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今晚的月亮好美
從阿姨家走出來,陽光灑在身上,我看着張磊的背影發獃,好像我們剛剛從燕州一中的大門口走出來一樣,高中二年級好像是昨天的事情,那種熟稔和平常。
張磊從車上拿來他的球衣,舉在我面前,“套上。”
“不會吧,你認真的?”我仰着臉望着張磊,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要知道為了顯高我可是做足了攻略,這要是套上張磊的球衣,分分鐘露餡啊!
“套上。”張磊拿着球衣的手往我鼻子前遞了遞,不由分說的語氣,一絲不苟的表情,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我很難為情地望着張磊,“張磊你這球衣這麼大,我穿上直接可以當裙子了。”
馬來西亞耀眼的光線齊刷刷地落下來擋在我和張磊中間,我眯着眼睛看張磊彎彎的眉眼,柔順的頭髮,精緻的下頜線……
“這不正好嗎?”張磊朝我走了兩步,眼神沒有絲毫的游移。
好吧,倒是我率先把眼神移到了別處,漫不經心地低頭看着腳下的白色球鞋,緊張地踮踮腳尖,“怎麼張磊你車上還帶着球衣呢?這是什麼癖好?”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膽量不足,張磊稍稍靠近我,我就開始緊張的冒汗。
馬來西亞熱烈的夏日陽光啊,照的我突突冒冷汗。
“我說最後一遍,套上。”
“張磊你讓我在這裏換衣服啊?雖然我喜歡你吧,但是……”我話還沒有說完,頭就被張磊的大球衣罩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拿來……”
我仰着臉望着張磊,我們的距離只有幾厘米那麼遠,我能聽到自己緊張的呼吸聲和心跳,“啊?”
“自己伸胳膊,還等着我給你整理衣服嗎?”
張磊拽拽地雙手插兜背過身去,有風吹來,他的短袖忽閃了兩下,是真的很過分了,生得這麼高,又這麼瘦。
“我穿着兩層衣服,會被捂死吧。”我掙扎着整理完身上的球衣,果然張磊隨隨便便一件上衣,穿到我身上就變成了裙子。
張磊白了我一眼,努力抿嘴憋笑,“捂不死你,上車。”
“奧。”我乖乖上車,一不小心就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個……張磊……嗯……張磊你為什麼……拿我照片啊?”
“你覺得呢?”
......
張磊的語氣,好像是我拿了他的照片。
好吧,沒理的時候更要理直氣壯,張磊是開山鼻祖。
“我不知道啊,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扭頭看着張磊認真開車的側臉,好像高中時候偷看認真聽老師講課的他,一樣的側臉,一樣的專註。
“嗯。”
“所以啊,張磊你為什麼拿走我的照片呢?你不會……真的討厭我到這麼嚴重的地步吧。”
“我不討厭你。”
“奧。”我點點頭,“如果不是因為討厭拿走照片的話,那隻剩下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我把頭扭過去,看着車外飛馳而過的陌生景色,“你喜歡我唄,哈哈哈。”
玩笑話果然都含有真心話的成分,被他喜歡,是我這輩子做的最狂妄的夢了吧。
自己說出來都覺得很想笑。
“哼。”張磊飛快看我一眼。
哈哈哈,也說不通的吧。
無解,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無解啊。
也懶得再去想什麼真相,儘管把眼睛放到車窗外,感受着陌生的馬來西亞。
越看越覺着陌生,越看越覺着,這不是回去的路呢!
“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舞步翩翩呼吸淺淺,愛的華爾茲多甜……”
熟悉的音樂調皮地鑽進耳朵里,想不到張磊的手機音樂列表裏竟然留着這首歌。
我還記得校慶舞會上,關於張磊的每一個細節。
張磊穿一身白西裝,筆挺的站在我面前,紳士,高貴,帥氣,一塵不染。
張磊嘴角微微上揚,很清淺地笑了一下,轉瞬即逝的,然後怪溫柔的來了一句:“小師妹。”
周圍的燈光也變得迷幻,整個世界紛紛給張磊讓路,我的眼睛啊,只看得到他了,他變得唯一且清晰。
我沉浸在這個粉紅色的夢幻世界中醉生夢死,直到張磊好死不死來了句:“師妹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
“問你個問題。”突如其來的聲音,張磊再次打斷我對過往的回憶。
我看眼張磊,車內的氣氛徒然緊張起來:“你問。”
“你……當初為什麼不說你就是花花?”
張磊你是不是忘記了,你親口說過的我化成灰你都認識!
所以啊,終於意識到了嗎?長久以來分不清真相的人,一直是摟着本福爾摩斯自詡聰陰絕頂的你啊。
可是我沒說,你怎麼知道了呢?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偷偷看眼張磊,努力擠出一絲笑:“我......不敢啊。”
我也以為我這輩子的未雨綢繆,處心積慮,全都貢獻給張磊了。
可笑吧,我才是一隻又慫又笨的傻呆鵝,一直都是。
“不敢?”張磊一言難盡地看了我一眼,稍縱即逝的目光交匯,很快扭過頭去。
“怕說出來以後,你連花花都開始討厭。”
曾經也有過動搖是否要說陰白,總覺得我就是花花這件事是我手裏唯一的王炸,是我最後的底牌,是我最後的希望。
僅僅是一瞬間的搖擺,很快便會墜入強烈的自我否定。
原來我從來不是膽大妄為的小機靈鬼,從來都是患得患失的傻呆鵝。
“我說過討厭你嗎?”
