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宿命

戰鬥沒有停止，仍然在繼續，調查兵團眾人的雷槍，一根接着一根。可它們不是被躲過去了，就是被艾倫的硬質化擋住了。

艾主席手中的長刃宛如是死神的鐮刀，自由之翼的十人小隊，根本抵擋不住它的侵襲，眾人險象迭生。

而姜落，也來到了他體力耗盡的時刻了，他蹲在原地，大口大口喘着氣。

“危險！”自由之翼的士兵大聲喊道，堪堪躲過了艾倫的飛刃，艾主席趁機一頓操作，逼退了眾人。

“可惡，雷槍要用完了！”

此番奇襲馬萊，目的是為了找回姜落，物資帶的本來就不多，前期又經歷了多次的戰鬥，幾日下來，裝備在身上的雷槍已經不夠用了。

倘若撐不到帕拉迪島大軍的到來，調查兵團的戰鬥力將大大減弱。

所有有些人，用用回了熟悉的斬巨刀。

事實上，連瓦斯也所剩不多了，而艾倫卻越戰越勇，已經到了無人能擋的地步了。

他猛地朝前跨出一步，來到了姜落的跟前，惡狠狠的眼神，爆發出無比兇惡的光。

“去死吧！”

黑色的長短刃割裂空氣，砍向了苟延殘喘的姜落。

“快硬質化！”有人大喊。

只要硬質化完成，艾倫的刀再鋒利，也無法突破這世間頂級的防禦。

可是姜落沒有。

他沒有的原因是，他的身前出現了一個人。

黑色的短髮，孤獨的身影，站在天空之下，宛如一尊山擋在了身前，竟硬生生地擋住了艾倫的致命一擊。

姜落坐在地面上，看到了她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說不出話來。

能擋住艾倫利刃的，除了世界上最堅硬的硬質化水晶，還有那份感情。

“三笠！”

自由之翼的眾人喊道，想要衝上前來，哪知三笠突然伸出手，大喊道：“你們別過來！”

他們前行的身軀停滯了下來。

大家真的就沒再動了，這一刻，那兩雙眼睛再度注視在了一起。

從姜落吞噬艾倫開始，這對青梅竹馬很少有機會這麼近距離地待在一起。

事實上，截止到現在為止，三笠還是不清楚為什麼艾倫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他身上的秘密，無人知曉，就連艾倫自己也不跟對她表露。

他寧願選擇裝昏迷，也不願面對自己的青梅竹馬。

甚至，還利用她對他的感情來欺騙她，最後導致了小隊全滅的下場。

她的心，在幾年前艾倫向他揮刀的時候，就應該死了，但不知為何，她心中還是有一絲期待，沒有被澆滅的期待。

“艾倫！”三笠的語氣變得溫柔了些，“我想再和你談談。”

艾主席沒有說話，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也看着三笠。好幾年了，三笠出落得愈發精緻了些，但她的頭髮越來越短了，隨着變短的便是他們之間的那種感情。

那個長頭髮的女孩，還在大樹下等他醒來。

不自禁留下來的淚水，卻只有他明白。

又開始回憶了，回憶是最可怕的事情，它藏着以往的美好，卻也揭露着現在的殘酷。

搖搖頭，艾倫強行祛除掉將要化成滔天巨浪的回憶，對自己說道：這東西，只會影響我出刀的速度。

沒有話說，也不想說，他用行動表示了拒絕。

長短刃呼嘯着，朝天砍下，強勁的風，呼呼作響，吹動了三笠頭上的髮絲。

“滾開！”

巨人的喉嚨里，嘶啞的聲音，夾雜着刀的殺意，鋪天蓋地地沖向了姜落和三笠。

這種級別的攻擊，即便是姜落都不一定頂得住，三笠肉體凡胎，被這黑色水晶刃切中之後，必然一命嗚呼。

自由之翼的眾人大驚失色，想要衝上前來，可是這一刀太快了，他們除了尖叫之外，做不了任何事情。

“呼啦啦！”

