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落網
2019年12月2日,深夜十一點。
程硯剛走出電梯,樓道里的感應燈應聲閃爍的同時,他的腦袋突然產生一股劇烈的疼痛,如有數萬根綿密的針扎着神經,整個人像觸電般往前筆直地倒了下去。
咚的一聲。
牆上不停閃爍的感應燈恢復了正常。
外面下着紛紛揚揚的大雪,漆黑的夜空瀰漫著濃重的雲霧,遮住了冷白的月光。
程硯昏過去幾分鐘就醒了。
他捂着隱隱作痛的腦袋爬起來,並未見着姜戈的身影。
不對。
程硯看着一片死寂的樓道,緩緩垂下手,很快,他意識到什麼,沖回了家。
牆上有關於濱海公園屍骨案的報紙和線索全部不見了。
難不成……
程硯死死壓抑着胸腔內翻湧激動的情緒,立馬拿出手機搜索周家滅門案的新聞報道。
很快,相關頁面彈了出來。
2017年12月2日晚上十一點,周家滅門案的兇手李守勤已經落網,李守勤對犯罪的事情供認不諱,也交代了綁架並且殺害胡斌的過程。
程硯眼眸猩紅,手指微微顫抖着。
他沒去看其餘的案情細節,迫不及待地撥打了程瑜的電話。
一遍又一遍,始終沒人接。
程硯攥緊手機,猛地轉身奪門而出。
樓下電梯門口。
林月知正跟姜戈說著話,電梯門開了,她看見裏面的程硯,愣了下,還沒有來得及打招呼,程硯已經與她們擦身而過。
“咦?”
林月知回頭看着程硯匆匆離開的背影,好奇:“大神是有什麼急事嗎?”
姜戈頓了下:“程硯?”
“對啊,他剛剛好像都沒有注意我們。”林月知沉吟:“而且大神的臉色好蒼白,怪讓人擔心的。”
……
樟木路,金沙苑。
程硯搬到錦河灣之後,一次都沒有回過這裏。
按下熟悉的密碼,程硯緩緩推開了面前的大門,目光所及,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程硯走進去,摸到牆上的開關,把客廳的燈打開了。
看着空蕩蕩的的客廳,程硯心頭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在這樣安靜的氛圍里,一點一點,被吞噬乾淨了。
另一邊,姜戈非常擔心程硯。
她給他打了電話,但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林月知見她心不在焉,安慰她:“應該不會有事的,大神都那麼大個人了,還能走丟不成?”
“對了。”姜戈突然想起什麼,問她:“今天幾月幾號?”
林月知看了一眼手機告訴她:“12月2號。”
“還有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什麼?”
姜戈低聲喃喃:“快到聖誕節了。”
……
程硯消失了兩天,手機關機,也沒留個口信去了哪裏。
張運全找他找瘋了,差點快要報警的時候,突然想起金沙苑,雖然並不抱多大的希望,但還是過去了看了一眼,沒想到還真的讓他找到了人。
他一進門就聞到了非常刺鼻的酒味。
走到客廳就看見了躺在沙發上的男人。
他手肘搭在眼皮,不知道睡沒睡。
張運全不知道他為什麼前陣子還好端端,突然就變成這樣,走到他的身旁,小聲:“阿硯?”
程硯沒搭理他。
張運全幫忙把地上酒瓶收了下丟進垃圾桶里,然後又倒回來看着躺在沙發上半死不活的男人,嘿,就想不明白了。
“阿硯,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邊來了?”
張運全在旁邊的沙發坐了下來:“還有啊,你這電話不接短訊不回的,知不知道我很擔心,還有姜小姐,她這兩天一直在問你去哪兒了,我怎麼回答她?”
程硯覺得吵,翻了個身背對他。
張運全:“……”
他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算了,人還活着就行。
張運全覺得他應該是想一個人靜靜,就沒再叨叨,走了。
晚上,邵宇給送了換洗的衣物和晚飯過來,也不在意程硯聽沒聽見,在那兒自顧自地說:“硯哥,你放心好了,五花肉這兩天都是姜小姐在幫你照顧,小姜姐人真的挺好,她也很擔心你,每天都會發消息來關心你。”
程硯睫毛微動,沒吭聲。
邵宇聽從張運全的話,把東西都放下后,就離開了。
又過了兩天。
這天下午,邵宇來程硯家的時候,碰上了正要出門的姜戈。
他走上前打招呼:“小姜姐。”
“小宇?”姜戈頓了下,回過身:“你怎麼來了?是程硯回來了嗎?”
“硯哥還沒有回來,我只是來拿點東西。”
“這樣啊……”姜戈失落地垂下眼睫,她忍不住問:“程硯他到底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硯哥他什麼都不肯說。”
姜戈握着盲杖的手緊了緊,問:“他現在人在哪兒?”
