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1=2
經濟的快速轉型和大量企業工廠相繼重組或倒閉,產生了許多下崗工人,此時一向被人們所嫌棄的教師職業反倒成了這些外地外來入侵者的首選,他們不願意進入到工廠裏面去工作,因為此時工廠的管理日漸嚴格,這些沒有任何技能技術的人即使進了我們當地的工廠上班,他們也是無法在工廠里立足的。機關醫院或其他事業單位雖好,但是這樣的單位對於人才的要求必定比較高,在這樣的單位里上班那是絕對不可能讓他們渾水摸魚、濫竽充數的,此時的學校裏面的小學教師反倒讓他們感到得心應手,他們想當然的認為教孩子1+1=2還是手到擒來的。
是的,就有這樣一位自以為1+1=2的外地教師,竟然真的只能教1+1=2的。這是一位中年女教師,剛開始調到我們學校工作的時候,我們對她很是敬畏。因為聽說她原先的身份是一名警察,對於警察的崇拜讓我們對她很是刮目相看,學校領導為了照顧她年紀比較大的原因,給她安排任教一年級的語文。我們都在想,但凡能認識幾個字,教一年級孩子的語文還是應該沒問題的。
這位自稱曾是警察的女教師對於學校分配給她的教學任務欣然接受,不過,我們大家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她的身上看到一點絲毫警察的影子,她的舉手投足和鄉下農婦別無二樣,不僅如此,這位女教師還特別喜歡吹牛說大話。但凡別人講什麼話題,她立馬就會不問青紅皂白的接上去,人們總是感覺這個女人彷彿有點不着調似的。
有一次,幾個熱衷集郵的老師在探討某種郵票近期的價格開始大漲的時候,這位女教師立馬接上話茬說道,她家的郵票是如何如何的多,她家都不把這些珍貴的郵票當作好東西。當同事們好奇的讓她回家帶幾枚郵票過來的時候,這位女教師又極其精明的說道,她家的郵票因為太多,她的媽媽竟然把這些郵票當成引火紙燒了……
舉手投足絲毫看不到任何警察樣子的這位女教師極其爽快的答應了領導的工作安排,是的,她以為教一年級的語文或許只是教孩子認識幾個字而已,可是,或許幾十年未讀書的她卻早就忘記了一年級的語文應該是從漢語拼音開始教學的。
這是一位連漢語拼音都不會的一年級語文教師,直到一個月以後學校領導才發現這位女教師不會漢語拼音。每天上課的時候,這位女教師總是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讓別的老師事先讀給她聽一遍,然後她才來到教室再把她那半生不熟而又極其不標準的剛剛學會的漢語拼音的發音教給孩子。同事們只是好意的認為她或許是因為當了許多年警察的原因而暫時的忘記了漢語拼音而已,所以同事們總是很熱情的教她漢語拼音的讀法,誰會想到這是一位幾乎什麼都不會的小學一年級語文教師。
一個月以後,學校領導開始挨個的聽這些新來教師的授課時才發現了這個驚天而又讓人感到恐怖的秘密!只見她任教班級里孩子的漢語拼音發音五花八門,幾乎沒有一個孩子能夠正確標準的讀出漢語拼音正確發音的,這簡直就是一次嚴重的教學事故,聽課的幾位領導見到如此情景,一個個頓感後背發涼,一個個驚出一身冷汗。
一個月以後,學校領導只好臨時調整課務,讓她和教數學的老師相互調換,這位披着曾經是警察外衣的這位女教師竟然得到了大家善意的原諒,或許,真的僅僅只是因為她是曾經的警察的原因吧。
事實和現實總是相去甚遠!這位披着警察外衣的女教師壓根本就不是警察,她只是遙遠偏僻的一個(監獄)教育改造農場裏的廚工而已,而她的丈夫則是(監獄)教育改造農場附近的村民。(監獄)教育改造農場是一個對罪犯進行勞動改造的地方,裏面的工作人員當然以獄警居多,而作為在(監獄)教育改造農場食堂打下雜的一名廚工,她竟然可以假借獄警的身份託人找關係舉家搬遷到我們這裏,並以警察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了我們這所學校的一名正式在編教師,聽說她的舅舅是我們這個新區裏面的一位部門領導。而她口口聲聲所說的曾是一名企業生產科長的丈夫就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農民,只因為她的丈夫是農村戶口,她是城市戶口,否則,我相信憑藉著她舅舅這層強勁的關係,或許她的丈夫也會成為我們學校的一名正式教師。嗯,是的,她和她的丈夫一定會像來自雲南的那位體育教師一樣,成為我們這所學校有正式編製的教師。
她的丈夫只是一名地地道道的農民,如此的身份讓她的丈夫來到我們這裏之後,只能靠跑摩的為生,後來又把摩的換成了紅色三輪車,不過,時隔許多年,她的丈夫依舊以跑黑車拉客載人為生。
一個幾乎沒有什麼文化的她只能帶着一年級的數學,她也只能做1+1=2之類的數學題,百以上的數學計算題竟然不會,如此的知識結構讓學校領導只能安排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帶着一年級的數學,一直到她在我們這所小學退休。
這是我來到這所小學以後遇到的各種奇葩現象之中的一件,後來我發現這些外地的掠奪者幾乎都是文憑不合格、專業不合格,他們中如果誰是高考未考上的高中生竟然是他們中間文化水平最高的人,他們大部分都是文化水平極低的社會無業人員,只是憑藉著經濟改革大潮的這波浪潮,成為了第一批瘋狂的掠奪者。他們用他們的無知、他們的關係理所當然的成為了渾水摸魚的受益者,他們總是這樣嗅覺極其靈敏的捕捉到這些對於他們極其重要的信息並且加以無底線的侵蝕着我們這個社會,而我們千百年來的可悲之處卻在於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平。
是的,我們已經麻木了。對此一切,我們感到無能為力,我們只有欣然無奈的接受。我們是個人行為,而他們卻是一個個強大無比的利益集團,我們有的是牢騷,而他們有的卻是永遠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