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廣州之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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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外陣陣鳥啼飄揚,李戰則低頭飲茶。
這是廣州西關第十甫葡萄居二樓一別緻小雅間,因此地河汊縱橫,叢樹成蔭,稻畦飄香,是為田園美景,而方圓幾里之內皆無茶樓,這個在此營業了十多年的茶樓mén庭若市,生意頗佳。
飲着茶,吃些細點,尚未開發的廣州西關空氣格外清新,但李戰的心情卻是有些煩悶。這已經是他來到廣州的第三日了,與他約好在廣州商談白糖生產機器生意的那個洋人卻是仍舊沒有消息。若不是他現在白糖的生產完全跟不上市場的需求,急需白糖生產機器李戰決計不會在此等上那個叫做克勞奇的英國佬三天。三日來,李戰一直居住在廣州城內,今兒閑來無事,起了個大早,專程跑到西關吃早茶來了。
夾起一個nǎi黃包,李戰緩緩送入口中,機械xìng的嚼着口中的食物,眉頭緊鎖,似乎正思索着什麼。以至於身邊得細細品着茶點的丁婉婷都停止了動作,獃獃的望着李戰,唯恐發出聲音打攪了李戰的思緒。
一個星期前,也就是西曆3月12號。當日李戰與俾斯麥談妥了軍火jiāo易之後,立即便在打狗港將那8000支1888式步槍以及40萬發子彈卸了下來。在試過之後,確定那批槍支具是嶄新的無疑,第二日李戰便爽快的同俾斯麥結了賬。高達26萬兩銀子的軍火費用開支一下子就將李戰半個月來賣糖所得的收入花去了大半。
李戰與俾斯麥兩人都是人jīng,第一次的合作只不過是兩人為可能的下次合作創造的有利氛圍,對於一向暴利的軍火jiāo易而言,俾斯麥只賺了不到百分之二百,其實很大程度是有與李戰長期合作下去的意思的,李戰不是二愣子,自然明白俾斯麥的意思。而且他的勢力現在僅僅開始發展,一旦滅了兒yù源太郎控制整個台灣直航,勢必要瘋狂發展的他,對於軍火的需求肯定極大,8000支步槍還真不能讓他滿足。
既然初次合作如此愉快,俾斯麥賣出軍火后資金翻番,李戰也初步解決了一萬新軍的裝備問題,兩人自然是非常期待下次合作的。
李戰希望能買到普魯士最新的máo瑟1898式步槍,而且越多越好,俾斯麥雖然沒有承諾下次一定能運來máo瑟1898,但聽其口氣,nòng批1898似乎問題不大。於是,兩人約好三個月後再進行一次數量更大的jiāo易,當然,向來嚴謹的德國人並不保證下次的步槍一定是máo瑟。
做生意嘛,一回生二回熟,李戰明白這個道理。將銀子jiāo付俾斯麥之後,儘管他的確很忙,但總要給自己的合作夥伴一些信心吧,當李戰帶着俾斯麥等人見了兩艘巨艦以及新兵訓練營的場景之後,俾斯麥算是徹底鐵下心來將李戰作為長期合作夥伴了,原因無它,那些虛擬兵給他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以致於當今世界陸軍第一強**人世家出身的俾斯麥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有這樣素質的老兵訓練新兵,何愁李戰不崛起?
隨後,俾斯麥等人並未在台灣過多逗留,當聽說李戰有事要離開台灣之時,他們便僱人將銀子搬上貨船,同李戰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台灣。
四天前,從內地回到嘉義的柳毅給身在鳳山的李戰發了份電報,說是他在廣州通過一牙商的介紹認識了幾名洋商,而且那幾名洋商之中,正巧就有一人手上有不少加工食糖的機器,李戰曾吩咐過柳毅留意此類訊息,得到此消息后的柳毅做不了主,便同那洋商約定了三日之後在中間人牙商那裏商談購買機器的事宜,隨即便立刻趕回台灣詢問李戰的意思。
李戰聽到這個消息時當然是要求柳毅即可回去將那批機器買下來的,可那柳毅人雖jīng明,但xìng格不夠強硬,若是同一般商人做買賣還好,與那些在國人身上占慣了便宜的洋人做買賣身上怕是只能落得個被宰的結局。柳毅難堪大用,一時之間李戰又沒有更好的人選,於是只能親自去廣州一趟,會會那洋鬼子,反正現在台灣平靜得很。
以李戰的xìng格,原本到了嘉義之後,當日他就要與柳毅同去廣州的,可轉念一想,柳毅與那洋商約在兩日後見,現在去也無太多意義,反而有些làng費時間。而且自己這裝扮要是去了廣州,非得鬧出大動靜來不可。現在東南幾省,誰人不知李戰大名?雖然沒人見過李戰長什麼樣子,可義軍的制式軍服報紙上可是有提到過的,況且李戰那醒目的寸頭,行走在廣州街頭更是顯眼。
三月的台灣已是暖意bī人,氣溫接近二十度,李戰兩個月前定做的那些厚實的衣物已是無法着身,他平日又忙,根本就沒有時間買薄一點的衣服,每日裏穿的都是遊戲中不要錢的軍服。廣州的氣溫與台灣又無差異,眼下李戰要去廣州,第一件要解決的事情竟是身穿的衣物,這讓李戰苦笑不已的同時,忽然想起了雲林那給自己做了幾套衣服的丁記布紡中的溫婉美nv。
要不,去雲林先做兩套衣服?