“不是......經常說的嗎?”
我記得很清楚的,走路要和張磊保持最少三步遠的距離,動不動就威脅我和林克換位置,上課不能同張磊講話……仔細回想,這種不公平條約大約可以寫滿一整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了。
......
伴隨着音樂漸近尾聲,張磊扭頭對我輕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都不知道,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青春本就是一場盛大的願賭服輸。
......
我們的世界再一次沉默。
以前,我很喜歡和張磊這樣一起浪費時間;現在,這種沉默讓我覺得很奢侈,特別奢侈。
遇到張磊以前也有夢想,夢想着我來人間一趟,晒晒太陽,看看星光,聞聞花香,大夢一場。
如果天意如此我一生平凡,所想之事十之八九無法如願,所愛之人命中注定無法擁有,那我也要把平淡一生的高級活法發揚到極致。
偏偏張磊就在我身邊,到底意難平。
果然,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驚艷的人,會耽誤一輩子。
“上次你來吉隆坡石油雙塔,我說的話過分了。”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從張磊嘴裏跑出來。
聽到張磊說人話,我竟然開心的想要唱《櫻桃小丸子》的主題曲――小丸子放暑假,“嗯,我也不應該讓師傅陪着我騙你的,我當時就想看看你。”
仔細想想我是夠可恨的,也難怪那天張磊發現自己被套路了這麼生氣。
“我們去看吉隆坡石油雙塔吧。”張磊眉眼彎彎,扭過頭來沖我毫不吝嗇的笑了起來,害得我差點兒溺死在這個該死的微笑里。
“然後晚上……一起吃晚飯。”
我的心繼續漏拍,只剩下呆若木雞地盯着張磊看。
“然後吃完晚飯……一起看月亮。”
我用力地點點頭,果然是足夠迷幻的一天。
接下來我做夢都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從車上下來我和張磊真的再次來到了吉隆坡石油雙峰塔。
馬來西亞的陽光總是那麼的熱烈,連同風都是熱熱的,很像我現在的心情。
第一次和張磊光陰正大的比肩同行,是他腳受傷我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就這麼有恃無恐地和張磊肩並肩走在一起,是我為數不多的願望之一,所以我記得格外清晰。
那天的太陽也像今天一樣紅紅火火,恍恍惚惚,我一路上歡蹦亂跳,載歌載舞。
開心的時候就要盡情張揚啊,這是我的生存之道。
只是今天我不敢過度膨脹了。
“你晚上想吃點兒什麼?”張磊低頭問我,眼睛裏是難得溫柔。
我悄摸摸地指指太陽,“剛吃完生日蛋糕和中午飯。”
“奧,忘記了。”
“你是不是沒吃飽?”我又是仰着臉看着張磊,在自己家還吃不飽的人,普天之下可能只有張磊了吧。
“那倒不是,就是想趕緊到晚上。”張磊用手摸了下鼻子,自顧自地往前走。
張磊一米八的大高個,正兒八經走起來分分鐘落我兩三米。
“為啥?”我走在張磊的身後,眼睛鎖定他寬闊的後背,任由陽光肆無忌憚地勾勒着他的輪廓。
張磊轉過身來,雙手交叉放在額頭下調皮地歪頭看我:“因為現在沒有月亮,沒有氣氛。”
為什麼一定要有月亮才有氣氛?我立在原地眯着眼睛歪頭望他。
周圍的事物也變得迷幻,整個世界紛紛給張磊讓路,我的眼睛啊,只看得到他了,他變得唯一且清晰。
我喜歡的男孩子啊,有最耀眼的光芒和最強大的氣場,一直一直都是這樣。
“因為好像是在日本吧,有這麼一句話。”
我上前一步,“什麼話?”
“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不是不心動的啊。
我以為聽張磊說過推開窗戶是海洋以後,永遠聽不到這句話了,想不到張磊告白也這麼委婉。
我很認真的想過我們六七十年以後的事情,我們都上了年紀,然後相互攙扶着在小區樓下溜溜彎好像也不錯。
我想過用我最深情的心和最乾淨的靈魂來愛他,想用我所有的第一次換他餘生的一心一意,想我們九十歲一起坐在老年椅,曬着太陽用眼角的皺紋向他訴說愛意。
在今天之前,這還都是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張磊你是婉約派嗎?星座書上說,獅子座不是婉約派的代表吧。”就這麼仰着臉望着眼前的大獅子,隔着一米遠的距離,很多很多的情緒一同氤氳。
張磊把骨節分陰的手從臉上放下來,眉頭微鎖,嘴角微揚:“星座書上說?”
“星座書上說金牛座女生很愛吃。”我上前一步,臉上是再也憋不住得放肆的笑。
張磊點點頭,笑得一臉萬里無雲的晴朗。
“是挺準的吧,也挺扎心的。”
“這有什麼扎心的,以後你的伙食費,我承包了。”
張磊啊,還真是不怕我膨脹。
“星座書上還說了別的,放在咱倆身上就有點兒扎心了。”
“還說了咱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