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裝骨灰盒的凶宅
“幾百萬年前,人類的始祖離開了多年棲身的樹木選擇了穴居,這是人類歷史上改天換地的篇章。
由此可見,房地產是萬物的起點,是人類文明的象徵。
所以,我積極買房有錯嗎?”
陳頌坐在自家新房寬大的真皮沙發上,衝來幫自己搬家的好友何永正義正辭嚴地道。
何永正剛噸噸噸灌了一肚子的涼水,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即下意識地點點頭:
“道理是這個道理。
不過……不過好像我才是房產中介,為什麼你這一套一套的好像比我還專業。”
“雖然你照顧我生意我很開心,但你才二十五啊,有這膽量努力去陪陪富阿姨一樣能掙錢,為什麼一定要冒險買兇宅?”
陳頌懶洋洋地靠在沙發里,悠閑地道:
“沒有一個小朋友的夢想是買房,可長大了又不得不買,我已經貸款三十年了,鬼放過我銀行也不放過我。
你說鬼可怕還是銀行可怕?”
“呃,當然是銀行可怕。”
陳頌表面風輕雲淡,心裏卻着實慌得一比。
他是一個穿越者,從襁褓到大學畢業,他一直用陳頌的身份活的好好的,已經非常適應這個世界的生活方式。
可他前世飽受一種叫科塔爾綜合症的罕見精神疾病折磨,得這種病的人明明活着,卻會堅持認為自己已經死了,甚至感覺自己的器官和身體已經不復存在,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眾多的活人跟自己格格不入,每天的生活都很痛苦,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得到解脫。
穿越之後,這種病已經多年沒有發作,陳頌也平安地在這個與前世極其相似的世界混到了二十五歲,還在繁榮的港口大都市星海找了一個小報記者的工作。
但就在最近一年內,他明顯感覺到體內那股破敗、恐懼和自我懷疑的痛苦開始一點點回來。
這恐怖的疾病沒有放過他。
這一年時間,自己正常的意識已經幾乎被這種怪病吞沒。
如果是前世,陳頌會抓緊選擇去醫院,就算忍受電療也不願再感受疾病的折磨。
可他知道這個世界在四十年前曾出現過一次恐怖的大災變,不少人一夜之間變成了瘋子。
如果只是瘋狂也就算了,可這些瘋子最終的結局都是變異成極其嗜血的可怕怪物。
星海市就在那次大災難中遭到了身材巨大、揮舞着鐵錨的綠皮海怪入侵,大半個城市都被夷為平地。
那次之後,人們對各種精神疾病都進行了嚴格的監控,一旦發現變異的跡象就趕在徹底變異前消滅。
陳頌之前以一個朋友早謝為名購買了一些舍曲林,第二天立刻引來了調查,廢了不少工夫才脫身。
買不到葯,發病的痛苦折磨地陳頌痛不欲生。
好在他想起前世的病友交流群里,有人說自己患病之後居住在墓地會有一種親切感,還在裏面認識了不少鄰居。
住墓地是不可能住墓地,這樣估計第二天就會被立刻抓起來。
就在陳頌一籌莫展的時候,他聽何永正說起了星海著名凶宅銀沙小區的故事。
這座小區僻處市郊,交通不便,之前很難賣出去。
可那裏畢竟是住宅,有七十年的產權,公墓只有二十年的產權。
於是不知道哪個鬼才最先在那安放骨灰盒,漸漸蔚然成風,現在那裏幾乎家家戶戶都放骨灰,住在那跟住在墓地也差不多。
陳頌大喜,立刻貸款三十年買下了銀沙小區四號樓的404室。
“哎,想開一點,錢包變胖不容易,我得善待它。
你想想看,現在星海的房價漲得這麼快,過幾年開發回大災變之前的水平,這房價比鬧鬼還可怕。
你之前不是說過你認識的炒房團已經開始農村包圍城市,在郊區囤房了嗎?這才是對自己錢包負責。
如果不是窮,我真恨不得把這一棟樓都買下來。”
何永正聽着陳頌的謬論,忍不住陰陽道:
“他們是農村包圍城市,可你這是陰間包圍陽間啊。
你這以後房價漲了準備又怎樣?再租給鬼嗎?”