當日下午,李戰便回到雲林,去了一趟丁記布紡,讓那兩月沒見的古典美nv丁婉婷給自己做幾套衣物,說是第二天便要。
聽李戰要得如此着急,丁婉婷怕自己連夜趕工也做不出幾套來,便小心翼翼的問李戰兩套是否夠用。
見丁婉婷那jīng致的面頰上流露出的懇求表情,李戰忽然想起丁婉婷不是曾經在廣東待過一陣子嗎?雖然前世李戰沒少去廣州,可那畢竟是一百多年後的大都市,不是現在連棟高樓也沒有的廣州,對於此時的廣州,李戰必然不熟,而柳毅那廝近一個月雖然去了廣州幾趟,可他對廣州肯定也沒多少了解。
李戰心裏瞬間冒出一個念頭,要不帶上丁婉婷一起去廣州?帶個熟悉廣州人文地理的人在身邊,總不至於像個無頭蒼蠅到處luàn撞吧。
李戰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理由,總之他心底頓時間冒出的念頭像病毒一般迅速蔓延,見着丁婉婷后,就是想帶上她一起去一趟廣州。
當李戰將心中的念頭脫口而出表達出來后,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丁婉婷會無緣無故跟自己去廣州之時,李戰看見身前瞬間不滿紅霞的丁婉婷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似乎是同意了……
如此,第二日,李戰穿上丁婉婷為他新裁的衣服,帶上柳毅與二百貼身虛擬兵,乘船來到了廣州。
當然,李戰不可能招搖的乘坐戰艦過來,多方勢力盤結的廣州,暫時還不是剛剛起步的李戰可以隨意招搖的地方。
原本,來到廣州的第二日,李戰就該見到那名叫克勞奇的洋人的,可不知為何,李戰到了與那洋人約定的十三行某牙商處等了一日,卻不見那洋人赴約。這讓李戰極為惱怒,有種被戲耍了的感覺,好在那吳姓牙商勸慰李戰,說那洋人定是要事纏身,才不得已爽約,否則不可能放着如此大單的生意不做,故放鴿子。並保證立刻幫李戰去尋那洋人消息,這才讓憤怒的李戰略微平息了些,吩咐柳毅明日繼續等待克勞奇消息的之後,李戰便帶上丁婉婷逛起了廣州城。
此刻,想起了昨日不快的李戰正思量着要是再nòng不到大批的機器,恐怕堆積着的甘蔗就真的要大量爛在倉庫里了。
“哐當。”一聲瓷碗摔碎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李戰,聽聲音似乎是隔壁雅間傳來。
這個年代的廣州已經時興吃早茶,若不是如此,李戰也不可能憑藉記憶找到這傳說中的“陶陶居”的前身“葡萄居”了。
葡萄居不大,上下兩層,不過百餘平米,一樓散座,二樓則有幾間雅間。說是雅間,也不過是隔了兩塊木板,搭了一層帘布而已。
被鄰桌摔碗的聲音這麼一攪,李戰頓時食yù全無,打個響指,吩咐柳毅付了帳,便起身yù走,丁婉婷頗為識體,知道李戰心情煩悶,默默的跟在李戰身後站了起來。
“Baiser”當李戰走到樓道,正yù下樓之時,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從剛才發出摔碗之聲的雅間傳了出來。
低頭不語的李戰咋一聽到此聲還以為自己腦子想着事情,出現了幻覺聽錯了,抬步緩緩下樓。
然,正當李戰下到一半時,那間雅間傳來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動,聽聲音似是推翻桌椅,碗筷摔落之聲,同時伴隨着嘰里咕嚕的說話身。
“法國人?”本就心情不佳的李戰再一次聽到那令人厭惡的語言,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從那裏傳來的的確是法語。
正巧此時,一小廝急急忙忙從樓道竄上二樓,邊趕口中還邊念叨:洋鬼子真難伺候。
本yù離開葡萄居的李戰眉頭一皺,面上露出厭惡之sè,旋即轉身,再次上到了二樓。柳毅雖不知李戰折返為何,卻是一語不發跟着李戰身後。
剛一上樓,便看到一人高馬大,油亮短髮,面相猥瑣,留着幾撮雜luàn鬍子的洋人站在一雅間外面對着小廝吼着聽不懂的鳥語,旁邊站着身着長衫,搖着扇子頗有幾分書生氣的儒生。只見那小廝在洋鬼子的呵斥下恭恭敬敬的打掃着殘碗,一臉唯諾。
“怎麼回事?”見李戰盯着此幕暗暗蹙眉,柳毅自作主張便開口問道。
“沒事,沒事。客人對小店的茶點有些不滿,待我打掃完畢便重新為客人上點心茶水,不礙事、不礙事。”小廝抬起頭,略帶歉意。
“帶着你的法國朋友離開這裏,我家少爺將此處包下了。”李戰大大咧咧的一坐,好整以暇的看着此番情景,柳毅立刻會意。
廣州城少爺紈絝頗多,像李戰今日這般公子打扮,包下茶樓酒肆的富家公子多不勝數,倒也常見。不過顯然那儒生絲毫沒將李戰放在眼裏,看也不看柳毅。
“里貝里先生初到廣州,今日特來品嘗一番廣州茶點,不想這葡萄居細點如此不堪,倒了里貝里先生的胃口,莫不是如此算了?”
