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服務員

第七十一章 服務員

……

兩年了,再有一個月,就是宋繁離開了整整兩年的時間,陳曉安也在杭城呆了近兩年的時間。

陳曉安掰了掰指頭,再過一個月便是宋繁的祭日,雖然陳曉安總是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怨恨他,恨他丟下自己一個人,恨他連點念想都不留給自己,恨他連她最後的希望都帶走了。

可有時候,又想想,恨他什麼,恨他用他自己的命將自己護在身下嗎?還是恨他,將自己寵的沒邊了,以至於沒有他,陳曉安夜夜連眼都閉不了。

和去年一樣,掙扎了半天,陳曉安還是向經理請了三天假,買了往返的車票,帶上那盆她差不多養了一年的太陽花,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回到了那個曾經讓她心碎的城市。

一席黑色及膝的襯衫裙,一張幾乎遮住了半張臉的墨鏡,一隻黑色單肩包,還有一隻小小的行李包,是她所有的行李。

下了火車,便直接去了郊區公墓,在山下買了束黃色的菊花,放在了江姍的墓旁,將自己帶來的那小盆太陽花放在了宋繁的墓旁。

動手清理了下墓旁的雜草,又在墓前站了好一會兒,才悄然離去。

這一次,她卻沒有哭了,也沒有說話,自宋繁走後,她彷彿不會哭了,除了職業性的假笑,連齊傾顏也彷彿沒有再見她笑過。

回了趟老家,見了下自己的老父老母,在家裏住了一晚,誰也沒有通知,又回到了杭城。

去年的這個時候,陳曉安回到南城區,第一件事便是去老城區見了下宋繁爸爸,跟他聊了會兒天,看他仍舊一個人住,半邊身子行動不便,心裏莫名的悲傷。

他對陳曉安說,過幾天就隨宋遠珊往京都去,往後,不再回來了,至於景園的那套房子,他想,若是陳曉安不想住進去,他便賣了。

陳曉安點點頭,賣了吧,她不想住進去,那個房子裏,處處都是宋繁留下的味道,她不想空懷念。

她怕想的越多,心裏就越是怨恨宋繁,她怕自己鑽進牛角里,出不來,想不通,最後會瘋掉。

宋爸爸點點頭,看着陳曉安離去的背影,一陣風就能把她吹倒的身子,眼裏滿是無奈,又有點愧疚。

陳曉安放在墓碑前的太陽花帶着很多的花苞,第二天,太陽一出來,那花苞爭相開放,小小的花朵,令同樣臉帶墨鏡,一席黑色西服的男子不自覺的便笑了。

他這是第一次見宋繁的墓。

自他見了墓前的太陽花和墓旁還未乾枯的雜草時,他嘴角的笑意竟不曾消失過。

轉過身,便往山下去,走進了鬧市區,消失在了人群里。

這兩年裏,陳曉安在杭城學會了許多的技能,抽煙,喝酒,打架,露宿酒吧,夜不歸宿,要不是齊傾顏和齊城時不時的看着她,陳曉安估計能夜夜睡在酒吧里,第二天,酒吧打烊時,又繼續去飯店上班。

每到月底,工資一到手,往陳父的賬戶上打去1千塊,再繳了房租,其他便全數買煙買酒,即使沒飯吃,也沒所謂。

如此日復一日,陳曉安就這樣頹廢的過着,她想,就這樣其實也不錯,至少,睡不着的時候還有酒,寂寞的時候還有煙。

她終於知道幾年前宋繁為什麼說,在她不在的日子裏學會了抽煙。

想一個人想到發瘋又無可奈何的時候,只好將自己置身於煙霧中,藉助煙霧繚繞的假象,想像他就圍在自己身邊,擁抱着自己,在自己的耳旁說著自己想聽的情話。

有的時候,她也會向那句歌詞唱的一樣,將他的名字寫在煙上,吸進肺里,讓他留在離自己心臟最近的位置,一輩子都不會斷了聯繫。

陳曉安想着想着就哭了,不知道是手裏的香煙太嗆人,還是歌詞太傷情,眼淚不知不覺的就流了一臉。

香煙吸進了肺里,嗆的她不停的咳嗽,咳得肺都要咳出來。

陳曉安拿起地上的酒瓶,大口大口的往下灌,灌到自己滿意為止,才用手一抹,晃悠悠的洗了個澡,爬上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過了許久,才閉上眼,等着天亮。

“陳曉安,你又喝酒了,你要喝死自己是不是?”窗外的太陽才稍稍的放進一點光,齊傾顏開門的聲音和罵人的聲音便同時想起。

陳曉安不肯和她一起住,也不肯進她的美容店上班,她便拜託哥哥齊城在她美容店附近的老居民樓里找了間小套間。

於是,每天早上,齊傾顏開店門的時候,便提前上陳曉安這兒來,將她喚醒,催促她起床和她一起吃早餐,再催她去上班。

活也是齊城幫忙找的,齊城的遠房姑父的特色飯店,服務員。陳曉安寧願去端盤子上菜刷碗,也不願去齊傾顏的美容店,她說不想整天被齊傾顏管着,她要自由。

“傾顏,我再睡會兒,再睡十分鐘,就十分鐘。”