它化作了死神的鐮刀。

但是三笠沒有動，她還是站在原地，任憑着那猛烈的刀氣，擾亂着她已經不太長的頭髮。

不光她沒動，姜落也沒有動。

可這死神的鐮刀，沒有受到任何阻攔的鐮刀，偏偏又被擋了下來，它停在了距離三笠頭頂不到二十公分處。

這個距離，對於巨人來說，很小很小了。

“艾倫畢竟還有一絲人性！”調查兵團眾人想。

“你就什麼都不想和我說嗎？”三笠的語氣還是很溫柔，和她平時說話的時候相差很大。

也只有面對艾倫，她才會出現這樣的語氣。

“沒有。”艾倫淡淡地道。

語氣乾脆利落，不夾帶任何一絲感情。

三笠愣了一下，還是不死心：“你可以回來，有什麼苦衷你講給大家聽，我們可以幫助你！”

“回不去了，三笠。”艾倫搖搖頭，“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路，當我跨上它的一剎那，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三笠的情緒終於激動了起來，“你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走！”

堅強的男人婆，露出了她內心最柔弱的一面。

事實上，對於她來說，她什麼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就只有艾倫一個人啊！

“對不起。”艾倫說道，“我只能說對不起。”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再度站了起來：“這條路只容的下我一個人。”

抬起頭，避開了三笠的目光，他看了看遠方的天空。

那蔚藍的天空之下，什麼都沒有，但他知道，其實那裏佈滿了數不清的光柱，那叫做道路的東西，一直纏繞每一個艾爾迪亞人的身上。

來自大地惡魔的詛咒，需要一個英雄。

他狠了很心，驅散了自己的猶豫，手中的刀再度對準了姜落和三笠：“我再提醒最後一句，走！開！”

“艾倫！”可惜三笠根本沒放棄，她還在繼續，“我們回到希干希納區去住好不好？那裏現在都已經恢復了生機，家已經回來了！我知道繼承巨人之力的壽命只有十三年，在最後的幾年裏，你和我，還有阿爾敏，我們還像小時候一起好不好？”

她說得激動，說到後來聲音裏面已經帶了哭腔。

從沒見過這樣的三笠，那洶湧澎湃的感情，喧奪而出，和她平時那冷冰冰的樣子相差太大了。

可是這飽含情感的話語，再也阻擋不住艾主席的鐵石心腸了，在他的目的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拋棄。

刀再度砍落了下來，和方才一樣。三笠沒有走，姜落也沒有動，彷彿什麼都沒變。

可是艾倫的心境已經變了。

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再度停下來的時候，那刀突然砍中了三笠。但那總歸是他從小到大的朋友，在黑刃要切中她的時候，他翻轉了一下手腕，避開了刀刃，將刀身擊打在了三笠的身上。

“啪！”

一聲沉悶的響聲，三笠的身體飛了出去。

雖然擊中她的不是刀刃，但艾倫使用巨人之力揮動的刀，蘊含著人類難以企及的力量，這一擊恐怕非死即傷！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姜落，也包括了端木宏。

他們都詫異艾倫的果決，他已經徹底地捨棄了他的情感。他向來都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如當年他控制吃媽巨人吃掉自己的媽媽，為了拯救全人類，他甘願背負所有，捨棄所有。

在拍飛三笠的一剎那，另一柄長刃也到了，它揮向了還在懵逼狀態的姜落。

“噗呲！”

血肉分離的聲音響起，姜落額頭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從裏面露出了一個人影來。

刺目的光，沒有再經過巨人的雙眼，而是直接射入到了姜落的眼中，他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光造成的眩暈，也給了艾倫最好的機會，他伸出自己的手，朝着姜落的額頭狠狠抓去，就要將他的本體揪出巨人之軀。

底下的端木宏看了眼自己的腿，心想：“太快了！”

姜落敗得太快，他的雙腿還沒有恢復！

即便姜落的硬質化棺材解除了，沒有雙腿的他，也打不過艾倫。

正在端木宏悲喜交加之際，他看到了一個身影，從不遠處竄了出來。

他看得真切，那個倔強的身影，正是方才被拍飛的三笠。她的嘴角還有一絲血絲，但是她的動作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在遭受到重擊之後，仍然能夠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恐怕也只有阿克曼的血統才能做到了。