陳頌愣了愣:
“別說,你們搞房地產的思路真是可以。”
·
夜幕降臨,何永正拒絕陳頌挽留,開着小貨車落荒而逃。
臨走前他送給陳頌一個白色膠袋,說裏面有住凶宅必備的東西。
陳頌還以為這膠袋裡有從哪個廟裏求來的大師開光靈符之類的東西,可打開包裝才發現這裏面居然裝着一堆成人紙尿褲。
還真是住凶宅能用的東西嗷。
平心而論,陳頌很理解人們對未知的恐懼。
陳頌哪怕稍微正常一點,也不會買這種極可能要自己命的房子。
可陳頌得的科塔爾綜合症又稱活死人綜合症,他下意識地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活死人,他對未知存在的恐懼遠不如對銀行利息的恐懼。
面對凶宅中可能存在的奪命厲鬼,陳頌不僅毫不畏懼,反到有一種渴望死亡、渴望見到同伴的病態歡愉。
天色漸暗,陳頌沒有開燈,黑暗漸漸吞噬了周圍的一切光明,可陳頌心中反而愈發寧靜。
病情已經開始吞沒他的正常意識,這種詭異的環境只能減緩發病的痛苦,卻對治療病情沒有絲毫的幫助。
這段時間,他得抓緊想個解決的辦法。
黑暗中,他摸索着起身,拎起那袋礙眼的紙尿褲仍到洗手間的木架上,可裝紙尿褲的膠袋扔在木架上又立刻落在地上。
陳頌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扔的不準,又提起膠袋仔細放在木架上面的空格里。
可這次他清楚地發現,膠袋還沒有碰到木格就已經被擋住。
黑暗中的木格台架上,似乎有什麼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陳頌伸手摸索一番,果然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感覺,似乎摸到了一個介於鐵和陶瓷之間圓滾滾的東西。
雖然是在黑暗中,可陳頌的視力還沒有差到在這麼近的地方都看不到東西。
可不管怎麼看,眼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他不情願地打開洗手間的壁燈,藉著柔和的燈光,他意外地看到木架上居然擺着一個白天不曾見過的通體暗紫色的圓筒。
這圓筒不到巴掌大,不像金屬,好像也不是瓷器,頂端是一個雕地非常蠢萌的骷髏頭。
陳頌一開始還以為是個瓷質筆筒,可仔細查看盒身,卻見上面雕刻着幾個歪歪扭扭的血紅小字。
“以怨飼我,以影醫汝。”
他咂咂嘴,突然想起這小區大多數的房子都放着骨灰盒。
何永正這貨不會弄了什麼買房送盒的服務吧?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陳頌一時手賤,拿起這盒子輕輕晃了晃,果然聽見裏面一片沙沙聲。
還真是骨灰盒啊。
陳頌對這骨灰盒倒是沒什麼忌諱,畢竟這個病一直在識海里告訴他小盒才是他的歸宿。
“不過這麼小的骨灰盒,能裝多少灰,這不是寵物骨灰盒吧……”
陳頌喃喃自語,再次關燈,這骨灰盒又變成了一片虛無,如一團影子一般。
如果是正常人這會兒應該開始有些恐懼,可陳頌心中毫無波瀾,轉身準備走回客廳休息,可也是在此刻,他突然聽見一片沙沙聲。
像有什麼人在自己身後飛速地行走。
又像……
骨灰盒搖晃的聲音!
他靜靜扭頭,只見剛才被自己好好放在木架上的骨灰盒已經不知何時打開,一團青綠色的發亮煙霧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凝固。
還不等陳頌反應過來,那團青綠色的煙霧突然膨脹,帶着一道刺耳的鳴叫聲,潮水一般鑽進陳頌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