“你昨天幾點睡的?又是喝到通宵,你想死直接從樓頂跳下去不就好了,要這樣糟蹋這幅皮囊嗎?”齊傾顏怒吼,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恨不得掐死她。

“摔成肉餅多難看,他會嫌棄的。你別吵了,我起來就是了。”

“我真是……”齊傾顏詞窮,撫着胸口,差點沒被陳曉安氣死。

她實在找不到什麼語言來教訓陳曉安,能說的出口的全部都說過了,可她就是塊油鹽不進的頑石,每天晚上要是齊傾顏忙到很晚,齊城學校里忙着,陳曉安下了班,便直奔酒吧,喝到半夜,喝到天亮。

要不是酒吧的老闆和齊城剛好認識,陳曉安估計不知道被人扛走過多少次了,被人當豬宰都不知道多少回了。

“趕緊的,我餓了。”齊傾顏沒好氣的催促,每到這樣的清晨,她就後悔,不該將她帶到這兒來,不該如此的放縱她,不該向她妥協,讓她一個人住。

她以為陳曉安這樣一段時間就好了,可自從來到杭城,已經兩年了,她還是這個死樣子,毫無改進。

除了自己強拉着她給她報了個駕校,考到了駕照外,她這兩年裏,除了抽煙,喝酒,好像什麼都不會。

陳曉安現在上班的是杭城最繁華的街道上的一間特色飯店,“胖子特色菜”,每天從早到晚,進店的人絡繹不絕。

老闆是個又高又壯的胖子,本地媳婦,外地郎,和陳曉安也算的上是半個老鄉,對於陳曉安,也是又愛又恨。

要不是看她可憐,又有齊城苦苦相求,像陳曉安這樣又抽煙又喝酒還經常遲到的人,送他白乾不用發工資他都不要。

不過,陳曉安還是有優點的,不管做什麼,一陣風似的,總能比別人快一半的時間,會修電腦,會打字,會算賬,還會幾句蹩腳的英語。

心情好的時候,加上她那職業性的假笑,三兩句便能把酒桌上客人的不滿給解決,還能讓顧客笑着喝她敬的酒。

要是她沒有那些壞毛病,也估計會是個優秀的員工。

“曉安啊,你又踩點了,又是傾顏把你叫起來的吧。”胖老闆站在門口,他真是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教育陳曉安了。

“老闆,我去幹活了。”陳曉安縮着腦袋,搓搓雙手,從門縫裏將自己塞了進去。

“哎”,胖老闆搖搖頭,一副無可救藥的樣子。

今天還真是有點冷,冷的陳曉安只想在包廂里不出來,但今天她還是得和另外的幾個人負責大廳里的桌位上菜,收拾桌子。

“哎,我說你怎麼回事,將你老闆叫過來。”正上菜的陳曉安抬頭,便聽到了遠處樓梯旁的一桌客人言語間似乎很不滿,一個同樣和陳曉安身着制服的服務員不聽的彎腰道歉。

陳曉安低下頭繼續手中沒上完的菜,今天冷得慌,她不想管閑事,再說,胖老闆不是在嗎,就算沒有胖老闆,經理也可以解決的。

陳曉安沒有湊上前,上完了菜便等着收拾桌子。

“你是怎麼辦事的,點這幾個菜也能上錯菜,我點菜的第一時間就跟你強調過了,不要香菜,要加辣,我們這一桌不吃香菜,可你給我上的六個菜里,就有三個菜有香菜,你讓我們怎麼吃?”

陳曉安站在自己負責的桌旁,有股想捂耳朵的衝動。

那個不斷彎腰賠禮道歉的剛來不久,才做了四個月的妹子,比自己小那麼一點點,年齡不小了,記性卻總是不太好,要麼是上錯菜,要麼是記不住客人的要求,這樣的事不止一次了,光陳曉安給她陪酒就賠了兩次,這還是老闆不知道的。

那個妹子除了說對不起,就是說對不起,惹得那桌客人越來越過火。

偏偏這時,從陳曉安旁邊路過的姐們說,“豪華包廂里來了貴賓,老闆和經理都去陪酒了,領班恰巧請假。”

我去,陳曉安覺得,那個妹子今天註定要被扣工資了吧,那人看上去毫無消火的樣子。

人高馬大,一臉絡腮鬍子,偏偏右手臂上還紋着一條長尾巴大蛇,其他人縮着頭,不敢輕易靠近。

陳曉安搖搖頭,這個妹子永遠都不長記性,趕緊叫后廚換幾盤菜,再好好的道歉不就解決了,光嘴裏說道歉有個屁用啊,一點誠意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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