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宋遠珊
陳曉安用幾乎微不可聞的動作搖了搖頭，眼睛看着宋繁。
她不想去洗澡，她若是往裏走了，無疑是在告訴宋遠珊，她在這裏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宋遠珊肯定會因此而更恨她的，他們姐弟兩的關係也會惡化的。
陳曉安知道，宋遠珊對於宋繁來說有多重要，那是她唯一的姐姐，從小一起長大的一母同胞的姐姐。
“對不起，宋姐姐，我……“陳曉安我了半天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說自己不該和宋繁在一起嗎？還是說那年不該去姑姑家，然後偶然間遇見江姍。若是那年沒有遇見江姍，她是不是就不會突發疾病，宋遠珊和宋繁現在也不會沒有母親相伴？還是自己根本就不該回到南城區？
陳曉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出現后要讓誰不舒服，自己出現后要讓誰和誰翻臉，她以為這麼多年，宋遠珊總是會寬容些，她心裏對自己的恨，會稍稍的淡一些，但是陳曉安卻不知道，宋遠珊和江姍一樣，認定了的事情是很難改變的。
她僵在原地，忽然間覺得，原來愛情並不是你情我願便能一帆風順，也並不是兩情相悅就能在一起。
原來得不到祝福的愛情是這般的酸楚，難以進退。
可她實在不懂，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江姍這般不待見自己。
高中時，她以為，江姍在高考時找自己，不過是怕自己和宋繁早戀，影響宋繁的學習。
如果是這樣，大學時談談戀愛很正常了吧，為什麼江姍還是不待見自己。因為自己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農民的女兒嗎？
可那時候，也只是談談戀愛啊，為什麼她看到自己的時候，眼裏的恨會那麼濃烈，像是自己前世欠了她一生情一樣。
陳曉安的眼睛慢慢的紅了，眼裏的淚無聲的落下，原來愛情里，甜蜜的味道是淡的，苦澀的味道卻可以讓你想起所有不開心的事情。
“小繁，我和你姐原本以為你還在睡覺呢，就讓爸拿了鑰匙，想着給你收拾收拾。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出去了。我們先回爸那裏收拾東西了，你看，你兩是回爸那裏吃早飯還是吃完再回去？車子我開回去放爸那裏了。“趙林森見氣氛不對，忙出來圓場，拉住宋遠珊的手臂，就要往外走。
“去洗澡，乖。“宋繁再次推了推陳曉安，他就算用盡了所有的耐心，但是在陳曉安身上，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溫柔。
他知道陳曉安想一個人離開，他也知道陳曉安此刻又把所有的過錯都扛在自己的身上，宋繁知道，陳曉安心裏肯定又在懊悔不已。
陳曉安點點頭，只好往客房裏走去，拿上自己的衣服，進了主卧的衛生間。
“姐姐，我和你一樣，這一生只想和相愛的人在一起。如若不然，孑然一生。有何不可？我們已經為了要得到祝福而錯過了最美好的時光，因為等待而付出了所有的青春，難道姐姐還覺得我們不能夠在一起嗎？姐姐，我之所以和你說那麼多，無非就是希望，姐姐有一天能祝福我們。“
走到門口的宋遠珊停了下來，她自然知道，宋繁這些年都是一個人過的，從來沒有要找女朋友的意思，無非就是心裏還住着這個叫陳曉安的女人。
可是……
“可你想讓媽媽死不瞑目嗎？“
“夠了。姐夫，你們回去吃早飯吧。我吃完了就回去送你們去機場，子童馬上要開學了，別耽誤了。“
趙林森嚇一跳，這是他第一次見宋繁吼宋遠珊，那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宋遠珊也如趙林森一般，訝異的看着宋繁，她眼裏的失望溢於表，今天他為了一個全家都不待見的女人吼自己了。
那個女人曾經發過誓的，這輩子絕不和宋繁在一起。這輩子若是再和宋繁一起，便不得好死，魂飛魄散的，難道她忘了，難道她不怕？
“小繁，可你忘了她在媽媽面前發過的誓了嗎，你若執意和她一起，不怕她發過的誓了嗎？“
怕，怎麼不怕，他有時候做夢都嚇醒了，夢見她一身是血，四肢分離，夢見自己明明離她不過咫尺，卻怎麼都觸不到她。
夢見她躺在病床上，一張小臉毫無血色，那顆見了自己會亂跳的心就此停止了跳動。
夢見她走着走着，就被疾馳而來的轎車壓在車底，他怕，他有時候怕的連覺都不敢睡，他怕一閉上眼，那些可怕的場景就會席捲而來。
