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為之振奮和鼓舞的,不止是黑夜裏踽踽獨行,但心堅強有力雀躍地打着鼓點的灰衣戴帽行客,發冷的手激動驚喜的微微顫動微微麻木的,位於燈光下的平凡且封閉的丑角,還有飛舞的影,和衣帽間的專在體溫與衣服空隙間遊走的靈。
影與靈都是人間獨一份的附屬品,此刻它們跟着它們的養分,也可以稱作主人,非一體但一心的享受大餐,靈以人的精神作食糧,某些方面說起來好像很有些高尚似的,人的精神越激昂,身體裏的熱與火就越旺盛。此刻靈便會現身,它們是無色的綿綿軟軟的生物,生着兩個帶着綠色光點的小眼睛,因為只用得藏於不明亮的衣服與皮膚之間,所以也就不需要什麼發達明亮的大眼睛,它們只要有敏銳的感知力便足以覓食生存。
雖然聽起來像是種低等生物,但冼揚身上的靈不這麼想。
常聽人們講要追求人人平等,男女平等啦,尊老愛幼啦,那麼人和我這種生物也該平等,況且說不定對他們來說,假使能夠看見,沒準並不能輕看了我。
雖然它眼見着不知折了什麼地方托起身子來很是吃力的狗含着一雙淚眼被拒之門外,彷彿有無數的苦恨無盡的可憐委屈,讓它這煞少對人以外的生物有什麼觸類感覺的土靈也隱隱綽綽感覺身上什麼地方有點瘙着了,也有兩個耳朵蹦零蹦零很是可愛的胖小狗被車輛碾扁圓滾的肚皮嗷嗷了兩聲便沒了生氣,車上下來人看見四下無人,就極快地將狗皮拎起來扔進廚餘垃圾桶…
不是因為它對狗有什麼關心,或者說它並沒有產生這種情緒的結構,而是人們常說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不不,最近好多人稱它們是“兒子”“閨女”,只聽得狗兒子狗閨女,卻沒聽過狗爸爸。
扯遠了,不管怎樣,對於它們這種新鮮生物,人類總見不得輕視的,不看外邊,至少從它主人身上,它是這麼覺得的。它們土靈有形但並不固定,怎麼形容呢,應該算是水與面之間的一種感覺,手感上應該與那種“捏捏樂”類似。不過它們可不是什麼頭上頂着毛線圈還傻樂吐着大舌頭的蠢貨,不過人類設若偶爾能感知到它,絕對會愛不釋手,大大寶貝於寶貝狗兒子。它們與衣料和皮膚之間須隔着一點,也就是緊密的看似不懸浮的懸浮,雖然人們看不見吧。
總想自己也沒什麼意思,畢竟它已是個百十年的老土靈了,習慣了人間的種種似是而非的道理,更習慣於自己這種生存方式。
不過最近它身上各處地方都埋伏着狐疑的星星野火,使得它渾身刺燎而不得法,如果把平時主人的感覺視為依賴性的習慣,時而火熱時而緩熄,時而靜如流水,不若水火之間。可最近卻是木然的涼意,不是冷凝,而算是徹滯!
是否它還在一個活人身上負着,莫若是在一副形銷骨立仍舊冷冷然無心無神,向前漠然走着卻並無任何追趕之物的鬼魂身上趴着,不是它趴在這個物體身上,而是它拽着這個物體強趕着,滾着,爬着,它幾乎無數次的要掉落下來!
這個剛過20歲的年輕人實在稱不上心中有丘壑,或許只是被車輪壓過一壓,越變越瓷實的一塊紅土地,他的思想連着心胸似乎難在這個身體裏有下腳之地,因而有熊熊的溫度極高的“熱”和“火”冒出它的身外。
而他和靈都不知道,他是靈作為修養之地的最年輕的居所,自他一歲多起,便吸引來眾多土靈,對於它們來說,這個孩子可是渾身冒着令人垂涎欲滴氣味的大餐!火從身體內部橫行着整個屋子,連一隻螞蟻都被這火光映射的無處遁形,真是張揚!
眾多土靈眼睛似乎都要冒出刀子來,彼此纏繞,裹挾,它們無形有形,但其實不具備什麼攻擊力。即便綠眼像要變紅,身上蒸騰着冒出熱熱的活氣,將綿綿的身體崩的儘可能緊實,同時隨着活氣的流失越變越小至而衰微。
其實沖就完事了不是嗎,這樣除那一個外誰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可土靈素愛逞勇鬥狠,偏偏它們除了奇妙外是那樣脆弱,脆弱的不能用脆弱來形容,甚至不能同空氣一般被人類所知曉。
但它們也不太像彷彿餓得只剩下半口氣拚命啄食的雞那般醜態倍出,雖然也不算是什麼飛蛾撲火的壯烈,畢竟它們只是要吃飯嘛。它們不是奪取人精氣的鬼怪,而是維持人類平衡與之共生共舉的休戚與共的夥伴。雖然它們不得不只能這麼一廂情願的當著夥伴。
雖然它們無知,直腦筋,沒有情感,但是它們偏有着高尚的屬性,空空無一物的清高。在土靈們爭執不下期間,這隻土靈在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在這個擁有獨一無二氣力的孩子身上了,它着實美餐了一頓。其它土靈見狀而走,去追尋其它的目標。
這就走啦?你是不是這麼想。一宿一主,這是規矩,在它們的主人走上黃泉路之前它們都不可能另覓他處,當然如果餓死了也就談不上另覓他處了,它們是孤獨遊走於人世間的生物,即使是土靈之間也不會有什麼牽扯,它們知道尋主,卻不知道為何要爭鬥,更不會去仇恨或者大哭一場了。
距它莫名跟在主人身邊已經十八年有餘,它從來沒有像近日這般飢餓。
視線更加不好了,這絕不是什麼好兆頭,它的思想和神似乎也已經開始漸漸抽離出去,四散開來,它更覺得眼花和眩暈了。
主人到底怎麼了?為何連它都無知無覺?
迷濛之間它看見他的皮膚上出現了一個似是極閃的銀色光點,光點雖小,但擴散開來的光線足以貫穿它透明的身體和厚厚的外套,不止!它似乎可以窺探見萬事萬物,並且傳出密密的極狂烈的風,正在把它往裏吸!