛。”李世民笑指着房遺愛對楊妃道。

高陽也不覺莞爾,瞄了房遺愛一眼,小聲道:“還好意思說。”

房遺愛心中一盪,甜滋滋的。因為高陽的目光中已經沒了輕視,有的是嗔怪,一種妻子對丈夫的嗔怪。

“今日難得父皇如此高興,駙馬何不即席賦詩一首,以助酒興。”李恪卻是不依不饒,非得房遺愛出出洋相不可。

“恪兒。”楊妃臉露嗔色,似要阻止。

“好啊!請吳王賜題。”房遺愛應得很爽快。恰纔於妙歌曼舞中,幾杯下去,他有到了一種眩眩欲醉的感覺。加上高陽對他態度的改變,令他更是飄飄然了。作詩?誰怕誰啊!李白杜甫都沒生了,從現在算起,一千多年,只要是自己背過的詩詞就可以算作是自己的。還怕什麼即席賦詩?笑話!

“昨日乃駙馬與瑞妹大喜之日,瑞妹可是姐妹中最為美貌的一個,就以瑞妹為題如何?”李恪呵呵笑道,洋洋自得,就等着看房遺愛出醜。

這不是挑撥夫妻感情嗎?以高陽為題,還要寫她的美貌,如果寫得不好,豈又要得罪了高陽?房遺愛暗罵李恪用心險惡,趕忙凝神思索從小背熟了的那些唐詩、千家詩,從中搜尋有沒有現成的。

高陽也沒想到李恪會拿自己來出題,對李世民撒嬌道:“父皇,三哥他取笑我。”

李世民和楊妃則樂呵呵地看着小兒女們打擂台。

房遺愛原以為是隨手拈來的事,可苦思良久,竟然沒找到一首較為合適的。

高陽瞪了他一眼,道:“叫你逞強,作不出了吧,自罰一杯酒吧。”

好不容易讓高陽的態度有所轉變了,怎可前功盡棄,又豈能讓李恪的圖謀得逞。房遺愛一急之下,隨口吟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他竟然把李白讚頌楊貴妃的詩句搬了出來,也不管是不是合適。

聽他飲罷,席上之人皆低聲吟誦,默默鑒賞。忽然間,李恪長身而起,離席來到房遺愛面前,深施一禮道:“駙馬大智若愚,實有不世之才。過去小王多有輕慢之意,還望駙馬勿罪。”

房遺愛暗贊一聲:好個李恪,個性情中人也!恰纔對他的一點芥蒂蕩然無存。忙不迭地起身架起他的雙臂道:“吳王言重,謬讚了。”

“‘雲想衣裳花想容’好詩!好詩!遺愛,你看窗外正有幾株梅花,你以此為題再賦詩一首。”李世民擊節讚歎一聲后,忽然手指窗外道。顯然李世民沒有那麼好蒙,他不相信房家這個武夫老二能做出如此絕妙的詩來,他還要在試一下。

房遺愛自然明白李世民的心思。暗自好笑:出題你也出個難點的,梅花?古往今來,梅詩數量之多,足以令任何一種花卉都望塵莫及。隨便拿一首出來,便足以讓你讚歎不絕了。

房遺愛故作沉思狀,踱步至窗前,足足看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轉過身來,輕咳一聲,朗聲吟道:“窗外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這廝竟然剽竊了王安石一把,只是把牆角改成了窗外。

李世民默誦一遍後放聲大笑:“哈哈哈!好詩!好詩!奇才!奇才!玄齡老兒瞞得朕好苦啊!”

聞言,房遺愛心中一驚,自己是不是鋒芒太露了?心中一動,趕忙跪倒在地:“陛下,並非家父瞞着陛下,實是家父也不知微臣能夠作詩。”

李世民臉露詫異,道:“起來說話。這又是何故?”

房遺愛故作扭捏道:“臣原本懵懂無知。承蒙聖上天恩,公主下嫁,昨夜得沾公主仙體,今晨醒來,如混沌初開,神清志明,恍然大悟。”

“此言當真?”李世民疑惑道。

“臣豈敢蒙蔽聖聽。”房遺愛說得斬釘截鐵。

“上次爾父帶你來見朕,你木訥寡言,與今日判若兩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好個得沾公主仙體,恍然大悟’。瑞兒,你真乃是天賜我大唐之祥瑞也!為此,當浮三大杯。”李世民喜形於色,舉杯大笑。

笑聲中,房遺愛朝高陽望去,只見她粉面暈紅微有醉意,千般嬌羞,萬般嫵媚,一雙鳳目正痴痴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柔情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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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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