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久邇妃奈的痛苦
有人說,一份快樂分享出去就會變成兩份。
比如覺着某個笑話很好笑,講給好朋友聽,他也哈哈大笑,愉快就增加了一倍。
也有人說,分享的痛苦不會增加,只會減少。
傾訴者把痛苦傾訴出去,痛苦就會減少,而傾聽者會承擔減少的那部分。
比如一個人受了天大的冤屈,每傾訴一次內心痛苦就減少一點;如果能夠傾訴給所有人,他反而輕鬆了,但傾聽者會承擔那部分痛苦。
但記憶播放又與傾訴不同。
久邇妃奈的痛苦不會減少,觀看者的痛苦會增加,痛苦遞增了。
這條記錄是顏色最深的,濃郁的黑紫色似乎承載着久邇妃奈全部的痛苦與憎恨,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會感染每一個觀看者,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受到痛苦與憎恨。
一定是個悲傷的故事。
神宮誠擔心夜櫻雪難以承受。
不了解她的過往,只知道她從小父母離異,一個人獨自生活,跟姐姐的感情也談不上很好。
形成“毒舌小姐”性格的成長環境想來也不會很愉快。
‘她也有她的悲傷往事。’
穿越者的靈魂讓神宮誠自認為心理承受能力很強,有些擔心夜櫻雪的承受能力,也擔心她……“犯病”。
久邇妃奈形成的女尊世界再嵌套一個真誠世界,野心勃勃的小香恐怕連夜就對北美和德意志宣戰了。
有點誇張。
但卻是此時神宮誠的真實想法。
美少女什麼的才是真正的不可思議,他真是有些怕了。
“你在關心我嗎?”
夜櫻雪歪了下頭,櫻紅色的嘴唇抿出一個溫柔好看的弧度;疑問的語氣,表情很確定。
“呃……”
神宮誠躲開第一美少女的視線,“我更擔心妃奈的情緒影響你的判斷。”
人形谷歌姬的判斷能力是事實驗證過的,往往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夜櫻雪點頭,“我一點都不好奇也一點也不想看,可這是我們必須要面對的,誰讓我們是搭檔呢。”
“謝謝。”
“不客氣。”
“如果看到嚇人的場景,你可以躲在我背後,捂着臉、用手指縫看。”
為了緩解壓力,神宮誠故意說得輕鬆一些。
卻逗笑了夜櫻雪。
“我沒你想像的那麼膽小……嗯,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她的微笑讓夜空亮了幾分,露出幾朵白雲。
神宮誠點了下【播放投射】,dv攝像頭裏射出一束光,在台階下投射出全息映像。
卻是一片模糊的影像,斷斷續續,好像意識流手法拍攝,不時有雜亂畫面閃過。
剛剛還在旋轉木馬上,遠處有摩天輪的輪廓。
倏地變成了花園,視線里一片奼紫嫣紅的花朵。
小女孩銀鈴般的笑聲傳來,視線上移,看到了前面一個英俊的西方男子,淡紫色的頭髮、淡綠色的眼睛。
“妃奈快來,這裏有螞蟻,它們在搬家誒!”
那個英俊男人招着手,帶着開心的笑。
“螞蟻搬家!螞蟻搬家!”
畫面一蹦一跳的,能看到小女孩的小手裏拿着幾支花。
影像又突兀跳轉,變成了一間幽暗房間。
坐在角落裏的英俊男子抬起頭,好像正在承受着痛苦般扭曲變形的臉上擠出溫柔的笑容。
“爸爸,疼嗎?”
小女孩的手輕輕撫摸着男子肩膀上的血痕,手在顫抖,聲音也在顫抖。
“爸爸不疼。”
大手伸過來,好像是摸了摸頭,“爸爸一點都不疼,妃奈不怕。”
“媽媽太可怕了。”
畫面變得模糊起來,好像有水霧蒙在鏡頭上的感覺,只能聽到聲音。
“媽媽不可怕,她就是太愛爸爸了,妃奈不哭,妃奈乖,妃奈最堅強。”
唰地一下,所有影像消失,變成黑漆漆一片。
“怎麼回事?”
神宮誠有些奇怪。
記憶都是以久邇妃奈第一視角呈現,只是這段記憶跳轉的太突兀,沒有什麼規律。
“可能是久邇同學的夢。”
已悄悄躲在他身後的夜櫻雪低聲道,“所以並不連貫。”
神宮誠無聲點頭,‘有道理。’
忽然,黑漆漆的全息畫面里有尖叫聲傳出,如同背景音一樣的從遠處傳來。
視野里有了畫面,落地窗里灑下清亮的月光,眼前是一隻比熊犬,仔細看才發現是個毛絨玩具。
手揉着眼睛,翻了個身下床,小腳丫穿上比熊犬拖鞋,在月光下拉開卧室門。
富麗堂皇的走廊里光線柔和,盡頭一間大卧室門前站着一個女僕和一個男僕,能看出兩個身體在發抖。
“什麼事?”
走了過去,小女孩稚嫩的聲音響起。
“大、大小姐……”女僕和男僕回頭看過來。
“說!”
聲音裏帶着威嚴。
“老、老爺他、他……”
“怎麼了?”
兩個僕人說不下去,身體顫抖地更厲害了。
畫面立刻晃動,蹬蹬蹬的飛跑穿過換衣間,衝進大卧室。
當視線落在洗浴間裏,畫面一下子定格了。
熱氣騰騰的雙人浴盆里露出西方男子赤果的上身,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血色,臉白的像紙,整個人一動不動。
手臂搭在浴桶外,低垂的手掌上滿是血污,中指尖還掛着一滴血珠,一大攤血泊凝固在防滑瓷磚上,呈現出黑紅色。
血泊里躺着一個白色塑料藥瓶,朝上的標籤露出藥名。
阿司匹林。
“……爸爸……爸爸……爸爸!”
畫面立刻模糊了。
“爸爸!”
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刺入耳鼓。
神宮誠悄然調小了音量,才發現胳膊被一隻嬌小柔軟而又冰冷顫抖的手握住了。
他拍了拍夜櫻雪的手背,無聲嘆氣。
八歲的妃奈親眼目睹父親自殺的慘狀,這種痛苦就算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也讓人揪心。
哭喊聲持續了好一會兒,畫面清晰又模糊再清晰再模糊。
終於,畫面走近躺在浴盆里的男子,看到了一道道黑紫色的鞭痕遍佈胸前、腹部以及泡在熱水裏的大腿、小腿。
顫抖的小手撫摸着血痕,“你又惹媽媽生氣了是嗎?”
“媽媽又罰你了是嗎?”
“可是你說不疼的,你說你能忍受的。”
“你說為了我、什麼都可以忍,你說要看着我長大的!”
“爸爸……為什麼,你為什麼要自殺,你等我啊,你等我長大啊!”
“啊……!”
撕心裂肺的呼喊。
畫面被捂住,什麼都看不到,只能看出不停的抖動;她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好久好久,畫面里終於出現影像。
地面上有張信箋,【妃奈對不起】。
當視線再一次清晰,焦點凝聚在走廊盡頭的粉紅色卧室門上,對兩旁的僕人以及穿着華美晚禮服、匆匆跑上樓的久邇夏姬視而不見。
回到卧室,緊緊關上了門,似乎想把一切都擋在外面。
爬上床,抱着毛絨比熊犬,畫面變得一片漆黑。
好一會兒,傳來一聲悲泣。
“懦夫。”
“你是個懦夫。”
“男人都是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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