……
程瑜的房間還保留着她生前的模樣,除了牆壁重新刷了一遍,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程硯這幾天喝酒喝得凶,時常會出現幻覺,有的時候,還總能看見程瑜坐在書桌前學習的背影,以及簡婉柔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客廳的窗帘拉得緊緊,密不透風,一點光都照不進來。
程硯睡得渾渾噩噩間,好像聽見了腳步聲,有人來到他的身旁,冰涼的手貼着他的額頭,然後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麼。
等程硯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他一睜開眼睛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
不知道是誰往他身上蓋了幾層的棉被,程硯艱難地坐了起來,感覺到額頭貼着一個東西,撕下來發現是一張退燒貼。
他皺了下眉,剛起身,就聽見廚房裏傳來輕微的聲響。
程硯一怔,慢慢走了過去。
寬敞明亮的廚房裏,女人穿着一身白色毛衣裙,肩膀瘦削,長發隨意的挽成了馬尾放在身後,乾淨又明媚,給這個冷冰冰空蕩蕩的地方莫名帶來了一絲生息。
程硯聲音沙啞:“你怎麼來了?”
姜戈嚇了跳。
她回過頭,笑了下:“你醒啦?”
程硯盯着她明媚的笑容,有一瞬間的恍惚,他移開視線,看向她手裏的鍋蓋,問:“做什麼?”
“想煮點粥,但是不太清楚你家的廚房東西都放在哪兒。”
程硯默了兩秒,開口,聲音十分沙啞:“回去吧。”
姜戈嘴角的弧度一僵,依然堅持:“我給你煮點粥,看着你吃完再走。”
她聽邵宇說,每次送過來的東西,程硯都沒有動,也不知道他這幾天是怎麼活着的。
程硯走進去,拿過她手裏的鍋蓋,冷聲告訴她:“姜戈,你做這些事情並沒有任何意義。”
這話讓姜戈的心臟刺痛了一下。
兩人好像都擰着股勁兒,姜戈伸手,摸到他的手臂,然後從他手裏把鍋蓋又搶了回來。
她不再搭理程硯,轉過身,自己搗鼓煤氣灶。
程硯垂落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骨節泛着青白。
姜戈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難過,所以她幹嘛閑着沒事兒跑來這個地方受氣,待在家裏吹暖氣不香嗎?
她打開水龍頭,哀怨地洗米。
過了會兒,男人走過來,從她手裏把鍋搶走了。
姜戈剛剛一直忍着的情緒突然就像一把火給點燃了,她開始掉眼淚,越掉越凶,最後忍不住哭出了聲。
程硯:“……”
他放下鍋,向來鎮定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慌亂。
他還以為姜戈磕着碰着了,檢查了下她的手,發現沒事,皺了皺眉,渾然未覺自己語氣里夾着一絲的緊張:“哭什麼?”
姜戈吸了吸鼻子,哽咽:“你凶我。”
“……”
程硯把鍋塞她懷裏:“別哭了,洗吧。”
姜戈抱着鍋,更難過了。
程硯看她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往下掉,心口不知為何,有點悶悶的,他遲疑地抬起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姜戈微微一怔。
程硯抿下唇,半響后,生硬道:“對不起。”
姜戈眨了下眼睛。
程硯收回手,低聲:“我沒想凶你。”
姜戈“哦”了聲,努力壓住上翹的嘴角。
她也沒有跟他斤斤計較,伸手:“那我們現在就和好吧。”
程硯頓了下,握住她的手。
姜戈破涕為笑。
……
張運全中午過來的時候,就看見程硯和姜戈兩人坐在客廳吃飯的溫馨畫面,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真不是幻覺以後,他捂着嘴巴悄悄退了出去,沒有進去打擾他們。
邵宇把車停好正要上去,就看見張運全走了出來。
“張哥,你這是……”邵宇表情複雜:“又被硯哥趕出來了嗎?”
“什麼叫又,會不會說話。”張運全白了他一眼,告訴他:“不用上去了,阿硯應該很快就會回去了。”
邵宇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笨。”張運全偷偷告訴他:“小姜在上面呢。”
邵宇愣了下:“他們……”
張運全沖他曖昧地眨了眨眼。
邵宇的表情從茫然轉變成了恍然大悟。
……
不出張運全所料,程硯沒多久就收拾好自己,回了錦河灣。
程硯不在家的這些天,五花肉都是姜戈在照顧,她原本還擔心五花肉和土豆會不會打架,沒想到兩隻貓意外的和諧。
程硯來接五花肉的時候,五花肉都不太樂意跟他走了。
姜戈說:“要不讓它留在這兒玩多兩天?”
程硯放開了不停掙扎的五花肉,罵它:“小沒良心。”
然後問姜戈:“那我先走了。”
姜戈叫住準備離開的程硯:“等等。”
程硯回過身看她。
姜戈遲疑:“你真沒事了吧?”
程硯頓了下,爾後“嗯”了聲。
聽到他肯定的回應,姜戈頓時放心了不少。
程硯從姜戈家裏出來的時候,樓道的感應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