所以，他日日在心裏祈禱，若是真要受到詛咒，就讓所有的報應都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只要自己還活着，只要她心裏還有自己，他們就要在一起，哪怕是就像現在這樣，只是在一起，點到為止，也夠了。
“姐，我餓了，你要是願意，就留下吃早餐，吃完早餐我送你們去機場，爸那裏，我自己會交代。“宋繁再一次下逐客令了。
宋遠珊擦了擦眼角的淚，最終在趙林森的拉扯下，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宋繁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一刻的他眼角的幾條細紋顯得蒼白無力的很，他不怕得不到宋遠珊的祝福，畢竟是親姐弟，時間長了，她總會接受的。
他也不怕自己的爸爸會不同意，他說過的，會給自己婚姻自由的，絕不會強迫自己。
他更不怕姐姐和爸爸會因此和自己斷絕關係，因為他知道，他們都是有血緣關係的人，即使一時間生氣，時間長了，總會釋懷的。
他怕的是宋遠珊再一次提起的。
陳曉安發過的誓，像一把刀一樣，深深的刺入了他的心裏，不斷的扭轉着，將他的那顆心撕扯的失去了活力。
那顆裝着陳曉安的心似乎快要奔潰了，每每午夜夢回，宋繁總是要拿起手機，看看那個綁着她手機號的APP上跳動的紅點點，有的時候，看到她在不停的移動，他便深深的呼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有的時候，若是那個紅點一直不動，似乎睡著了一般，他便睜着眼睛到天亮，直到天亮后，那顆紅點重新開始活動起來，他才安心。
好在這樣的噩夢也不是經常有，不然，宋繁覺得，自己真的會崩潰的。
從衛生間裏出來的陳曉安不見了宋遠珊和趙林森，卻看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毫無生機的宋繁。
她輕輕的走了過去，坐了下來。
原本想伸出手指把那打了好幾個結的眉頭給舒展開來，最後卻轉而握住了那兩隻蒼白無力的手。
宋繁睜開眼，將陳曉安的手握在手心裏，仍舊閉着眼。
陳曉安想了想，還是開口了，“宋繁，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宋繁從來就沒有覺得，陳曉安要和他說對不起。
先表白的是他，先說我愛你的人是他，要她時刻想起自己的人也是他，要和她在一起先開口的依舊是他，陳曉安沒有錯。
或許，她唯一錯了的，就是叫了陳曉安這個名字，又或許是長着這樣一張圓圓的小臉，才讓自己的母親這般的對待。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自己，自己要纏着她，自己要將她留在身邊，明明知道她不該承受這些，明明她才是最無辜的人。
“陳曉安，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可好？不結婚，不領證，不辦酒宴，我們就這樣談一輩子的戀愛。“
“你怕了？“
“我怕了，我怕見不到你，我怕你會離開我。“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結婚吧，我們去領證好不好，只要領證就好了。領了證，我就一輩子都是你的人了，不用擔心我會被人搶走，不用擔心我會愛上別人，也不用擔心我會迷路。至少領了證，往後就算打小三，我也有個正當的理由不是？“陳曉安搖了搖握着自己一隻手的手臂，笑嘻嘻的說道。
宋繁哭笑不得，轉而摸了摸她的頭髮，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我們先去吃早餐吧，今天是姐姐出遠門的日子，別耽誤了。“
“跟我一起去機場吧？跟我一起送他們？”
陳曉安聞言，低着頭不言語。
“你放心，她始終是我姐姐，多少會顧着我的感受的，縱然心裏有怨恨，但不會潑婦罵街的。況且，她知道我的性子，不會亂來的，給她點時間，她總會接受我們的。再有我總想着你們應該多接觸接觸。”
“今天是姐姐今年第一次出遠門的日子，應該高高興興的上飛機，我若是今天和你一起，總歸讓大家不太開心。你放心，我已經決定和你一起，以後我有的是機會。”
“好。吃早飯吧。今天吃小米粥和包子，這包子是我在外面買的，陳姐今天在我爸那兒，今天我們將就點兒吧。”
“你既然不喜歡喝粥，何必遷就我呢，我可以自己吃的。”
“陳曉安，我不遷就你，我遷就誰？”
“呵呵”陳曉安聞言，咧開嘴傻笑了兩聲。
飯桌上的兩人相較之前，稍稍沉默了點點，陳曉安吃完早飯後便繼續補眠了，在宋繁的房子裏。
收拾完的宋繁則頂着暖和的陽光，心裏卻有絲的陰鬱，騎着小電驢，往老城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