艾倫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一切，他認為自己方才那一刀雖然沒有下死手，但也已經足以讓三笠爬不起來。

“啊！！！”

那個弱小的身軀裏面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天空中的瓦斯螺旋交錯，正是利威爾獨特的駕馭方法，她以極快的速度，極其隱秘地出現在了艾倫的後頸處。

艾倫大吃一驚，很想驅動硬質化，但不知為何，那道白色的光終究沒有閃出來。

而三笠手中發出的雷槍，也準確無誤地插到了艾倫的後頸處。

零點五秒鐘之後，雷槍爆炸。

巨大的力量濃縮在一點之上，瞬間爆裂開來，將巨人的血肉組織轟開，在後頸之上，鏤出了一個大洞。

“轟！”

耳邊在轟鳴，嗡嗡作響，艾倫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劇烈震動，大腦都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思維開始不斷地發散，失去了控制的記憶，宛如無常的水，沒有牽引，沒有方向。

艾主席想到了小時候，那溫馨的場面。

他又想到了104期新兵團的生活，單純而熱血。

然後他被姜落吃掉了，又神奇般地活了過來。

一切的一切，宛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回放。

不知聽誰說過，當一個人瀕臨死亡的時候，他的一生所有發生過的事，都會在腦海之中一幕一幕地浮現出來。

所以，現在是快要死了吧~

“但是！”艾倫想，“我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完成！”

他強大的意志，終於奪回了身體的控制權。他發現，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之中。

劇烈的爆炸，不僅炸開了巨人的後頸，也炸出了他的本體，而此時的本體，不偏不倚，恰好飛向了姜落。

所有的動作行雲流水，被傷透了心的三笠，也沒有手下留情。

她強行拖着自己重傷的身體，完成了她最後的一擊，臉上，不知是血還是淚，混雜在了一起，好像回到了兩年前的那個雨天。

兩年前，他對她動了手。

兩年後，他又對她動了手，只是這一回，她終於跨出了那一步，面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也下了死手。

“對不起，艾倫！”她心裏想着，那疼痛與疲倦，一齊湧上心頭，她再也堅持不住，昏迷過去，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摔落到了地面之上。

重傷的艾倫，最後看了她一眼，嘴角終於微微揚起。

身軀，在空中劃過了一個美麗的弧線。

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或許是姜落受到了怪誕蟲的潛意識影響，他緩緩張開了自己的嘴巴。

底下，端木宏看着這一切，突然打了一個寒顫，一股冰冷的感覺淹沒了他，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不！”

他歇斯底里地喊道，雙手牢牢抓住水晶欄。

但一切都晚了，艾倫身影從巨人的後頸處飛出，直直地落到了姜落的嘴巴之中。

在端木宏震驚的眼神之中，姜落的額關節不自覺地合了起來。

“咔嚓~”

聲音清脆，讓人絕望。

進擊的巨人第一號男主角——艾倫·耶格爾，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代表着巨人之力的脊髓液，也係數流入到了姜落的肚子之中。

趁着大腦還沒有完全死亡，艾倫最後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爸爸，媽媽。”他想，“我失敗了！但，我的夢想會有人替我實現，我想這才是我的使命！”

視線開始模糊，在這個最後的關頭，他看向了昏迷的三笠。

不知是不是眼花，她破損的衣服裏面，露出了那一抹紅色。

看到這抹紅色的一剎那，艾倫再也忍不住了，他開始嚎啕大哭起來，隱藏這麼多年的情感，只有在最後的關頭，才能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

“三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對不起！”

“再見，我的女孩~”

......

終於沒有意識了，他原本早該結束的一生，終於走到了盡頭。

他選擇了讓三笠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是想讓她斬斷這一段感情。

場中，姜落感覺到自己的嘴巴裏面有些咸。

那是眼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