“本少爺心情不佳,立馬滾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李戰也不客氣,直接開口罵道。
想想也是,現今已是1900年,離兩次鴉片戰爭早過了幾十年,此時此地的法國佬的確是囂張跋扈慣了,確實令李戰很不痛快。
“哼粗痞。”
隨即那儒生理也不理李戰幾人,自顧自的用法語與那洋鬼子一番說道。
李戰也不打攪,任由那兩人說著,反倒是饒有興緻盯着二人,好似看笑話一般。
在簡短jiāo流幾句之後,那姓里貝里的法國佬大聲朝李戰吼了幾句,李戰也聽不懂人說的什麼,估摸着也不是什麼好話。
轉頭問那儒生道:“洋鬼子說啥呢,道歉?難道他不知道咱們大清國禮儀,道歉就得低聲下氣的,哪兒像他這樣趾高氣揚,啊?他們法國佬都這樣?”
潘志兵只覺一陣好笑,心想這面相清秀的二少爺太可笑了點,即便你聽不懂法語,看說話的神情語氣,哪像是道歉,分明是在罵娘嘛。
“洋鬼子,若你真心悔過,誠心道歉,那就給爺爺磕個頭,這事兒就這麼算了。”李戰似乎真認為這日本人在像自己道歉了似的,大模大樣的叫人磕頭道歉。
“Baiser”這句李戰倒是聽懂了,在潘志兵向里貝里嘰里咕嚕幾句之後,洋鬼子氣急敗壞的吼了幾句,說話間右手還伸向自己腰間。
不過,就在里貝里將右手伸向腰間的時候,一支冰涼的金屬管子已經抵在了其腦mén之上,只見從頭至尾默無聲響的阿二手握一把左輪槍,凶神惡煞般盯着洋鬼子,好似稍有異動,就會毫不猶豫的開槍。
洋槍看清楚阿二手上拿的東西,潘志兵只感覺腦mén一寒。這惡少當真是猖狂,一言不合就拔出洋槍唬人。這年代,隨着夷人進犯,富家少爺隨身攜帶洋槍倒也不算稀奇,潘志兵也不認為李戰真會光天化日之下開槍殺人。只是這洋槍抵在里貝裏頭上,感覺比抵在自己頭上還要嚇人,驚嚇之下,連話都說不出來。
“洋鬼子,磕個頭,喊聲爺爺,就放了你。”李戰玩味的看着féi得似豬的里貝里。
“嘰里咕嚕。”
“不磕頭是吧,那跪着唱征服也行。”
“嘰里咕嚕……”
“**母親的頭也不磕、征服也不唱,是想死吧”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真的想死?”
“嘰里咕嚕。”
“想死就說句話,成全你。”
“嘰里咕嚕嘰里咕嚕。”
“阿二,斃了他”
……
“砰”一聲槍響,伴隨着左輪槍口裊裊升起的硝煙,法國佬里貝里還沒nòng明白怎麼回事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傻*,不想死不吱聲不就行了嗎充什麼好漢”
槍聲驚動了整棟“葡萄居”食客,經歷過兩次鴉片戰爭摧殘的廣州百姓如同驚弓之鳥,頓時葡萄居炸開了鍋,短短几分鐘之內就已人去樓空。
而李戰則隨意的扔給小廝幾枚銀元,瀟洒的離去,只留潘志兵呆若木jī的盯着洋鬼子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