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偽裝

第四十五章 偽裝

半晌,那躲在尤峮身後的婢女總算是稍微緩過神來,從尤峮背後稍微探出頭來,只看了一眼便又大驚失色:“那、那不是青佩嗎?!”

尤峮側首:“青佩是誰?”

身後婢女:“倒在矮几下面的......是婢女青佩......”說著便哽咽起來:“青佩你、你怎麼這麼傻......”

尤峮:“何出此言?”

那婢女道:“青佩是我在這府里最好的姐妹......她、她......”說著垂下了頭,眼神避閃。

尤峮追問:“她怎麼了?”尤峮見那婢女神色驚恐,便安慰道:“你不必覺得害怕,事關重大,你但說無妨。”

那婢女抽泣道:“青佩仰慕宋公子已久,卻遲遲不敢言......奴婢一直勸她,她與宋公子絕無可能,可她卻不聽勸......沒想到如今......”

尤峮嘆了口氣:“唉......又是對苦命鴛鴦。”繼而朝着宋楚戟道:“侯爺還請節哀。”

宋楚戟斬釘截鐵:“胡說!我兒斷不會和一個婢女殉情。絕無可能。”

尤峮繼續安慰:“侯爺,我們方才進來時,屋內分陰並無其他人。如若不是殉情,那還能是誰殺的?侯爺的心情下官理解,但侯爺還請節哀罷。”

宋楚戟被尤峮理由噎住,一時不知如何反駁。旁邊那婢女卻道:“青佩為人善良,可侯爺就是不同意她與宋公子在一起......”

宋楚戟被激怒:“放肆!你一個小婢女,這是在責怪本侯,說是本侯造成他倆的死不成?!”

眼看局勢快要失控,尤峮趕忙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二位都不是有意造成的,還都請節哀罷......”話音未落,便聽見林川聲音一沉:“不對。”

尤峮一愣:“什麼不對?”

林川:“不是死於自盡。”

尤峮難以相信:“怎麼不是?我們剛到門口就聽到叫喊聲,聽到了就破門而入。屋裏並無他人,不是自盡那還能是什麼?難不成,這屋裏還有別人......?”

一旁的婢女聽了,竟活活地給嚇暈過去。

林川看着宋煥的腕部,沉聲道:“這兩具屍體,看似死狀一樣,其實不然。”他頓了頓,續道:“宋公子右手手腕處的傷口,深可見骨。但你若是仔細看,便可發現其傷口已呈暗紅色,想必已有些時辰了。而那位青佩姑娘則不然,其手腕處的傷口還是鮮紅色的,分陰是剛剛割開不過一個時辰。”

宋楚戟皺眉:“照這麼說,我兒宋煥已經死了超過一個時辰了?”

他是名威名遠揚的將軍,總是習慣於將兒女情長隱匿與於面下,即使這會已然心如死灰,面上卻仍保持着將軍與生俱來的剛強堅毅與鐵面無私。

林川:“從傷口來看,確是如此。”

尤峮一臉詫異,張了張口,半天才說出話來:“......那、那我們剛到時聽到的那個喊聲......是、是誰發出來的?!難不成是鬼?!”

林川搖搖頭,眉間仍是蹙緊。

宋楚戟終究是位將軍,自是不會去信牛鬼蛇神之說,瞪了眼尤峮:“胡唚,光天化日之下,哪來的鬼?”

尤峮自知無理,作揖認錯道:“是下官唐突了,侯爺大人有大量。”垂着頭時無意間瞥見了宋楚戟扶住宋煥後背的左手。

那手背青筋直凸,滿是厚繭的手心幾要被自己硬生生攢出血來。尤峮抬眼,那連溝壑都寫滿堅毅的臉上,一滴淚悄然滑落。

宋楚戟猛地閉眼:“你們,都出去。”

見過千萬次生死,而這次,躺在懷裏的,終究不是旁人。

尤峮想安慰:“侯爺......”

“出、去。”

一字一頓,冰如刀劍。常年在外打仗,鎮守邊關,三年五載只四次歸家,不想這次歸家才不及兩個月,竟出此變故。尤峮扶着路都走不穩的婢女出了卧房,林川對宋楚戟恭敬行禮后也離開。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是蒼白無用的。

卧房裏,只剩下宋楚戟一個活人。終於,房裏沒入能夠看到自己落寞的模樣了。作為一個將軍,內心的堅強永遠不能向感性妥協。而作為將軍最痛苦的一點,便是保護了所有人,卻唯獨沒能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宋楚戟再次顫抖着去探懷裏那人的鼻息,像喚兒時的孩子那般,輕輕喚了句“煥兒......”喚了兩句,他便靜靜地等待着懷裏之人的那句“爹爹”。

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也再也不會有了。

向來威嚴的宋楚戟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一陣一陣地猛捶着自己的胸脯,失聲痛哭。眼淚順着些許蒼老的臉頰大顆滾落,一滴一滴地拍打在宋煥沾了血的袍子上,暈開層層殷紅。

他曾經無數次地在戰場上視死如歸,也曾無數次地想像若是自己戰死,要編出什麼謊言來告訴家裏人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可現在,卻是叫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叫他眼睜睜地抱着煥兒,卻無能為力。

就這樣,整整一個時辰過去。宋楚戟在裏面抱着宋煥,淚都流幹了,喉嚨里卻仍在嗚咽着。

再次打開房門時,站在林川和尤峮面前的,便又是那個面色威嚴,容不得半點侵犯的淮西侯。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只是,懷中抱着那個身體已然涼透的人。

雨勢已弱了些,院子裏水氣彌散。天依舊是鉛灰色,沒有半點光。

“有勞二位了。願你們給逝者一個真相。”說罷,淮西侯向遠處踱去。

恰好一陣風起,軍袍鼓揚,揮開一席煙雨。

尤峮已將那婢女扶至別處休息,見淮西侯也離開了,便同林川一起再次步入宋煥的卧房內。淮西侯抱走了宋煥,屋內便只剩下青佩那一具屍體。尤峮想起方才的問題:“那聲喊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聽見后便進來了,你卻說宋煥已死了有一個時辰了,那到底是誰喊的?”

林川眸色倏然一沉,薄唇微啟:“兇手。”

尤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怎麼可能?!你是說,屋子裏除了我們還有別人?”他將信將疑地環顧了屋子四周,“可這......這分陰是自殺啊,如何能是他殺?!”

林川:“如若真是殉情,按常理來說,應當是同時割腕。二人的死亡時間斷不會隔了整整一個時辰。而且,殉情之人往往會選擇死在一處,不會像宋煥和青佩這般分離開來。所以,兩種情況,其一,兇手作案經驗不足,想偽裝成死者自殺卻手法拙劣。其二,兇手沒有預料到我們的提前到來,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只得自己大喊一聲,以擾亂我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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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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